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店家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这么问,道:“这位夫人,你认识她?”
我只问道:“你先说是不是?”
那店家又回忆了一下,然后说道:“这个——我还真的没注意到,她来的时候也是个晚上,来往的人有多,我哪会去注意谁脸上有没有疤。”
“……”
我没说话,但心情一下子揪紧了,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在意,那店家又想了想,然后说到:“我记得,她好像是蒙着面来的,吃东西的时候也是靠着最边上那张桌子。”
蒙着面……
我的心情更紧了一些,旁边的妙言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歪着头看着我,轻轻的道:“娘,那是谁啊?”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然后追问道:“她还有什么举动比较特别的吗?”
“特别?”那店家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到:“说特别,其实她还真的挺特别的。她一个人来的,特特的点了好几只羊腿,好像说是,吃了这一顿,就不能再吃荤腥的了还是怎么样,不过她出手还是很阔绰,虽然羊腿不合她的口味,但赏钱是一点都不少。”
“……”
我深吸了一口气。
南宫离珠,一定是南宫离珠!
她说过,她就是喜欢吃羊肉的膻味,而且,出手这么阔绰,也是因为她从小到大就没有担忧过钱的问题,即使到了这个地方来,也绝对不会委屈了自己。
只是——
她说,吃了这一顿,就不能再吃荤腥了,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要——
这个时候,妙言用力的抓着我的手摇晃了一下:“娘,你到底在问什么呀?那个人是谁呀?”
我猛地从自己的想法中惊醒过来,低头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她不喜欢南宫离珠,自然也不好跟她说什么,便淡淡的摇了摇头:“没什么。没事。”
她显然知道我是在敷衍她,不满的撅起了嘴,而我打听了半天,也只知道南宫离珠到了这个地方吃了羊腿,至于其他的,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也胃口全无,付了钱之后,就带着妙言准备回去了。
可就在路上,妙言又看到路旁一个小摊子上正在买一些五颜六色的东西,她大感兴趣,急忙跑了过去,我心里还挂着南宫离珠的事,就只跟在她身后,出神的想着。
看来,南宫离珠是真的到了青唐城了。
那她的下一步会去哪里?
我们,能找得到她吗?
即使找到了,以她这样心如死灰的心情,能让她再回来吗?
裴元灏,他对南宫离珠的态度,又会如何?
我出神的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大街上的人都纷纷的往两边退开,而身后宽阔的大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顷刻间已经到了我的身后。
妙言回头一看,吓得大喊了一声:“娘!”
我一愣,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一看,顿时冷汗都吓出来了,身后是一匹高头大马,在夜色当中如同一道闪电,眨眼间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此刻正高高的扬起马蹄,出一声悠长刺耳的嘶鸣!
我吓得连腿都软了,甚至顾不得后退让开,而那匹马扬起的前蹄重重的落下来,也堪堪落在我的面前,只要再进一步,只怕我现在就已经躺下了。
我心有余悸的看着那匹马,它眨着大大的眼睛,无意识的晃着脑袋,鬃毛飞扬着。
这个时候,大街上66续续又有人骑着马跟了上来,似乎人数还不少,顷刻间大路上的行人全都退让到了两边,我一转头,就看到后面一支马队飞快的跑了过来,停在了我面前的这一骑人马的身后。
“娘!”
妙言急忙跑过来抱住了我的腰,刚刚大概也把她吓坏了。
我反手抱着她,便要往路边退。
可是,这匹马上的人却并没有立刻策马走开,相反,这一人一马就这么立在了我的面前,我甚至能感觉那人的目光正盯着我的脸在看。
妙言吓得声音都在抖,轻声道:“娘,你没事吧?他没伤着你吧?”
“我没事,放心,娘没事。”
我说着,又往旁边退了一步。
虽然刚刚是我不好在出神呆,但这个地方那么多行人,这人带着自己的马队横冲直撞的也不在理,我不打算跟他理论,也希望对方不要来找我的麻烦。
可是,偏偏,对方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颜轻盈?”
“……?!”
我愣了一下。
怎么在这个青唐城里,还有人认识我?
我诧异的抬起头来,这才看清了马背上的这个人。
这个男人,大概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缎子的衣裳,外面披了一件皮褂子,虽然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我一眼就看出了这一身的不伦不类其实很值钱,甚至——他坐下的这匹马,暗金色的毛色油光水滑,两眼炯炯有神,一看就知道是一匹好马。
这个人——
一双虎目炯炯有神,脸宽眼大,皮肤非常的粗糙,显然是常年的风沙磨砺而成;下颌上不少的胡渣子,长短不一,一看就知道是用刀随意刮的,显得不那么讲究,和他这一身昂贵的穿着有点不搭。但是他的眼睛,却和坐下这匹马一样,让人一看就觉得格外的有神,不是一般的人。
这张陌生的脸庞让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但,他却仍旧灼灼的看着我,说道:“真的是你,颜轻盈!”
抱着我的妙言不乐意了,噘着嘴说道:“你是谁啊?干什么要叫我娘的名字?”
那人转头看向妙言,浓眉一皱:“这是你的女儿?”
“……”我迟疑着,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你真的嫁人了,还生了个女儿。”
妙言这一下更加不开心了:“你这是什么话?我娘嫁人生下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隐隐的已经感觉到不对,而这时,这个男人已经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身形矫健得像一头豹子,我这才现他的身材非常的高大,即使站在这一匹高头大马身边也毫不逊色,壮硕的体型走过来的时候就好像自己靠近了一座大山,我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而这时,一股说不出的汗酸味已经从他的身上飘来,立刻钻进了我的鼻子里。
他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
我迟疑的看着他,那张脸,全然陌生,可是又好像有一点熟悉的感觉。鼻子里闻着那股汗酸味,再看着他这一身不伦不类的穿戴,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斯郎降措?”
他一听,立刻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集市上非常的热闹,人声鼎沸,可他的笑声却非常的洪亮,好像钟鼓一样直直的钻进了人的耳朵里,甚至震得挂在路旁的花灯都摇晃了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说道:“我就说嘛,你怎么能不记得我!”
“……”
“当年,你可是差一点就给我做老婆了!”
“……”
这一回不仅是妙言,我的脸色也忍不住沉了下来,可是,看着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又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他的话,倒也没错。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我还在西川的时候,曾经向我提过亲的,青川土司的儿子——斯郎降措。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小胖子,吃东西脏兮兮的,不吃东西也脏兮兮的,说话还特别的粗鲁,我是一点都瞧不上眼,所以提亲的这件事,在母亲温柔的微笑中,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胖得像个球一样的小胖子,竟然出落成了一个这么精神的大汉,大概是因为那一身油气都没了,没了小时候那种痴肥的蠢钝感,连眼睛都变得亮了起来,只是这一身的汗酸味,还是没变。
见我似乎还在打量他的样子,斯郎降措哈哈一笑,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和小时候完全变样了?我告诉你呀,就是因为你小时候老说我胖,说不喜欢我,我回去之后才天天都去骑马射猎,几年的功夫就瘦下来了,就是想让你看看,看看我是不是还像你说的,那个痴肥的样子。”
“是,是吗?”
我讪讪的笑了笑,没想到他会当众把小时候的事情给说出来,但他倒是带着骄傲的神情,说道:“你看我,如何?不再是小时候的模样了吧?”
“嗯,嗯……”
我越的尴尬了起来。
精明的人说话像锋利的刀子,迟钝的人,那刀子自然就不锋利而是钝,可是钝着钝着就钝成了一把锤子,每说一句话,就像是在我后脑勺上狠狠地敲了一下。
这,也算是一还一报吧。
其实小孩子都一样,只看人长得漂不漂亮,现在想来自己那个时候真是太轻浮了,但,谁又能想到一个胖子瘦下来会有这么大的惊喜呢。
他还大声说:“可惜我后来又去了一次成都找你,他们说你走了。去哪儿也不肯说,害的我这么多年来就是想找你,也没办法找着。”
“找我?你找我干什么呀?”
“让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
“哦,呵呵,呵呵呵呵。”
我已经尴尬得快要不会说话了,而妙言似乎也听懂了什么,没再满是敌意对着斯郎降措,我讪讪地笑了两声,然后换了个话题:“对了,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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