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言 第二十四章 小兔

    曾繁芾的马是一匹黑色的四蹄踏雪，取名追羽。

    追羽是由大宛马和河曲马杂交而得，体形剽壮，速度不可谓不快，只是和曾繁茂的追光一比，始终差了一些。

    追光是纯种的大宛马，浑身毛色雪白，只在额间有一点黑，是三年前曾随送给曾繁茂的生辰礼物。

    曾繁芾这回卯足了劲儿，发誓一定要赢一回曾繁茂，跑到一段笔直的官道后，就停了下来在官道边等着。

    曾繁芾勒住缰绳，用手轻梳着追羽的鬃毛说道：“追羽啊追羽，你这回可要争点儿气！”

    岔道上突然传来一声马的嘶鸣，紧接着一道褐色的影子窜了出来。

    曾繁芾定睛一看，那影子是一匹褐色的矮马，马背上空空如也，从岔道出来后，就停在了曾繁芾面前。

    仔细看去，那矮褐马头大额宽，双目炯炯有神，身上却是鬃毛凌乱，看得出来经过了多日奔袭。

    曾繁芾探身四处望了望，四周都没有见到人影。莫非是从哪家马棚里跑出来的？

    曾繁芾正兀自思索着。

    那矮褐马却望着曾繁芾身下高大的追羽，打了一个响鼻，神情很是不屑，然后踏了几步转过身去，用马屁股对着追羽，尾巴一翘拉出一泡屎来，接着甩了甩尾巴就自顾自地往前跑去。

    曾繁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追羽接收到了矮褐马传递过来的挑衅，本能地想要追上去赛一场，可是主人却没有动静，不由略显焦躁地在原地踏着步。

    曾繁芾回过神来。嘿！这马有点意思！

    曾繁芾往身后跟着的护院打了个招呼：“你在这儿等着大哥，我追上去看一看！”然后一夹马腹，冲了出去。

    护院见状，连忙催马跟上，只他骑的是一匹普通的关中马，速度大大不如追羽，很快就被落在了后面。

    追羽撒开四蹄，全速追着矮褐马，却是跑了十几息功夫，依旧只能望见矮褐马留下的烟尘。

    曾繁芾更来劲儿了，自言自语道：“这马矮归矮，速度却是真不错！小爷我要定了！”

    话音刚落，只见前面烟尘更盛，原是那矮褐马又掉头跑了回来。

    曾繁芾大喜过望，拉住了追羽挡在官道中间。

    那矮褐马见状，也缓下了速度，停在了曾繁芾面前，仰着头又打了一个响鼻，那神情似乎是在说：“挡着爷的路是有何贵干？！”

    追羽又焦躁地在原地踏起了步子。

    曾繁芾一手控好追羽，一手叉腰狂笑，半晌后对矮褐马说道：“哎！小矮马！你跟着小爷如何？”

    矮褐马用蹄子刨了刨地，依旧仰着头，神情不屑。

    后面的护院追了上来。

    曾繁芾连忙叫了护院来牵好追羽，自己下了马住矮褐马那边走过去。

    曾繁芾从腰间荷包掏出了一块蔗糖，手里一边上下抛接着，一边引诱矮褐马：“如何？想好了吗？小爷有的是糖！”

    那矮褐马明显被蔗糖吸引住了，目光随着蔗糖的上下移动着，露出一副呆相。

    曾繁芾心里狂喜，小心地走近了矮褐马，然后把蔗糖往它嘴边递去。

    矮褐马鼻子翕动着，低头往曾繁芾手上的蔗糖凑去，然后，一口咬住了曾繁芾的手掌！

    曾繁芾又惊又痛，惨叫出声！

    牵着关中马和追羽的护院大惊失声，大叫一声：“二少爷！”拖着两匹马往曾繁芾那边挪着。

    后面远远传来了马踏声和车轮声，紧接着是一道稚嫩的童音：“小兔！不准伤人！”

    矮褐马闻声立马松开了曾繁芾的手掌，然后又打了一个响鼻，把掉落在地上的蔗糖一蹄踏成了粉末。

    曾繁芾连忙检查自己的手掌，痛是真痛，皮却没破，只有几颗青紫牙印。

    矮褐马踏碎了蔗糖，表明自己决不会被区区一块糖收买，然后就欢快地鸣叫了几声，绕过曾繁芾和赶过来的护院，跑到了一位七、八岁的小童身边。

    护院拖着马好不容易凑近了曾繁芾，一看曾繁芾手掌一片青紫，又是一声惊呼：“二少爷你受伤了！！！”然后就转过身怒斥那小童：“你知道这是谁吗！竟敢伤了我们二少爷！”

    那小童被护院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瑟缩在了褐马的身旁。

    后面跟着的车马队，同时跳下了一位瘦弱的中年男子，正好追到小童身边，听到护院的话，连忙作揖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们会赔偿医药费的！”

    曾繁茂带着另一位络腮胡护院正好赶到了。

    见此情景，络腮胡护院忙问牵马护院怎么回事。

    牵马护院几句话，把事说成了中年男子一方纵马伤人。

    中年男子听见牵马护院颠倒事实，一直想开口解释，只是他自来不会说话，嘴张了又张，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急得额上见了汗。

    曾繁芾左手握着右手，站在后面一直没有出声。

    曾繁茂一听牵马护院所说，眉头皱了起来，住下瞥了一眼中年男子和小童，下马走到曾繁芾身边问道：“二弟，伤得重吗？”

    络腮胡护院也翻身下了马，和牵马护院站在一处，怒目瞪着中年男子和小童。

    牵马护院底气更足，声如洪钟地道：“你们赔得起吗！”

    中年男子苦着脸，嘴里只一个劲儿地道：“对不住！对不住！”

    曾繁芾不在意地对曾繁茂说了句小伤，然后分开两位护院，走上前说道：“医药费就不必了，你不如把这马赔给我吧！”

    曾繁茂一看曾繁芾如此，再看了看中年男子和小童的衣着形貌，倒是猜出了大半事实，不由失笑摇头，立在后面静静地看曾繁芾做戏。

    缩在一旁的小童立马站出来，大声道：“不行！小兔是我的！”

    名叫小兔的矮褐马也适时地打了一个响鼻，似乎是在应合小童的话。

    曾繁芾故意阴阴一笑，道：“那可不好办了！这医药费，可是要赔上几千两呢！”

    小童一听，大惊失声，叫道：“几千两？！”

    中年男子也被吓得不清，却转了头往后看去。

    曾繁芾一本正经地点头，对小童说道：“小爷身份尊贵，医药费向来就是这么多！或者，你把小兔赔给我，就当医药费了！”

    小童抿住了嘴，望了望曾繁芾身上的赤底织金大氅，知道曾繁芾“身份尊贵”这一句所言不虚。

    一旁的中年男子转回了头，对小童说道：“小佟别怕，你大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