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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晓嬷嬷是萧璟的人,也是萧璟安插在她身边盯着她的眼睛,在每日朝夕相处的嬷嬷跟前,也习惯了做戏,装出一副认了命的姿态,话里却不动声色的想从嬷嬷口中套出自己女儿的下落。
一个弱女子,哪里能同萧璟这样的权贵抗衡叫板呢,云乔往日闹得那般厉害,不也没得半分好嘛。
嬷嬷如此想着,倒是信了云乔今日认命妥协的话语,却也记着主子的交代,并未泄露云乔女儿的下落,
只道:“姑娘女儿的下落,老奴也不大清楚,只记得,主子是交代了要把那位小小姐和沈家少爷一道安顿了的。
我家主子并非言而无信之人,他既然答应了姑娘护住您的女儿,必定会做到,姑娘的女儿有亲生父亲养育,也不会受什么罪的。
一个小女婴而已,主子怎么会容不得,姑娘您只管放心就是。”
嬷嬷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云乔未曾从她话中探得自己女儿的下落。
含笑点了点头,便没再言语。
眼瞧着天色将晚,马车停在了一处客栈前头。
嬷嬷撩开车帘子扫了眼外头,提醒云乔道:“今日天色已晚,再往前走,或许正赶上城门关闭京中宵禁,咱们今夜先歇在此间客栈,明日一早便可入京。”
云乔并未来过京城,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闻言颔首应下,扶着嬷嬷的手,戴上帷帽下了马车。
入京这段路,萧璟安排的那些明里暗里跟着的护卫不少,加之云乔但凡下了马车也都戴着帷帽,倒是没遇见什么危险。
此时是是初秋,天气微微转寒。
云乔下了马车,隔着帷帽打量夕阳下的北方景致。
江南一年四季草木如荫,这京城外头的道上树木却已渐趋凋零,
云乔自十三岁之后,再未离开过江南。
此行离开水乡周折北上,瞧着途中的风物景致一点点渐趋荒凉。
也让她,想了十三岁那年从西北边塞回到江南的场景。
她自幼随祖父母长居西北边疆的祖宅,十三岁那年祖父母双双病逝,才从西北回了江南的家。
一晃七年过去,她原以为,一生都会终老在扬州城内的高门大院里,没成想,竟这样阴差阳错的,又一次从南到北。
微风吹得人身子发冷,云乔收回视线,扶着嬷嬷的手,往客栈内走去。
没成想,刚一入客栈,却被一个拿着拨浪鼓的小女娃扑在了身上。
云乔身子弱,险些站不稳,那小娃娃扑了人后,鬼精灵的笑,钻进了云乔帷帽下摆,昂着头打量云乔的容貌,目光有些奇怪。
嬷嬷也是唬了一跳,慌忙扶着云乔后撤,将那小丫头拉了出来。
正要训人问责时,瞧见那小丫头的脸,却突然住了口。
这丫头是当今圣上长子齐王府上的小郡主。
“咦,嬷嬷,你怎么在这,我七叔也在吗?怎么不见他?这位姐姐生得好漂亮,是谁呀?七叔新娶的小媳妇吗?”
嬷嬷被小郡主唬了一跳,唯恐小郡主说出自家主子的身份来,不好交代。
忙上前去,抱了她到一旁,低声问:“小主子身边伺候的奴婢呢,怎么不见人?”
问话声未落,客栈二楼,便出现了一个被婢女推着轮椅的男人。
被嬷嬷抱着的小丫头见了人后忙挣脱嬷嬷跑过去扑在了轮椅上。
嘟嘟囔囔的喊了句“父王”。
只是云乔隔得远,没能听见那小丫头喊的是什么。
虽未听见,却也知晓,那轮椅上的男人,应当是这小丫头的父亲。
她隔着帷帽瞧了眼那男人,果然在他眉眼间看出几分和萧璟相似之处。
那小丫头方才说“七叔”,想来萧璟在家中是排行第七。
嬷嬷是皇后亲信,知晓皇后一惯忌惮皇帝这个性子阴沉乖戾长子,不愿让云乔和齐王接触,匆匆见了个礼后,便拉着云乔上了二楼。
齐王没说话,只目光沉凝的瞧着云乔被嬷嬷拉着过去,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轮椅。
真是奇怪,那个清心寡欲这些年的七弟,居然突然有了女人。
云乔被嬷嬷拉进了客栈厢房里,外头那趴在齐王轮椅上的小丫头,凑到自己爹爹耳边,小声道:“父王,我方才钻进帷帽里头,瞧见那个姐姐,长得好像明宁姑姑。”
齐王闻言猛然握着轮椅扶手,视线带着几分衡量,扫向了那已经被嬷嬷阖上房门的客栈厢房。
沉声问女儿道:“像?有多像?比你在咱们府上瞧见的绿芜还像吗?”
小郡主闻言皱着眉头思量,想了半晌嘟嘟囔囔道:“都很像呢,我分不出谁更像来。”
齐王闻言笑了声,面容有些阴戾。
萧璟竟然在江南寻了个消遣解欲的赝品玩意,若是这女子和明宁生得,当真很是相似,乃至于胜过绿芜,那他费心调教了许多年而今刚刚在江宁派上用场的棋子,岂非没了用处。
内室里,嬷嬷阖上门后,想起那齐王的模样,仍觉心有余悸。
面上有些惧意,抚着胸口平复心绪。
云乔瞧见微微惊讶,低声不解的问:“嬷嬷这是怎么了?外面那位不是大人的兄长吗?您怎么瞧见他是这副模样。”
嬷嬷摇了摇头,也不敢多说,只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家大业大,儿子也多,主子虽是嫡出,却是幼子,前头六位兄长,没几个善茬,尤以外头那位长兄最是阴狠,眼下主子不在,老奴可不敢惹着他,自是避如蛇蝎。”
云乔闻言低眸思量,也从嬷嬷口中略微知晓了几分萧璟家中情形。
想起方才瞧见那人的轮椅,却有些纳闷。
寻常人家,嫡庶之差甚大,庶出的儿子可拿不到府上多少银钱,可方才外头那人坐着的轮椅上头,却全是上等的玉石珠宝。
萧璟的家世,竟这般豪奢吗?
连一个庶出的兄长,都过得如此奢靡。
云乔不知晓萧璟出身皇族,皇家子弟,无论嫡庶个个都是天家富贵养成,自然不同与寻常人家。
她抿了抿唇,想起曾听沈家人提及过,萧璟是坐镇江宁府的两江总督赵琦。
云乔只知道萧璟是位权贵,却并没有想过,萧璟会是皇族,也同沈家人一般,大抵是信了萧璟顶着的那假身份。
她瞧了眼嬷嬷,想确认一番萧璟的身份,试探的问道:“我记得,大人不是坐镇江宁府的两江总督吗?怎么却将我送到了京城来,而非带我一道前往江宁府?”
嬷嬷闻言这才想起自家主子南下,用得假身份乃是两江总督赵琦。
贸然将萧璟的储君身份告知云乔,嬷嬷可是不敢,她也不清楚萧璟究竟愿不愿意让云乔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便只是照着旧话,随意想了个由头敷衍道:
“是呢,我家主子的官职正是两江总督。主子办了案后会入京述职,这才将姑娘送到京城,待得主子归京,姑娘可以问一问主子,预备如何安排您。”
还能如何安排,也就是一个随身带着的,他走到哪为官,就让她随身做个外室跟到哪里的玩物罢了。
云乔心下冷笑,面上却半点未曾表露,只淡笑的应下。
她有些乏了,于是歇在软榻上,闭眼假寐。
嬷嬷见状也不再言语,心中却暗暗想着,从扬州入京这段时日,云乔似变了个人一般,全无扬州那日的尖刺,反倒温温柔柔的像是嬷嬷最初见得那位深闺妇人一般娴静柔婉。
云乔这前后变化太大,嬷嬷自己也瞧不出真真假假,辨别不出好坏。
可一想到往日在扬州城那些血淋漓的折腾,便也觉得,眼前这局面,别管云乔是真心服软还是被逼无奈,总归日子是要比往日在扬州城时能安生些,自家主子归京后也能少动些怒。
次日一早,云乔同嬷嬷早早起身,上了马车离开客栈入城去。
客栈二楼的齐王推开卧房的床,打量着马车前头扶着嬷嬷上去的云乔。
交代一旁跪着的亲信道:“去江南好生查一查,我这七弟惯来不好女色,怎么就突然有了个女人,这女子,又是何方神圣。”
亲信领命告退,往江南地界而去。
另一边,云乔一行的马车,终于抵达京城。
前头驾马的护卫出示了令牌。
守卫见是东宫的牌子,当即就把人放了行。
还恭敬奉承的,谄媚了好些话。
护卫驾着马车入城,云乔撩开车帘子,往外头张望,瞧着那城门护卫,姿态极低的卑微模样,对萧璟的身份官位,有了些切实感知。
两江总督在江南只手遮天,在京中应当也是极有权势之人。
马车一路往萧璟在宫外的私宅驶去。
那座宅子挨着宫城,乃是京中权贵最多的地界。
萧璟只在府宅里安排了两三个奴才和一个特意选来的护卫,并未多在此地安插人手。
他还是储君,未曾登基,即便早已握着玉玺监国,到底也不是圣上,行差踏错难免惹来麻烦。
何况,萧璟的那位母后,惯来是个铁腕的主儿。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费尽心思培养的好儿子,一去扬州就干出了强占臣妻以权谋私的下作勾当,只怕会把云乔这个祸患给处置了。
马车即将抵达萧璟那处不为人知的私宅,
千百里外的江南地界,萧璟也办完了案子最后一桩尾事。
事了之时,萧璟人就在江宁府。
江宁的两江总督赵琦,本是萧璟东宫属官,也是他少时旧友,此事了结后,特意办了场私宴,请他前去。
萧璟在扬州同扬州知府家的少奶奶的那桩风流韵事,眼下江南官场传的沸沸扬扬,只不过主角不是当朝太子萧璟,而是赵琦这个,从头到尾,连沈家少奶奶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的人。
赵琦也是个风流性子,人在江南,一妻两妾和若干通房婢女都撂在了京城,只带了个女道士往江宁赴任,至今已半年有余。
往日萧璟常觉赵琦于女色之上荒唐,偶尔会敲打他稍稍顾忌些礼教和朝廷言官的口诛笔伐。
今日自个儿却在扬州干了件荒唐事。
果不其然,赵琦宴席上,特意提了这一桩事。
席上觥筹交错,萧璟解了江南的心头之患,难得畅快的饮了几杯,面色微有些红。
赵琦暗暗打量着他,想着自己耳边听过的风言风语,没忍住问道:“也不知,那位沈家的少奶奶,生得是什么天仙模样,竟能让殿下这样二十余年不沾女色的主儿,老房着火般烧得厉害。”
萧璟闻言将手中的酒杯倒满,摇晃着那酒盏,眼瞧着酒水溅了出来点点滴滴坠在手上,想起那日,自己在扬州城那帮子纨绔跟前,逼着她做女奴姿态给他擦手上酒水时的模样。
那时,她捏着他那曾经在佛寺里擦过她身前水意的粗硬帕子,委屈忍气的给他擦着酒污,他瞧着她露在空气中的半截白嫩脖颈,目光痴迷,甚至想过,若是咬断了她的脖子,啃噬干净她的血水,也未尝不可。
只是她太柔软了,他难免心生不忍。
萧璟闭了闭眸,轻笑了声,昂首将杯盏里的酒水一饮而尽,才道:“你错了,她可半点没有天仙的样子,活脱脱就是那盘丝洞里勾人犯戒的女妖。”
女妖?
赵琦闻言朗声大笑,调侃道:
“女妖?女妖好啊,殿下这样无情无欲的佛像,天生就该让女妖来蛊惑得你破戒。
微臣真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因缘际会,让你对着个有夫之妇,动了念头?
我可记得,殿下往日,最是尊崇礼法,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是自小将您教的温雅如玉。
怎么去了扬州,见着了那位女妖精,就成了放浪形骸的性子,真是稀罕。”
萧璟摇了摇头,随意搁下酒盏,淡声笑道:“许是从前克制太久,难得一回放纵,就被迷了心窍。”
云乔之于萧璟,是佛前破戒,是圣殿染污。
是说不清的禁忌情欲。
更是萧璟二十余年循规蹈矩人生里,仅此一次的放纵。
赵琦听着萧璟话音,也不难猜出萧璟对那位沈家少奶奶是如何的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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