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言 第十三章 过敏

    曾谕意识是模糊的，感觉却无比清晰。

    她全身像是被放在火上烤着，皮肤灼灼疼痛。在这无法抑制的疼痛中，又夹带了无法忍耐的奇痒，让人忍不住要抓挠得皮开肉绽才觉舒爽。

    喉咙间更像是被人硬生生地塞入了刺球，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刀刮针刺般的剧痛。可是为了求生，身体机能自有它的主张，呼吸系统在这剧痛中依然奋力工作着，让那剧痛永无止境。

    身边的一切忽远又忽近，嘈杂的人声，纷乱的脚步，犹如梦境一般迷离破碎。

    徐老太君暴怒的声音飘忽不定：“水泼不……院子……怎么……中毒？！”

    中毒？

    不不不！

    这不是中毒！

    这是……鸡蛋过敏！

    曾谕知道自己身上呈现的症状是过敏表现，而小孩儿高发的过敏源就是鸡蛋。

    至于曾谕如何确定自己是鸡蛋过敏，更直接的证据则是她刚刚吃了鸡蛋，几分钟后就出现了过敏症状。

    曾谕在吃那枚窝丝糖的时候，就觉得和早上吃的那一枚味道不一样，多了一股蛋味，但她并没有在意，一种糖有几种口味也是很正常的嘛。

    只是曾谕没有料到，小曾谕这具身体会对鸡蛋过敏，而且非常严重。就那么一枚糖，估计摄入量不到十克，反应却如此迅猛剧烈。

    曾谕苦笑。不知道这时代有没有扑尔敏。

    曾谕再次醒来时，时辰已到了戌正（晚八点）。

    她躺在床上安静地睁开了眼，银红的彩帛帷帐，绣了樱草色的忍冬花。那纹样长瓣垂须，枝蔓纠缠，连绵不绝。

    一旁守着的烟儿立刻反应过来，惊喜地唤道：“五小姐，您醒了？身上难受吗？我去叫胡医婆！”话没落音，人已经撩了帘子蹬蹬跑了出去。

    很快，一群人陆陆续续进了来。

    最先到的是徐老太君。

    她双眼泛着血丝，脸色更是憔悴了许多，似乎一瞬之间就苍老了十岁。

    徐老太君一直在外间小榻上等着，一听见里间的响动就进了来，坐在床边握着曾谕的手，双目含泪说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随后到的是胡医婆，她一直在中堂候着。

    徐老太君连忙让出床边的位置，胡医婆也来不及客气，一坐下就先给曾谕把脉诊治。

    小唐氏也犹犹豫豫的跟了进来，躲躲闪闪地立在人群后，远远地瞟了曾谕一眼，没想到却恰好对上曾谕的目光。

    小唐氏慌忙把视线移了开去，心下暗自嘀咕。

    中了那么厉害的毒都能醒过来，估计妖力很强！

    曾谕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居正堂只来了一个郑嬷嬷，顾老夫人并没有现身。

    虽然早就知道顾老夫人和她不亲，但是这么严重的情况，顾老夫人都没有亲自过来，还是让曾谕心下黯然。

    青黛也是居正堂的。

    难道青黛要杀她，实际上是顾老夫人授意的？！

    曾谕只觉得的满心苦涩。小曾谕到底承受了多少？！

    胡医婆诊治完毕，道：“五小姐身上的邪毒已经去了大半，还需三四日将余毒清除，才能大好。只是，找不到毒物来源，毕竟是个隐患呐。”

    邪毒？！

    找不到毒物来源？！

    莫非这时代没有“过敏”这一说？！

    徐老太君面带怒色，厉声道：“继续查！我不信一点蛛丝蚂迹都没有！”说完，又转头对郑嬷嬷说道：“你回去告诉她，头疼治不好就别管事了，今后宅子里的一应事务，都交给徐嬷嬷主管！”

    曾谕没有出声。她对鸡蛋过敏这件事，连徐老太君都不知道，难道这次过敏事件只是个巧合？！

    曾谕决定静观其变。

    郑嬷嬷面上难得带了些惶恐之色，道：“老太君，这……不合规矩吧？！”

    “我还没死！这宅子里的事！就是我说了算！我就是规矩！”徐老太君怒不可遏。

    郑嬷嬷慌忙应下了。

    躲在人群后的小唐氏听到这句，脸上神色变幻，一时喜一时忧。

    小唐氏在顾老夫人手底下，讨不得多少好处。顾老夫人本就厌恶她，明面上是让她协管事务，实际上大半时间都是在搓磨她。

    至于徐嬷嬷，她一向颇有人缘，处事也极为公正，想来不会难为她。更何况，徐嬷嬷毕竟是个下人，不管如何，肯定不能搓磨她，说不定趁着机会，她还能多得些好处。

    徐老太君喘了两口气，平静下来，接着又道：“翠枝，你跟着去居正堂，把对牌和账本取了来。”这却是对徐嬷嬷说的。

    徐嬷嬷上前回道：“老太君，现下天色已晚，老夫人想来已经歇下了，要不，我还是明早再去吧。”

    徐老太君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又安慰曾谕道：“五丫头，你先歇着，等你好了，就搬去东院和曾祖母一起住。”

    说完，徐老太君又想到了什么，接着安慰道：“别怕，曾祖母今年不种菜了，不会熏着五丫头的！”

    徐老太君每年开春，就会在东院里开辟出几畦菜地，种了菜自然要施水肥，天气一热，那气味就蒸腾而上，裹着南风四处飞散开来。

    居于屋室，那气味虽说已是浅浅淡淡，却也没几个人能忍受，只徐老太君喜欢，说这气味闻着让人舒心。为了这，徐老太君挑丫鬟全是从农庄里找的，挑的都是闻着水肥味儿长大的。

    现在为了曾谕，徐老太君竟要放弃自己唯一的爱好，旁观的人俱都吃了一惊。

    只有曾谕不明所以，轻轻点头应了。

    徐老太君又叮嘱了一番，才在梨儿的劝说下，返回思存堂。

    其余人也散开来，鸣翠居又恢复了安静。

    曾谕这才问烟儿：“春兰姐姐呢？”

    “春兰姐姐……五小姐中毒后，九儿去叫春兰姐姐，才发现她正发着高热……”

    曾谕一惊，挣扎着就想起身，烟儿慌忙按住了她，急声道：“五小姐别急！胡医婆已经诊治过了，九儿正在看顾春兰姐姐，方才她还来报，说春兰姐姐高热已经退了，明早就能清醒。”

    曾谕松了口气，心里明白春兰是累垮了，潜伏了许久的病毒终于发作，但是只要退了烧就没事了。

    曾谕又躺了回去，心里想着鸡蛋过敏事件真相如何，还是要找春兰好好商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