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山宗祖师殿前出发的风帆共有四艘,分别飞抵和梦泽宗、东海宗、幻灵宗、漠原宗所约定的对阵之地。
燕云被安排前往和身高力壮的漠原宗修士对决,这艘巨型风帆搭载了从凝气境第一阶至第七阶共计二十一名参赛弟子。
也不知紫苑仙子缘何对南山宗和漠原宗的这场对决分外重视,居然是由她亲自带队。
大概这艘风帆是紫苑仙子座驾之故,女修特别多,貌美者众。
她们如蹁跹蝴蝶一般,从豪华奢靡的舱室中钻出,给二十一名弟子端来灵茶,一时香风弥漫,使人陶然。
然而,这种耳目欢愉终究难以持续太久,整个甲板前端便陷入沉寂。
二十一名凝气境修士,除了燕云还算淡定,其余人则面色凝重,眉头深锁。
这二十一名弟子中,也仅燕云是南山宗的普通弟子,其余二十人皆出自天柱峰嫡系。
由此亦可看出,南山宗是一个极讲究出身门第的宗门,较之俗世更有胜之,一般弟子又哪有出头的机会。
燕云算是一个意外,可这个意外也被禁锢至战师堂,成了一个“工具”,而不是宗内栽培的对象。
至于赐给战师堂弟子的待遇,则是宗内安定战师堂弟子的一种手段,不过是安抚人心而已。
燕云在这群弟子中是个异类,独自一人,没有谁搭理他,哪怕是目光无意中和他相碰,也会快速滑过去。
可就是在这燕云曾极度渴望出现的巨型风帆上,他的心绪已经飞远。
在今年的春季,师尊玉真子和春荷仙子带队的修士,对梦灵宗修士发动反扑。
在艨艟灵舟上,白狐怀抱白玉琵琶,和他一起坐在桅杆上。
桅杆下方,玉真子在耄耋老妪的絮叨下愁眉苦脸,驾驶位处,春荷仙子桃花瓣嫣红的粉面上有一股怨色,正用汗青目光瞟着燕云。
还有更多下宗的修士,聚在一起,个个意气风发,誓雪深仇。
一众人等,没有谁退缩,欢乐如英雄,奔赴自己的使命。
燕云感悟天道,已经有了几分悲天悯人之感,回想往事,不能自己。
他缓缓踱步至风帆前端甲板,眺望茫茫荒原,忽然开腔唱诵: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篁独坐,长啸鸣琴。
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我心无窍,天道酬勤。
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我情豪溢,天地归心。
我志扬迈,水起风生!
天高地阔,流水行云。
清新治本,直道谋身。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没有谁应和燕云的独诵,他亦不在意诸位同门的反应,在他看来,他的欢愉停留在这个勇敢而又悲戚的春天。
人生有很多悲喜,当时惘然,偶然想起,竟成了人生难得的追忆。
人生也不总有惊喜,繁华落尽,回首望,是沧桑!
“燕云是吧”
蓦然,燕云耳边响起一个他熟悉,可内心不以为然的女声传音。
燕云面容一整,将心绪深埋,这才缓缓转过身躯,面向偌大舱室。
“本座有话问你。”紫苑仙子又道。
于是,燕云不再犹豫,向舱室中走去。
舱室内外,有一条珠帘分离,燕云一到,早有体态轻盈的女修卷起珠帘迎接。
凝气境弟子能进入天柱峰嫡系聚元境修士座舱,这种待遇前所未有,再是对燕云不屑一顾之人,亦不免侧目。
舱内是一个类似芥子空间的天地,曲径通幽,假山池沼,亭台轩榭,依小山而建。
燕云在一名年轻女弟子的带领下,拾阶而上。
不多时,他已经站在一条浅浅的溪流边。
青石小径,婉转成行,穿密林而过。
有泉眼发于山间,复与林间渗水交融,渐具声势,于山下低洼处汇聚成一小潭,宽不过五丈,水仅及膝。
凌凌波光,清澈见底,水草葱绿,游鱼穿梭。
一低矮草堂立于浅水之畔。
草堂仅八尺见方,茅檐低矮,以普通杉木搭建而成,颇为精巧的设置了栏杆,一妙龄女子正端坐瑶琴之前,怡然休憩。
此女是紫苑仙子无疑了。
“尊上,燕云带到。”女弟子躬身道。
“嗯,你下去吧。”紫苑仙子道。
燕云以神识略微一扫,只觉对方深不可测,随之拜道:“晚辈燕云,拜见前辈。”
“你且过来。”紫苑仙子语气平静,和在演武场时大为迥异。
燕云道了声是,大步向前走去,虽是第一次面见聚元境修士,他能感知到她庞然无匹的压迫之力,却无动于衷。
很快,燕云就在草堂外站立。
紫苑仙子侧过身子,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此女面容较好,不逊于燕云平生所遇所有女子,加上其灵气充盈,似更有胜出。
以国色天香形容此女,并无褒扬之意,只是平铺直述罢了。
唯独令燕云诧异的是,南山宗是所谓中土正道,可此女眉眼中狐媚之气浓郁,令他有些不适。
紫苑仙子朱唇轻启:“你以前见过和本座同阶的修士?”
燕云低首道:“在演武场见过一次廖胜前辈。”
“呵呵,那倒也是。”紫苑仙子笑道,“坐吧。”
“谢前辈。”
燕云说完,席地而坐。
紫苑仙子点头道:“你倒也懂规矩,为何在演武场时就不如现在这般?”
燕云正色道:“无他,尽职尽责为宗门效力而已。”
“该不是口是心非吧?”
“晚辈之心,可昭日月。”
“哼,就算是为宗门出生入死之人,也没你这般大言不惭。”
“日久见人心,假以时日,前辈自可体察。”
紫苑仙子身份特殊,凌驾诸修之上,养成了颐指气使的习惯,可和燕云简短的几句对话,她却无法以威压令燕云窘迫,一言一语,不卑不亢,她不由大感意外。
紫苑仙子话锋一转,忽道:“你可懂音律?”
燕云先是一愣,旋即说道:“晚辈曾混迹大虞王城,对音律略懂一二。”
紫苑仙子伸出如葱五指,在瑶琴上一划,一连串音符响起。
“本座在北原,偶得一曲谱,曾弹奏几番,却不得要领,不知你可否点拨一二。”
“晚辈不敢,若前辈真有此雅意,晚辈洗耳恭听。”
“甚好。”
紫苑仙子面色一肃,正襟危坐,玉臂双抬,略一停顿,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但见她白皙右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轮、撮、拨刺、滚拂;左手吟、猱,绰、注、撞、进复、退复、起等技法一一呈现,仅仅片刻之间,就勾勒出一个荒凉的世界。
正当他陶醉于此时,忽觉脑袋一沉,恍惚中,如处身于虚幻迷离中。
很快,他感觉自己回到了龙头关,正站在城门之上,眺望黄沙席卷的大地上,驼队缓缓经过。
紧接着,画风一转,成群结队的羌人蜂拥而来!
抛石车挥出的火球,漫天的喊杀,军士们痛苦的呻吟,一一充斥脑海
燕云的战袍上血迹斑斑,弯弓搭箭,对着敌人射出
此等情形,和燕云与龚正对阵时被迷宫法盘笼罩如出一辙!
他一惊,试图摆脱迷幻纠缠,却于事无补。
这比当日在迷宫法阵中更加凶险,因为当时仅仅是被幻视迷住了眼睛,而今日则是被紫苑仙子由幻听入手,逐渐往心神之中侵入。
燕云心中有很多秘密,大荒星云诀、幽冥魂旗,大荒宗老祖洞府,绝世的息壤
他是被动想起了这些,且是在一名聚元境修士的刻意撩动下。
以紫苑仙子之能,未必不能剖开燕云的自我守护屏障,在不知不觉中,令他将自身秘密和盘托出。
就在他警惕之心升起的刹那,一道清泉从他丹田中的法力之池升起,以直线穿越肉体,抵达他的双目。
借着这一股清凉,在他眼瞳深处,产生了一道守护屏障。
造化之力构成的经纬,令他从混沌中清醒,他发现自己正坐在紫苑仙子对面,而她正用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能胜过天柱峰嫡系子弟,显然有些特殊本领,也是玉真子教你的?”紫苑仙子出言道。
燕云心神一凛,暗道,莫非就在这短短时间里,他在龙头关的往事,就是她以言语问询而想起来的?
也就是说,她已经盘问了他的出身,只是现在开始往更深处探究。
“一半是,一半不是。”燕云心中既然已经清明,自不会再受紫苑仙子蛊惑。
“何解?”紫苑仙子眉头一翘。
“玉真子师尊只是带我入门而已,我能胜龚正师兄,全拜延鹤师尊恩赐。”燕云没流露出任何异状,说话时一板一眼,如同木偶。
“哼!延鹤?他有此能耐么?”紫苑仙子对此答复显然不满意。
“晚辈说的句句实话。”
“那你如何破除的法盘迷障?”
“也许前辈当时没有注意到,是延鹤师尊提点的”
“他?胆大妄为!”紫苑仙子面色一白,颇感愤懑。
燕云把责任往延鹤身上推的做法,有失弟子之德,实为迫不得已之举。
就算燕云说的是实话,紫苑仙子没有抓到现场,也无法追究延鹤的责任,更不可能和延鹤对质。
“你的人面灵鹫又是如何获得的?”
“在连云寨时”
燕云将在连云寨的情形简单讲述了一遍,他驯服人面灵鹫的过程,他将之归为运气。
“你怎么想到要和龚正打赌的?莫非觊觎我宗道统?”
“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想赌一赌,给自己打气。”
紫苑仙子借着琴音之魅,本欲查探燕云隐私,岂料他的所答就像一张白纸般,她竟找不到任何破绽。
不过,她太自信了,以为自己的幻听之术燕云一阶低阶弟子无法抵御,故也没往心里去。
“你善使弓箭,是漠原宗派往我南山宗的奸细吗?”紫苑仙子此言一出,是直指核心了。
“弓箭是晚辈俗家时就使用的,漠原宗这个名字是晚辈入了南山宗后才第一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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