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看到对方,脸色就都有些发沉。
尤其是南宫离珠,她原本扶着桌沿的手一下子就扣紧了,好像想要捏起拳头做什么,但她一看到我慢慢的坐到一边的时候,还是咬咬牙,按捺住了内心的怒火,又看了韩子桐一眼,才慢慢的扣着桌沿坐了下来。
韩子桐也坐了下来,脸色也并不好看。
我虽然不知道这一刻,她们两心里到底有多少种滋味涌上心头,但那种复杂的情绪还是能体会的,而我也毫不客气的笑着说道:“外面的人顾不上这里,两位的饭菜怕是不会送来了。我们三个既然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不妨就坐在一桌,将就这一顿吧。”
我这话,自然是刻意说给韩子桐听的,她看了南宫离珠一眼,南宫离珠也立刻冷哼了一声。
我又笑道:“我知道,我跟两位的关系向来不睦,你们也难相信我的心意。不过我要说的是,既然敖嘉玉已经要嫁到金陵来了,那么两位将来的路,你们心里怕是也清楚得很。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为难呢。”
南宫离珠很大声的冷笑了一声,道:“说得那么超脱,你将来的路如何,你自己想过吗?”
我没有理她,又转头看向韩子桐。
惟有她,似乎对我刚刚的话感触颇深,呆呆的坐在那里,苍白的脸庞已经瘦得脱了形,也让那双眼睛显得更大了,眼神却茫然得让人心疼,呆呆的说道:“我将来的路,又在哪里呢?”
南宫离珠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的蹙了一下眉头,看向她。
半晌,她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是一直在为你姐姐做事吗?这么殚精竭虑的,还怕她不好好的回报你?你的路,她早该给你安排好了才对啊。”
听到她的话,韩子桐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黯然道:“我为她做的事,和她回报我,本就是两回事。”
“难得,你这么豁达啊。”
南宫离珠的笑声愈发的冷,还添了几分讥诮之意:“可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一点回报都不图吗?”
“伤天害理?”
韩子桐皱了一下眉头,下意识的就想要抬起头来反驳她。
但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我。
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于是,她所有的气恼又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慢慢的低下头去,淡淡道:“你说得对,我有那样的心,就算什么都没有做成,也是恶念。上天惩罚我,是应该的。”
“……”
“你要笑话我,就笑话我吧。”
“……”
她没有再说什么,可南宫离珠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她看着韩子桐低垂的,消瘦得连两边颧骨都高高耸起来的脸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我。
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那两个少女的声音:“颜小姐。”
我看着南宫离珠,头也不回:“什么事?”
“敖小姐派人来请。”
“请我做什么?”
“说是,嫁衣的样子已经出来了,送来给她看。敖小姐想请你也过去看看好坏。”
“好。”
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立刻扶着桌沿站了起来,他们两也都抬起头来看向我,我微笑着说道:“虽然是我叫两位出来的,不过你们也看到了,既然新娘子有事唤我,我就失陪了。还请两位不要怪罪。”
说完,我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
转身的时候,我对着南宫离珠使了个眼色,她似懂非懂的,一直看着我走出了这个精舍,再慢慢的回过头去,神色复杂的看向了她对面的韩子桐。
精舍内,安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可我却能隐隐的感觉到,她心里的波澜,在不断的起伏着。
而我,沿着小路走出去,就像是慢慢的离开了那激荡的涟漪的中心一般。
走到敖氏兄妹的园子里,才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敖嘉玉银铃般的笑声,悦耳得令人心神都激荡了一下。
一抬头,就看见她一身红衣似火的站在屋子中央,正开心的撩着自己的裙角看。
敖智坐在一旁,也微笑着。
我走了上去:“好漂亮的新娘子。”
敖嘉玉一抬头看见我,立刻高兴的跑了过来:“颜姐姐!”
敖智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冲我点头,我也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扶着敖嘉玉的胳膊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叹道:“真漂亮。”
敖嘉玉的脸被嫁衣都映红了,笑着说道:“她们赶制出了一个大概来,先让我试试。颜姐姐,你看这样好不好?”
“好,当然好。”
我扶着她的胳膊让她转了个身,腰身合体,裙角的大小也正好,一袭红衣,越发衬托出她浓纤合度的体态,少了几分平日里的野性稚嫩,倒多了三分娇媚。
敖嘉玉还有些担心的:“裙角会不会太大?”
“不会,当然不会。”
我蹲下身撩起那一边的裙角,细细的看了一下,这个地方已经如我之前交代的,重新收了边角,程度刚刚好,而且针脚也很细密,便微笑着说道:“我看着刚刚好,不长不短的。”
一旁的敖智道:“我也这么说,她就是不信我。”
敖嘉玉故意对着他皱了皱眉鼻子:“你又不懂衣裳这些,你说好肯定是敷衍我的。颜姐姐是明白人,她说好才是真的好。”
我和敖智都被她逗乐了。
我一边笑着,一边不动声色的用指尖一线摸下来。
刚刚摸到一处针脚,我的心里咯噔了一声:“哎?”
敖嘉玉立刻低头看着我:“颜姐姐,怎么了,又哪里不好吗?”
我急忙抬起头来对着她微笑着说道:“没有,很好。”
说完,我站起身来,又跟她说笑了两声,才不动声色的朝周围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对了,那天不是有三个妇人来送嫁衣和花样的吗?怎么今天没见她们人呢?”
敖嘉玉专心致志的看着自己的衣裳,不在意的说道:“好像今天她们都没来,只让人送了嫁衣过来。”
“哦……”
为了不让他们生疑,我也没有再问,只笑着说道:“现在这样就好了,衣裳的形是好的,等到送回去让他们把花色绣上去就差不多了。问了吗?这两天赶工可赶得过来?”
敖嘉玉道:“他们说让我放心,一定赶得过来。”
“那就好。”
她又拉着我说了一会儿闲话,一直到敖智看出我有些心不在焉了,再三劝说,才恋恋不舍的放我离开。
我出了他们的园子,忍不住轻轻的吐了口气。
但心情,却没有比刚刚来的时候更放松,反而比来之前更加沉重了一些。
虽然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现在的情况,却有些超出我的掌握了。
从一开始,我就把送消息出去的主意打在了敖嘉玉和裴元修的婚事上。韩子桐住进内院后,每天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几乎是在折磨只,若是平时,我不会视而不见,但这一回,我是有意不去提醒,心病加上那样的环境,她如我所愿很快就病倒了,并且在我几次将她的药倒掉之后,她发烧陷入昏迷,也就彻底的断了和外界的联系。
然后,对金陵府内的事务从来一无所知的韩若诗开始处理裴元修迎娶敖嘉玉这么大一桩的婚事时,自然就处处掣肘,而我有意识的在不愿落人后的敖嘉玉面前提起了当初的那场盛大的婚礼,嫁衣和二月红的宴席,自然引起了她的主意。
所以,当韩若诗来问我的时候,我告诉她,嫁衣是在青云绣坊订制的。
韩子桐昏迷不醒,加上韩若诗对这些事本也不在意,只是做个样子,自然不会再多想什么,那么我和扬州的消息,就初步打通了。
江陵一战之后,我被裴元修掳走带到金陵来,别人大概会按兵不动,但赵云成不会,我相信他撤离江陵之后,一定会紧追着到这边来,只是金陵不是他能停留的地方,所以他一定会回到吉祥村去,那么我被掳走的事,他也一定会告诉芸香。
芸香自然明白,当初我的婚礼,不是从她家订的嫁衣,但现在金陵府的人却过去这么说,她当然应该明白我是有意这么做的,就一定会顺水推舟;因此那天来的那三个陌生的妇人,我很明白,就是从青云绣坊,也就是芸香的手下派过来的,之所以她本人没有来,我认识的人一个都没有来,必然是因为当初裴元修在吉祥村呆过一阵子,那些绣娘他应该都是见过的,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芸香派来的一定是我离开吉祥村,她扩大青云绣坊之后,新加入的绣娘。
然后,我在裙角绣的那几针,正是借用绣娘们平时熟悉的针法,来传递十一月初七可能金陵会发动战事的消息。
只剩下这短短的几天时间,消息不可能再往其他的地方传,传到了,时间也到了,我唯一希望的就是,扬州的人,尤其是闻凤析,能提前做好准备。
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今天传递回来,竟然是这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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