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眼中渗出的那一丝阴冷的杀气,我的心里也隐隐有些不安。
自始至终,我希望他能赢,不仅仅因为他是他,也因为我明白南方不能乱,天朝不能再乱,可我却也担心,如果他真的对上了幕后的主事者,会怎么样。
也许,南方终究逃不过一场大战,一场腥风血雨。
我微微蹙眉想着心事,却有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粗糙的拇指揉了一下我的眉心,我抬起头看着裴元灏,他脸上的冷意已经褪去,有一种刻意的温柔,道:“你不要想太多。”
“…>
他陪着我坐了一会儿,但两个人心里其实都有心事,我看着他的目光也时不时的看向外面,便轻声道:“皇上还是去陪陪昭仪吧。”
他微微动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很轻的笑了笑。
皇帝的嫔妃并不是一个身份那么简单,他们还代表着家族,父兄在朝堂上的地位和作为,虽然刘漓的处境有些奇怪,她和父兄的见解并不一致,但在外人看来她毕竟是刘毅的妹妹,刘毅刚刚病故,皇帝又斩了刺客,这个时候对她的任何一个态度都是微妙的,也是做给所有南方人看的。况且——
我相信以裴元灏的心性不可能被一个女人说动,但他在她的身边,倒能避免她做许多小动作。
裴元灏看了我好一会儿,终于说道:“也罢,朕过去陪陪她。”
说着,他又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晚了,便说道:“你身子弱,也别出去乱走,最近州府这边都不太平的。朕会派人过来看着。”
&婢可不喜欢被人看着。”
我笑着说出了这句话,裴元灏的脸色刚刚一变,我又笑道:“皇上的人,倒也罢了。”
“……”
他凝神看了我一会儿,没说什么,按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了下去,却又顺手拿走了还放在床上的那本《楞伽经》,道:“今后少看这些东西。”
&
&心养身体,这些事有朕。”
&婢知道了。”
我点点头,他拿着书便起身走了出去,水秀一直候在门口,朝他远远的一福,便高高兴兴的跑进来,趴在床头看着我,笑嘻嘻的:“姑娘。”
我人有些犯困,但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也笑道:“做什么笑成这样?”
&上对你真好。”
&又知道了?”
&我趴在窗户外面看来着,”她笑嘻嘻的说道:“在宫里这么久了,还没看到皇上喂过哪个娘娘吃东西呢。”
一听她说偷看,我便要伸手去拧她的脸,可手腕到底没力气,只用指尖从她苹果一样肉嘟嘟的脸颊上滑下来,嗔道:“你啊!”
&娘,你,和皇上,这个样子,真好。”
我淡淡的笑了笑,有些倦怠的抬起眼看着外面灯火阑珊的夜幕,他的背影早已经融入了那一片夜色当中。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忙他的大事,但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陪我用膳,厨房那边做的膳食也都加了药膳,有的时候他晚上他也会过来陪着我,不多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躺着,躺在他怀里,一整夜连个梦都没有。
静养了这些日子,我的身体也渐渐的好了起来,有的时候也能让水秀扶着在门口走走透气。
仔细看的时候就会发现,周围有他留下的人,而申恭矣派过来的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都不见了。
他对我,是真的好。
每一次他温柔起来,都让我觉得像在做梦一样,整个人都沉在了蜜糖里,忘了世间的所有,唯一要担心的,只是这场梦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其实我和他之间,还有很多不能说的话,还有很多不能打开的事。
在南方,一切安好,可是回了京城呢?就算现在申恭矣的人没有盯着我,可回到京城的话申柔还在,那块名牌还在她的手里,就好像我的命门被捏在别人的手里一样。
这,也许是比南宫离珠的下落,更锋利的利器。
其实他也未尝不知道我的问题,只是我和他都一样,很有默契的不在这个时候提,毕竟眼前的事才是大事,可大事之后呢,很多真相还是需要浮出水面,就连一个简简单单的,我重得他的宠爱,也不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而是整个后宫的事。
他拿什么去向皇后、贵妃,还有那些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我笑话的嫔妃们解释,一个害死了许幼菱,加害大皇子,甚至跟齐王暗通款曲的奴婢,要重新成为他的女人……
想到这里,心也累了。
&想什么?”
突然响起的熟悉的声音让我惊了一下,抬头一看,才发现裴元灏正从外面的大门走进来。
我急忙起身向他请安:“皇上万安。”
之前一直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梨树下,也许是因为阳光太好,梨花太白,一起身就感觉眼前一片白晃晃的,人稍稍有些眩晕,他立刻走过来扶着我:“怎么了?”
&没事,大概太阳晒久了,有点晕。”
&让你出来的。”
&在屋子里坐着,觉得闷。”
&上次不是给你带了那么多书过来吗?”
不提还好,他也是真的好意,想让我不那么沉闷,可带来的全都是些插诨打科的市井小说,我不惯看这些东西,多翻两页就觉得头疼,只能丢开不看,但还不能明说,只笑道:“书到底是死的。”
他扶着我又重新坐下,说道:“你想听戏吗?不如朕让他们找两个戏班回来。”
&上不要。”我急忙道:“刘大人头七刚过,就找戏班子回来,可不好。”
况且他每天忙成这个样子,让我呆在州府优哉游哉的听戏,也不是个事儿,他听了也点点头,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我想了想,说道:“不如,皇上,奴婢想出去走——”
他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行。”
原本还想说什么来打动他,可他一句干净利落的“不行”,我顿时泄了气,萎靡的答应了一声“哦”便垂下了眼帘。
我不说话了,他反倒像是有些不安了起来,看了我一会儿,道:“真那么想出去。”
&嗯。”我急忙点头。
&是,外面不安稳,你这么出去——”
&婢又不是什么大人物。”
&说你不是。”
听到他这么说,我倒是愣了一下,看着他眼中隐隐含笑的样子,也忍不住有些红了脸,低下头不看他。
他却像是自己软化了下来,道:“也罢,老是把你关在这里,对你的病也没什么好处,可以出去走走,但要朕的人跟着,不能乱跑,有什么事就立刻回来。”
我急忙站起来:“谢皇上。”
皇帝的吩咐下面的人自然准备得快,等我换好衣服水秀扶着我走到侧门的时候,马车早已经侯着了。
这辆马车倒也不是州府官员平常用的,看着极简单,里面的陈设也并不华丽,可铺垫的东西却特别的好,一大张雪狼皮,上面还有软软的垫子,坐在里面像是在云堆里,马车往前行驶也感觉不到一点颠簸。
马车的后面还跟着人,也是普通的家仆的打扮,对我十分的恭敬。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水秀就笑着说:“姑娘,咱们好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我笑了笑,撩起帘子小心的看着后面,马车跑得不慢,那几个人却始终面不改色和马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裴元灏派来的,果然也不是普通的护卫。
我们说是出来游玩,但赶车的也不会到了街上便把我们放下,赶在最热闹的地方兜着圈子,听着外面那些热闹的叫卖声,闻着街边小吃散发出来的味道,还有小孩们跑来跑去嬉笑的声音,却也是一种享受。
车驶上了扬州城中最宽大的路,我撩起帘子往外看着,突然,就看到路边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二月红。
扬州最有名的酒家,也是当初,黄天霸曾经带着我在这里享用过最好的美味的地方。
&夫,停一下。”
我开口说到,车夫立刻一勒缰绳,马车停在了路边,那几个后面跟着的也小心的走上来:“姑娘是要做什么?”
我说道:“出来半天我也有些饿了,想去这酒家吃点东西。”
他们听了,便小心的扶着我和水秀走了下来,那二月红的老板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我笑道:“小姐,里边请。”
我笑了笑,让水秀扶着我走进去,可车夫和那几个人却停在了外面,我回头道:“你们怎么不进来?”
&子吩咐了,小姐游玩的时候,咱们不能扰了小姐的兴致。”
“……”
没想到裴元灏还这样吩咐了他们,我暗暗的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说,朝他们点点头便转身走了进去,那老板微笑着一路迎着我,却是引着我们往里面的小门走去。
帘子掀起来,便看到了后面的一排楼梯。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转头看着那老板。
老板微笑着说道:“小姐的位子,在三楼。”
“……”
我没有再说话,抬头看向那长长的楼梯,好像通向了什么不可知的地方,心也咚咚的跳了起来,水秀还不明就里的扶着我朝上面一步一步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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