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晴,雪没停。
人是自信满满一脸dio样地进去的,出来的时候则是被京极瞬扛着出来的。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脖子红了一片,脸颊跟眼皮高高肿起,渗出丝丝血印。
在被京极瞬极为轻松地扛在肩膀上离开的时候,尤一向着身后的黑瘦老头比了两个中指。
死老头下手是真狠!又黑又狠!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老头强到离谱。
刚刚,在密室中与他的比试中,之前明明很管用的尤一一激灵全程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危险总是来的毫无征兆,上一瞬还正常的过着招,结果下一瞬竹剑就莫名其妙地打在了自己的要害处,简直离大谱!
更加恐怖的是,这个老头连变招或是蓄力的动作都没有,根本就搞不清楚哪一招才是杀招。
根本就防无可防!
虽然对于剑道只有一个粗略的了解,但是尤一也能大致察觉到这个老头的剑术水平。
也就比自己高上一个东京塔。
不想承认,但是他可能确实值三万积分。
三万积分,也就是将一门技能从零开始,升级为极阶所需要的积分。
购买入门级技术需要三千,升级为中级需要六千,中级到高级为九千。
最后的高级到极阶进阶需要一万二,合计三万。
……
和式风格的会客室里,结城一华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正悠闲地品着茶的老人。
“老师,我们之前说好的好像不是这样。”
老人放下茶盏,淡淡地说道:“老夫不记得有答应过你什么,而且,老夫已经试过他了,但是很遗憾,他完全不够格。”
“连三天从一个连剑都没有碰过,成长到能击败小樱的孩子都不合格的话,这个世界就不存在合格的人了。”
“老夫说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自知自己是被面前的这个老人给摆了一道的结城一华被气笑了。
不再言语,直接起身便要离开。
不过在行至门口之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遂又转过身来,向着坐在矮桌前闭目养神的左武院异三郎说道。
“说起来老师还不知道吧?那个孩子去年七月的时候经历了一场危及性命的车祸,虽然活了下来,却也失去了以往的所有记忆。”
说罢,结城一华低头示意,拉开拉门后便带上候在外边的结城樱离开了。
即便不记得过往的一切,那个孩子在得知母亲的事情后亦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
因为看到了为了完全不记得的母亲一次次失败,又顶着伤痛一次次爬起的少年的身影,结城一华生出了些许想要帮助少年的想法。
所以才在最后没由来地说了这么一番话。
希望着这个说一不二的老人能够转变对尤一的态度,能够接受这个少年。
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结城樱。
在昨晚的时候,结城一华已经跟这位老人约好,只要少年能够回到左武院家,那么少年跟自己女儿之间的婚约就正式成立。
在很久很久之前,左武院家跟结城家就是老相识。
双方曾经还定下了让后辈结亲的约定。
不只是口头上的那种,而是切切实实地以白纸黑字的形式留存了下来。
这个老人十分古板,所以对于先祖定下的规矩绝对不会违反,这也是之前结城一华胜券在握的原因所在。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老人竟然到最后关头阴了自己一把,完全断绝了少年回归的可能性。
当然,这八百波博弈,尤一是完全不知情的。
……
独自一人静坐了很久之后,左武院异三郎才睁开了眼睛,露出了从未在任何一个人面前表现出来的后悔跟自责。
藏于袖中的家谱于这个瞬间掉在了地上,而且被摔得翻来开来,正好是被划上了叉的原主老妈的名字所在的那一页。
并不是因为偶然,而是因为这一页的折痕是最为重且深的。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二十年间,有那么一个人,每当夜深人静时就会把家谱翻开某页,才导致这一页的折痕是最为明显的。
而这个某人那从来不会有一丝一毫抖动的双手,竟然因为捡一个比起竹剑轻不少的家谱颤抖到停也停不下来。
一双老目瞬间就被某种柔和的光芒填满,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那个打着叉的名字。
记忆中那个跟尤一一样倔强,到了青春期后同样一口一个死老头的俏丽身影跃然于眼前。
“既然幸福的话,那就一直幸福下去啊...”
想到了尤一所说的「妈妈她这辈子虽然不长,但是她过的非常幸福」,老人呢喃道。
“那就一直幸福下去啊不孝女...”
老人哽咽着,颤抖的指尖轻轻地抚弄着被打着叉的名字。
一滴水滴落下,沿着柔和而带珠泽的指甲滑落至纸上,于纸上晕染开来。
「既然感到幸福的话,那就请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作为对我的报复长久的幸福下去。」
这是不苟言笑的老人从没有说出来的自白。
诚然,左武院异三郎确实是个恪守着古老家规的人,但是同时,也是个深爱着女儿的人。
绝对不能愧对先祖违反家规,却也想要女儿获得幸福,他就是活在这样的矛盾中的人。
三年,五年,十年……
从女儿给母亲的回信中默默地了解着女儿的点点滴滴,却从不表露声色。
总是板着脸,假装不在乎,假装忘记了那个女儿,装作连两人之间通信的事情也不知道。
左武院家家规第一条:
身为家主,于人前任何时候都不得流露出真实的感情。要做到完全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所以即使听到了独生女的死讯,即使相濡以沫数十年的妻子因为旧疾加上因为得知女儿的死讯心伤离世,也要在人前装作内心毫无波动的样子。
老人的视线微微上移,看向标注着已故字样的左武院惠子。
“惠子,我替你看到了不再是照片上的孙子的脸哦...”
水滴越来越多,时间间隔也越来越短。
最终,汇作了两串珠帘。
左武院异三郎知道,自己的妻子应该早就有所察觉,所以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
直至离世前的最后一刻,也只是轻轻地握着自己的手,用温和的双眼注视着自己。
仿佛在说:还请不要自责。
而这,却并不是左武院异三郎想要的,相比起理解,他更想要妻子的埋怨甚至是咒骂。
希望自己的妻子可以用最恶毒的话咒骂自己,可以向自己投来最为怨毒的愤恨眼神,直至最后一刻,直至去到另一个世界!
只有这样,自己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但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这样的东西。
也正是惠子离世的那天,左武院异三郎第一次违反了家规,在妻子的病床前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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