一时间,在场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到水榭中心趴着的白狗身上。
那狗体格硕大,毛色蓬松如雪,尽管正低垂着脑袋,夹紧尾巴瑟瑟发抖,仍难掩外表的神俊。
“啧,好好一条神犬,倒被璟王世子养成个胆小如鼠的模样,太过可惜。”
太子走上前来,试探性地伸出脚踢了踢狗身。
朱祁玉再度憋屈地忍了!
她可不想被太子寻到由头,替龟孙子当出气筒。
只见大狗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尾巴缩得更紧,太子不觉有些无趣,面上也露出失望之色。
段延威见状出言道:
“殿下天潢贵胄,气势摄人。这狗直接被吓蔫了,没什么意思,不如让它到角落里缩着,勿扰了兄弟们喝酒的雅兴。”
太子的目光逡巡片刻,露出一个满是兴味的笑容。
“这样好的血统,浪费了过于可惜,倒不如借来配一个种。”
朱祁玉闻言,当场吓呆。
其余宗室子弟也起了兴致,就配什么种的事情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段延威觉着,不过是配个种,也没什么大碍,遂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
气氛再度热烈了起来。
话题的中心——朱祁玉,心却拔凉拔凉的。
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不仅穿成了公狗,还要让她去配种,她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她悄悄抬起头,四处环顾,半天没找着龟孙子的身影。
眼见太子将侍从招了过来,侧耳吩咐了一番。
她听得一清二楚,太子要让侍从去百兽苑中牵一条性格暴烈,正在发情期的母敖犬过来!
苍天啊,能不能降下一道雷,把她劈死得了。
很不幸,雷没来,敖犬先来了。
发情期的母犬,正是脾气暴躁的时候,不耐地在侍从手里的铁链子下挣扎,时不时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声。
众人为了看热闹,把桌案都往后挪了一大段距离,专门留出一块空地给两条狗。
朱祁玉被段延威一把推上了场,这家伙甚至还在她的耳边鼓劲儿:
“加油啊,阿彪!拿出你的同族在西波尔对战狼群的气势,征服那只母狗!”
朱祁玉四条腿发软,颤颤巍巍地冲敖犬叫了两声:
【这位姐姐,我也是被他们逼的,你可千万不要咬我。】
敖犬哼哧哼哧地冲她低吼:
【少废话,你倒是直接上来呀。】
朱祁玉欲哭无泪:
【姐姐,我还未经人…狗事,什么都不会呢。】
敖犬的目光透着一股鄙夷:
【白长这么大个儿,中看不中用。】
朱祁玉讨好地冲她扬起一个笑脸,还摇了摇尾巴:
【姐姐说的对,姐姐才是天下最神威的狗,小弟自知配不上姐姐,还求姐姐放过。】
敖犬冲她翻了个白眼,倒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众人见两条狗对着叫了半天,就是不动,皆开始大声催促:
“怎么回事儿?都别孬呀,上呀!”
“又不是人娶妻,还讲究个三书六聘。”
太子给侍从递了一个颜色,侍从意会,吹响了狗哨,见敖犬不动,又一鞭子抽在了敖犬的屁股上。
敖犬疼得龇牙咧嘴,浑身紧绷,尾巴夹了起来。
她看向双腿打着颤的朱祁玉,尽管心中再如何嫌弃,碍于命令,不得不扑了上去。
看热闹的众人发出一阵快活的笑声。
“这公狗怎么这么孬呀?还要等母狗主动。”
“我还是头一回见公狗被霸王硬上弓呢!”
朱祁玉眼见那敖犬如虎狼般扑了过来,露出锋利的牙,咆哮着压在了她的身上。
然后伸出舌头将她全身舔了个遍。
【你怎么不硬啊?你倒是硬啊!】
敖犬愤怒地质问。
朱祁玉被压得几欲窒息,眼泪都飙出来了:
【姐,我真的不会啊!】
就在这时,一个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
“太子殿下,臣弟之前忘了和您说了,我家阿彪幼时就被我去势了。”
这该死的龟孙子终于来了!
朱祁玉如蒙大赦,冲敖犬尴尬地笑了笑:
【姐姐,实在是对不住,我没有蛋。】
“怪不得这家伙这么孬,原来是个没把儿的。”
段延威在一旁哈哈大笑。
太子也不好再继续折腾没把儿的狗,遂吩咐侍从,将敖犬牵回去。
“多好的犬种,你怎么就不给它留几个后代?”
太子摇头叹息。
段鸣鹤解释道:
“它四个月大的时候发情,乱拉乱尿,咬了好几个下人。兽医说发情太早了,不大好配,臣弟就给它去势了。”
太子继续叹息,蹲到狗子的旁边,伸出手来逗弄它:
“真是可惜了,本宫一直想养一条通体雪白的大犬。”
朱祁玉劫后余生,恹恹地趴在地上,谁都不想理。
她任太子戳弄,一点反应都不给,宛如一条死狗。
“算了,让人给它抬到角落去,好好歇息吧。”
太子收回了手,百无聊赖地回到了主座。
终于安全了!
朱祁玉长舒一口气,胸中各种情绪翻涌,最终汇成了对龟孙子的一股恨。
且等着瞧,等出宫了,有他好看!
天色渐暗,宴会行近尾声。
宾客们酒足饭饱后,一一辞行。
轮到段鸣鹤和段延威时,太子把始终神色平淡的段鸣鹤叫住了。
段延威自觉牵起了狗,等在一边。
太子露出了一个极为关切的容色:
“本宫听说你一个月前在凌波池畔遭遇了刺杀,身体恢复如何?”
段鸣鹤轻轻地笑了笑:
“托殿下的福,没死。”
太子顿了顿,眸色晦暗不明:
“刑部那边还在排查,不日定会给鸣鹤弟弟一个交代。”
段鸣鹤无谓地扯了扯嘴角。冲太子行了个礼:
“那就多谢殿下了。”
遂头也不回地跟着等在不远处的段延威离去。
二人一狗在各自的马车前道别。
段延威又揽着段鸣鹤交代了一些话,段鸣鹤始终含着笑回应。
段延威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挥别后,上了自己的马车。
等段延威一消失,段鸣鹤的眼眸立即变沉,脸上不再有一丝笑容。
朱祁玉见他变脸神速,不由得有些震惊。
这俩人刚还言笑晏晏,看上去感情甚好。
段鸣鹤揉了揉脸颊,往马车上走,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最讨厌进宫了,脸都笑僵了”
朱祁玉跟他在身后上了车,见他一上车就紧闭双目,没了骨头似的靠在车厢上。
面色苍白,死气沉沉,浑身都透着一股疲态。
朱祁玉眼尖的发现,他的衣襟似乎是被重新系过的,扣子的顺序不大对,没有之前那么齐整。
而他的腰侧,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枚玉佩。
他离开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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