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林卫,那是裴元灏的亲信卫队,如果这些人来一查,我只怕就出不了城了。
就在我紧张万分的时候,突然听到南宫锦宏的声音低沉的道:“既然是嫁女,那就不要误了好时辰,你们赶紧出城吧。”
外面的人一听,立刻松了口气,急忙陪笑着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不快走!”
耳听着羽林卫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外面的人急忙将车门合上,只听吱呀一声,车厢内又恢复了之前有些晦暗的光线,可外面的声音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包括驾车的人抽起鞭子和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嘚嘚的声音,还有外面的人对着南宫锦宏唯唯诺诺的道谢。
马车摇摇晃晃的,很快便驶了出去。
远远的,似乎还听到那些羽林卫的人下马朝南宫锦宏行礼,不过也已经很快就被抛到脑后,淹没在了马蹄声和车轮扬起的阵阵烟尘中了。
出城了!
刚刚过度紧绷的神经这个时候放松下来,连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了,我在摇晃的马车中感觉到了一种天崩地裂般的眩晕感,可不管再眩晕,我的脑海里却清清楚楚的明白一件事。
我,离开了!
离开了皇城,离开了京城!
我终于离开了这个禁锢了我这些年的地方,终于彻底的离开了!
当阿蓝摸索着挪进来看我的时候,我带着一种说不出心痛和煎熬,又一次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才醒来,而醒来的时候,周围还在摇晃着。
马车一直不停的往前行驶,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阿蓝还是一身明艳的红衣,脸上妍媚的笑容丝毫未改,在看见我醒过来的时候,用纤纤玉指点着红唇一笑:“哎哟,可醒了,我都担心要不着钱了。”
我开口,嗓子干得差点冒出火来:“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阿蓝笑了笑,还没说话,马车倒停了下来。
她立刻转身推开车门下了车,就听见外面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就是刚刚那个装成嫁女儿的父亲的人,说道:“蓝大姐,这里已经是边界了。”
我暗暗吃了一惊,才知道自己在昏睡中,已经走了这么远了。
阿蓝道:“好了,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你们都回去吧。”
&大姐,你一个人——没事吧?”
&么,小看我啊?”
&敢,不敢。”
我睡了这么久,总算身上有了一些力气,便小心的扒拉着周围的箱子慢慢的坐了起来,往外一看,只见许多扮成送亲家丁的人,还有那个装扮成父亲的中年人,都恭恭敬敬的站在马车后面,阿蓝一手叉着腰,身姿妖娆的靠在马车上,摆摆手:“有老娘坐镇,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而冰冷的声音响起——
&是你在,才让人不放心呢。”
我吓了一跳,不仅是因为这个声音突然想起,而是因为这个声音是在我头顶上,也就是马车的上面传来的。
那些人也给吓了一跳,阿蓝脸色一沉,往上看了一眼,眼角仿佛微微抽了一下,脸上还是媚态横生的笑意:“我当是谁,原来是飞少爷啊。”
飞少爷?这又是个什么人?
我还疑惑着,就看见眼前白影一闪,一个人从马车顶上一跃而下,竟然落地无声。
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公子,身材矫健而消瘦,不算太高,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姣好如女子,尤其是肌肤胜雪,眉眼显得格外的精致,只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冷傲之气,给那张年轻的面孔增添了一分不符合年纪的冷峻。
我看过不少人穿白衣的,脱俗出尘者如裴元修,俊美飘逸者如黄天霸,这个年轻人的一身白衣,却是格外的华贵冰冷,让人不敢去轻易亲近他。
周围的那些人都急忙朝这个这个年轻人行礼,他看也不看,只说道:“你们都回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那些人愣了一下,阿蓝道:“你?飞少爷,这件事,可是门主交给我去办的。”
年轻人冷哼道:“所以,我才来看着。”
阿蓝的脸色变了一下,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脸上便又浮起了妍媚的笑容:“无所谓。飞少爷你都不介意来帮手,难道我还嫌被人拖累了不成?”
那个飞少爷被她哽了一下,年轻的脸上止不住的露出了怒容。
气氛变得有些僵硬了起来,不过周围的那些人倒像是见怪不怪的,那个中年人一招手,大家都纷纷上来搬箱子。这应该是要加紧时间赶路,所以要给马车减轻重量。不一会儿,偌大的车厢就被半空了,只剩下了一床褥子和一些简单的用器,那些人行过礼之后,便纷纷离开了。
那些人一走,阿蓝也不再说话,翻身上了马车,将帘子放下来对着外面的车夫道:“走吧。”
就听见皮鞭一扬,马车又一次晃晃悠悠的朝前行驶起来。
我勉强靠在车厢上,身下的褥子不算什么名贵的好东西,但也让我舒服了一些,只是有些奇怪,那个年轻人说要跟来,怎么没看见他上马车?
见我疑惑的蹙起眉头,阿蓝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勾了一下唇角:“有福不享,谁碍得着他?”
我怔了一下,就听见头顶响起一阵风声。
立刻明白过来——那个飞少爷,上了马车顶。
这些人,好奇怪。
我心中原本的疑惑越发的深了起来,看着阿蓝那张妖娆的脸庞,又一次郑重的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阿蓝微微一笑:“你不要怕,我们是来帮你的。我是妙善门的人。”
走南闯北的人对这个门派一定不陌生,而我也是因为去了南方的经历,对那些三教九流有了一些了解,包括这个很特别,也很有趣的门派。
妙善,是千手观音得道前为公主的封号,以妙善为名,意为千手千眼,手眼通天;说到底,妙善门是个专门帮人解决麻烦的组织,里面的人各有各的本事,但所有行事只为一个字——钱。为了钱,杀人放火都会做,护送一个弱女子南下,自然不在话下。
也难怪,刚刚她跟我说话,好几次提到了钱,如果是轻寒安排自己的人来护送我,自然扯不到钱上去。
想来,轻寒现在的官职不低,可到底入仕的时间不长,加上他师从傅八岱,这样的背景更不可能去豢养什么杀手死士,要做这样危险的事,只能借助别人的力量。
只是没想到,他会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一想起他,我原本已经平静的心跳又一次紊乱了起来。
我抬眼看着阿蓝,轻声道:“是轻——是刘大人委托你们来送我的?”
&错。”
阿蓝很干脆的点点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看了看我,似笑非笑的道:“他可舍不得你呢。”
我一愣,她已经媚然一笑,转头撩起帘子看外面的风景去了。
昨夜的记忆,明明过去不到十几个时辰,可一出了皇城,就好像已经是前生的事;虽然像是前生的事,可他的一切我都还记得那么清楚。他在火海中那一回头,眼中的恐惧和坚定,还有他一边发抖,一边对我说,如果我在地狱,他也会来。
可是现在,我已经远离他了……
我慢慢的闭上了水光满盈的眼睛。
这一路行来,路途并不平坦,加上我还有些遗症,幸好阿蓝还算是个会照顾人的,倒也没让我吃太大的苦头,时不时还会和我聊几句。
我也有意无意的,在套她的话。
看阿蓝的样子是个精明的女人,她也看得出来我在套话,哆哆嗦嗦说一些不关痛痒的。只是一路上,说话的只有我和她,那个飞少爷好像根本不存在了一样,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他还在不在马车顶上。
阿蓝告诉我,这个飞少爷名叫叶飞,是妙善门门主的儿子。也难怪那些人看到他都毕恭毕敬的样子;阿蓝虽然没有说明她自己的身份,可看她的言行,加上之前那个中年人居然都叫她蓝大姐,想必也是个有地位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跟这个门主的儿子似乎有些不对盘。
这天,给我吃了一颗固本培元的丹药,阿蓝又撩开窗帘往外瞧着,我下意识的也往外看了看。
周围还是一片冰天雪地,和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马车的速度不算快,加上他们也顾着我的病体,走了这么久,也还没有走出太远。其实出了京城,我倒也没有太急了,只是看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心里似乎也有些茫然了起来。
这些年来,支撑着我活着,好好活着的信念,就是离儿,不管多苦多难也要去找到她,尤其到了现在,这种**和希望更加强烈了,有的时候甚至恨不得自己能马上好起来,甚至长出翅膀,飞到她的身边。
可是——
我没有忘记,裴元灏曾经派人找了她这些年。
连中原至尊都找不到她,我——我能有多少胜算呢?
而且,茫茫人海,我拖着这样病体,还能走多远?
想到这里,我问阿蓝:“你们是要送我到什么地方算完?”
阿蓝回头看了我一眼,道:“刘大人的交代是,我们必须要安全护送你到扬州。”
&州?”
&她点了点头,又笑道:“如果,你要过江,我们也会送,回头会找他拿钱的。”
过江……
我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
曾经,裴元灏派出杜炎那一批人要渡江,而渡江的目的,就是要找离儿。
我的离儿,在长江的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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