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对靳南雪来说是个难熬的夜,从闭上眼睛便梦境不断,原主的日常像放短片一样在她脑海里一一略过,直至梦到一个陌生的屋子。
她看到自己衣衫凌乱躺在床上,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背对着她离去的背影,虽然看不见对方的脸,但是她却感觉得到这不是她的丈夫江祺,这一幕令她心惊肉跳。
接着又梦到原主坐在马车上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然后就是寂静的夜晚一条白绫抛上房梁,熟悉又苍白的脸孔眸子里万念俱灰
靳南雪猛地睁开眼睛。
夜,格外安静,依稀能听到外面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听那声音大约四更刚过,离天亮还早她却没了丝毫睡意。
怕惊动外面值夜的沉香,她披好罩衣轻轻下床借着模糊的月光走到窗边,这几日连绵的秋雨接连下了几场,一到晚上便十分阴冷,所以临睡前丫头把窗户都关严实了。
伸手打开一扇窗,一股清冷的空气顿时扑进来,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赶忙拢紧身上的罩衣。
梦中的情景在她脑子里渐渐清晰起来,清晰得让她明白那些都是切切实实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
梦中那个陌生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原主出现在一个房间?还有马车上原主强自镇定的表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靳南雪隐隐猜到一个可能,在这个时代人们对女子的名节极其苛刻地看重,不容沾上半点被人诟病之处,若真如梦境中那般,便不难理解原主为什么会一声不吭把自己挂上房梁了。
可是未免太蹊跷了些,她的身份乃是堂堂侯爷正室,不是普通百姓人家的妻子,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
想到昨晚跟江祺的短暂相处,江祺话语间的试探,跟她说话时眼神躲闪,听到连姨娘的声音迫不及待的离开,种种表现处在旁观者的位置怎么看都是心虚,这个侯爷看起来是个不善隐藏心思的主,难道梦中的事与他有关?
若真是如此,那么原主的离世也多半是他造成的,至于原因,只能慢慢去找了。
翌日一早,沉香和商陆进来伺候时发现靳南雪神色蔫蔫提不起精神,气色还是不好不由又担心起来,靳南雪知道自己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半夜醒来后睡不着,又胡思乱想所以才会萎靡不振,精神怎么可能会好?
这种理由也不好说出来,便淡淡道:“我没事,不过是昨晚睡得不太安稳,不用请府医过来,到时候又要开药方子,俗话说的好,是药三分毒,所以能不用还是不用。”
两个丫头见她坚持不肯请府医过来诊治,便不好再劝。
商陆打开衣柜挑选主子今日穿的衣裳,边翻找边说道:“夫人说得对,今天外头不下雨了,一会儿夫人用过早膳不妨到院子里走一走,廊下种的那一片银叶菊已经开花了,夫人看了一定喜欢。”
靳南雪信步走过去一看,只见偌大的黄花梨龙凤纹衣柜里塞得满满当当,用木板隔开的几个大隔档分门别类堆满了各式衣裳,只是大部分的衣裳料子都是靛蓝、墨绿等颜色深沉适合中老年人穿戴的,只有最边上一个隔档里放着的几件颜色鲜亮。
商陆一边挑选一边嘴里喋喋不休说着要给夫人挑选一身喜庆的衣裳出来,沉香也走过来帮忙。
“咦,这包袱里是什么?”
看见柜子里放着一个绸布包袱,靳南雪随手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打开,两个丫头也好奇地凑上去,靳南雪闲时总喜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不是看书就是绣针线,并不需要她们在一边陪着,所以这个小包袱应该是靳南雪自己弄出来的。
包袱并不大,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堆婴儿穿的小衣裳,都是用柔软的布料做成,除了小衣裳,还有几个小帽子,婴儿鞋,一件件都做得很精巧就像艺术品,一看就是原主的手艺。
靳南雪没发现两个丫头尴尬的眼神,拿起一件小衣裳很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会儿,才想起嫁进府三年原身似乎从没怀孕过,府里几个姨娘也都没有,那她做这些小衣裳干什么?
沉香笑着打岔道:“夫人平日闲来无事就喜欢做做针线,等以后有了小主子手艺就更熟练了,今天外面天气晴好,夫人看这件裙子如何,配上这件褙子整个人都精神一些。”
说着沉香转身拿起一件衣物给靳南雪看,眼神示意商陆把桌上的小包袱收起来。
商陆手脚麻利地把桌上的包裹重新收拾好放进衣橱,然后拿起沉香挑选的衣裳要替靳南雪换上。
靳南雪被这么一打岔转头看过去,只见商陆手里拿着一件淡紫色的软烟罗长裙,另一手则是一件鹅黄色绣着缠枝海棠的雪缎褙子,搭配起来的确令人眼前一亮。
意识到两个丫头有意岔开话题,她看了一眼衣橱不再吭声,心里却琢磨起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在脑中一闪而过,不由一阵晕眩扶额轻吟一声。
沉香忙扶住她关切道:“夫人怎么了,可还是不舒服?商陆,去请府医过来,就说为夫人诊脉。”
商陆应了一声出去了。
姜嬷嬷走进正房就见靳南雪如往日那般一副沉静端庄的姿态坐在窗前贵妃榻上,只是今日身上的装扮不似往常那般素淡,淡紫色的衣裙加上鹅黄色的褙子,衬得那张本就清冷绝艳的面容愈发让人移不开眼。
姜嬷嬷嘴角挂着惯常的笑容上前问了安,靳南雪也客气地回礼,还叫丫头给她搬来绣凳坐着说话,姜嬷嬷谦让了一番才坐下。
她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多年,是这府里下人中的第一体面人,平日里别说靳南雪这个侯夫人,就是侯爷和两位已出嫁的姑奶奶见了她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所以今日她亲自过来走这一趟靳南雪自然不能怠慢。
姜嬷嬷人面上的功夫一贯做得极好,即便眼前这位主子在府里的地位岌岌可危甚至不及她这个奴才,但姜嬷嬷说话时该有的恭谨一点不差。
“想来是这几日天凉的缘故,让夫人不慎得了寒症,老夫人那里可是担心得紧,特意把府医叫过去仔细问了半天,知道夫人除了寒症没什么大碍才略略放心一些,又怕夫人身边的丫头不懂事服侍不周,这不,今日一大早就遣老奴过来看看夫人好些了没有。”
姜嬷嬷话里的含义靳南雪岂能听不懂?她柔柔一笑说道:“劳老夫人挂念,昨日看过府医又喝了几贴药,如今没什么大碍已经好多了,辛苦嬷嬷过来一趟。”
姜嬷嬷脸上笑容更甚:“那就好,老奴看夫人的气色是比昨日好多了,等老奴回去禀了老夫人,她老人家也就放心了。老夫人发话说免了夫人这几日的请安,夫人就在屋子里好好养病等身子养好了再过去不迟,日常用度若是短了什么尽管叫丫头们去寻连姨娘讨要,只要夫人身子大好就是咱们侯府的福分,呵呵呵。”
靳南雪柔柔一笑道:“多谢老夫人关怀,我这身子不争气没办法日日伺候在老夫人身旁,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这几日早晚天气阴寒,老夫人那里还要劳烦嬷嬷精心照顾,切莫着了凉。”
“这是自然,伺候好老夫人是老奴的本分,夫人只管照顾好自己便万事大吉。”
两人又说了一些好听的话,姜嬷嬷便告辞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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