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心头满是沉重,如今他在这里,对于大唐的事务,他是真的急在心里,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他现在只希望,长安的房玄龄等人,能够察觉到李元吉在做什么了,哪怕察觉不到,也要感受到其中蹊跷,不然他回去后,是真的会砍人的。
李元吉要做什么,其实李二并不清楚,但是这么大肆的购买粮食,溢价从百姓手中购粮,百姓手中又能剩下多少存粮?
世家大族的还不够,还要在大唐这么大量的买,反正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事。
想想数月之后,百姓家中的粮食吃完,到时拿着钱四处去买粮食,却又买不到的时候,李二想想那个场景都发寒。
然而从这里将消息传递回去,即便是快马,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他只希望能够来得及了。
回到马车,继续向着城内走去,这个时候,他已经对城内的其他事物,没有了兴趣。
又问了不少行商的人,询问粮食的问题,都是一样的答案,更是让李二心头沉重。
接下来三日的时间,李二又是了解不少,便是准备去往其他地方看一看,如今来都来了,他可没有这么快就回去的想法。
他还要去看看其他地方是不是都如同番禺这里一般。
番禺毕竟是一个府的治所所在,发展得比较好,也是正常,但其他没有临海的地方,更多,那些地方的人是怎么生活的,才是李二关心的重点。
来到街头,李二随即看向李君羡。
“去准备好物资,接下来我们去四会,再至怀集,最后南下在恩州与船队汇合。”
李君羡当即下去开始安排,半个时辰不到,见李君羡回来,李二随即准备启程。
然而走了没有几步,只见满街的人都在向着一个方向跑去,李二满是疑惑。
“去看看,究竟发生事了。”
李二心头不仅疑惑,更是沉重,他很想知道,李元吉又在闹什么幺蛾子,这么大的动静,显然不是民间能够闹出来的。
一会的时间,李君羡匆匆跑回。
“东家,大事情,官府发文书下来,今后将全面废除铜钱交易,用银子与银币代替,百姓手中的散钱,可以去财部指定的地点兑换银币。
今后凡是在齐王的封地内,铜钱全部废除,凡是继续使用铜钱者,发现一起惩处一起。”
李二顿时一惊,全面废除铜钱交易?使用银子与银币代替?
第一条他还不怎么吃惊,如今的大额交易,全部都是使用银子,这是早就已经公告出来的,他为此都是带的银子,少许铜钱。
然而李二怎么也没有想到,民间的小额交易,铜钱竟然都被取消,这个银币,究竟又是什么?
如今大唐境内,主要都是使用铜钱,因为与这里贸易的关系,白银的流通开始活跃起来,但主要的流通货币依旧是铜钱。
现在这里竟然要废除铜钱交易,李二心头很是不爽,明明这里是大唐的一部分,却是一切都显得鹤立鸡群,是那么与众不同。
看看李元吉那些什么商部、财部、教育部,他听都没有听过,最为关键的是,朝廷才能用部来命名的职能部门,李元吉这里竟然都这样使用。
他这个皇帝的面子,往哪里搁?这是摆明了要入主大唐了是吧?一切准备都已经做上了。
虽然他实际上也管不到这里,李元吉怎么做他也管束不了,但他就是不爽。
明明他才是皇帝,他李二才是大唐的皇帝,结果一个封地的王,却是连面子都懒得敷了,这么堂而皇之的和他反着干了。
这里停下铜钱交易,对于大唐的冲击他一时间都不想去想了,反正他堂堂大唐,绝对不会向李元吉这里妥协就是了。
“走,拿上铜钱,去看看这个银币,究竟是什么。”
李二咬牙切齿,这个时候,什么涵养,全都被他抛到一边了,他倒是要看看,这个银币究竟凭什么能够代替铜钱。
来到一处兑换点,只见排着三支长长的队伍,李二一时间有些麻了。
他很想不通,这些百姓,都不去找官府闹的吗?
这可是废除货币,使用新货币啊,这些人,就一点也不担心吗?反而在这里积极的排着长队,提着大包小包的铜钱来这里兑换。
而且这些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提着钱,就不怕被抢了?还是说这里就没有小偷?
李二没有出声,李君羡看着李二那坚定的眼神,当即示意三人去排队,三个队伍都去了一人。
李二就在一旁等待着,不一会看见一人扛着一个袋子,浑身是汗的从他面前经过,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孩,突然,只见那汉子的脚没有踩稳,直接摔倒在地。
而袋子里面的铜钱,径直掉落在地。
但让李二惊奇的一幕来了,这汉子没有丝毫慌张,当即开始捡起散落在地上的铜钱,小孩也一起在捡。
周边的那些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弯下身来开始帮着那汉子捡着铜钱,很快周边就围了不少人,站在略微外面的人当即看向后面。
“都别挤了,有人的钱掉了,正在捡,你们猴急做什么。”
最外面的自动停下脚步,不一会,地上掉落的铜钱都被捡了起来,那汉子不断的说着谢谢的话语。
而在另一处,同样一个汉子手中拿着数枚铜钱走了过来。
“你的铜钱,这里还有呢。”
看着这和谐的一幕,李二很想不通,明明没有官府组织,这些人,当真就这么拾金不昧吗?
刚才那个混乱的局面,即便有人将铜钱捡了去,也不会有人发现,但这些人却是自觉得很,一点都没有倾吞,李二只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在他的认知中,要是在大唐出现这样的一幕,这里肯定会变得无比的混乱,哪怕是官府的人到来,一时半会别想处理好秩序。
但是这里,却是丝毫没有发生那些情况,李二很是不可思议。
这时李二问向身旁的一个汉子。
“他的铜钱掉落在地,有人拿了都发现不了,怎么都没有一个人拿?”
那汉子似乎在确认是不是李二在说话,确认之后,顿时露出了不屑的眼神。
“就你还是一个行商的人?是我见过行商人之中最差劲的人了。
幸好你不是大王的子民,没有这里的户籍,不然我一定上报官府,削了你的户籍。”
李二被呛得满脸阴沉,他就想不通了,自己不过是问了一个问题罢了,这人干嘛?有病吗?这么说他?
而一旁的李君羡,这个时候怎么也忍不住了。
“你的嘴最好放干净点!我家东家只是问你问题,你若是不想回,不回便是,这么说话,难不成齐王的百姓的只会这样骂人不成?当真是让人失望呢!”
这里发生的事情,顿时让周边的人都看了过来。
那汉子闻言,顿时急了。
“你胡说,我哪有骂你们了,我告诉你,你说我可以,若是我刚才的话语冲了,冒犯了你们,你们现在砍了我都行,但你们要是敢侮辱大王,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一起!”
这汉子说完,从一个人身上找到一根木棍,右手用力,对着自己左手腕就打了下去,一连三下,这下不仅李君羡惊了,李二同样惊了。
而周边的人看向李二一行人的目光,越发的开始愤怒了起来。
这时那汉子满头大汗的看向李二与李君羡。
“刚才某的语气不好,说话冲了你们,这三下,就当是陪你道歉了。
你刚才说的问题,我也可以告诉你,这里的每一个人,只要自己努力,都能挣到钱,大家都知道彼此挣的钱有多辛苦,更知道我们如今的一切,都是大王给的。
同是大王的百姓,又同在这个城内,别说是他的钱掉了我们不会乱拿,哪怕是你们行商的人钱掉了,纵然再多,我们也不会去乱拿一文钱!
因为我们是大王的子民,我们在你们这些人面前,代表的就是大王的面子。
此刻我对你表达歉意,也是这样。
但我可以告诉你,你这样的人,我依旧瞧不起!
现在,该轮到你了,刚才你污蔑大王,你自己向大王认错吧!
海康在侧,大王就在海康之中,你向西侧跪下道歉!”
这个时候周边的人似乎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其中一个老者来到这汉子身前。
“手给我,给你揉一揉,不然等会疼死你了,你也是,对这样的人说什么,敢污蔑大王,你只要喊一声,我们哪怕被官府拘留,都得打他们一顿。”
“哪个小崽子带药酒了,快拿来。”
“这里,你拿去用,别给我省。”
“给你省,你想多了,放心好了,绝对不给你省。”
没一会,这老汉给那汉子用药酒揉捏被打的地方,又是一个汉子过来,将那人的铜钱提在手中,显然是帮他提钱。
此刻,李二周边的护卫死死的护卫在李二周边,一只手已经握在刀柄上,随时都能拔刀砍人。
然而周边的人却是完全无惧,纷纷愤怒的盯着李二。
李二看着这一幕,更是怒火中烧,这份怒气,不是对李君羡的,而是对那个汉子的,对这些人的,对李元吉的。
他堂堂大唐皇帝,这些人竟然敢这样说他,尤其那人不屑的眼神,李二感到了深深的侮辱。
最终,在李二的点头下,李君羡只得咬牙切齿的向西而跪,隔空向着李元吉道歉,周边的人才逐渐散开。
李二没有办法,如今在这里,他不想将事情闹大,闹大之后,一旦他的身份被发现,那乐子才是真的大了。
在李君羡道歉之后,也没有人再多看他一眼,更是没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只是所有人都不愿意挨着他一般,导致他周边一米左右的范围,直接形成了一个真空。
李二心中怒火腾烧,这些人的这个样子,李二感觉比对他指指点点还要过分,还要让他感到屈辱。
李二随即准备转身,不想继续待下去了,然而却是发现了一个熟人,就是前面遇见的那个掉粮食的扶南商人。
而那人径直来到李二身前,拿出二十两银子。
“这是那天你帮我的。”
说完径直就走了,似乎一点也不想和他多待一般。
看着手中这二十两银子,李二从来没有感到这么受辱,他堂堂大唐皇帝,竟然被人给侮辱了。
要是在大唐境内,这些人,一个都别想跑,然而在这里,他却只能忍着。
李二当即走出番禺城,来到城外等着,许久后,那排队的三人都换到了银币,来到李二身前。
当给李二讲清银币的种种信息后,李二看着手中精美的银币,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他若是大量兑换这一文、五文、十文钱面额的银币,拿回大唐后进行熔炼,是不是能够得到更多的银?
李二这个时候已经顾不得在这里受辱的事情了,对产生的这个想法很是怦然心动。
“让人去将我们带来的钱,留下一万两白银,其余全部兑换成一文、五文,以及十文钱面额的银币,以一文和五文面额的优先,速去。”
李二满是笑意,在他看来,肯定是李元吉为了对抗大唐铜钱的冲击,慌忙投入银币,没有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虽然现在因为使用白银,小额交易的缺点被弥补,但这么漏洞,他却是必须要好好利用才行。
满脸笑意的李二,丝毫不知自己与其他那些聪明人一般,跳进了李元吉特意为他们准备的深坑之中。
随后的时间,李二在走了不少地方,从四会到化蒙、怀集,又从怀集到恩州,最后从恩州到南州府,四处都看了之后,李二随即心事重重的踏上了返回的道路。
“先不回长安,直接去登州,再传信给李、程咬金、侯君集几人,让他们直接来登州。”
了解清楚岭南的李二,很难高兴得起来,正因为了解得多,他才清晰的知道,岭南这里的发展,究竟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这次虽然还没有将岭南所有地方都了解,但只凭借他了解到的,李二心中也更加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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