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角楼旁,吴起庙附近。
有一座殿前司管辖的驻泊军营。
郭俊中带着一队禁军回到营地。
同行的,还有刘光世。
进到军帐,刘光世忍不住问:“郭正将,不是说先回殿前司衙署,然后送我离京?”
郭俊中解下腰间佩刀,卸去衣甲,笑道:“刘贤弟莫急,王太宰有命,让我们先到这里歇息片刻。
等他从宫里出来,与刘贤弟见上一面,再送你走不迟!”
刘光世道:“事已至此,不知王太宰要见我作何?”
郭俊中笑了笑,“某也不知,许是有什么重要事项交代......”
刘光世看了眼守在军帐门前的两个禁兵,沉着脸慢慢坐下。
很快,他嚯地站起身往帐外走:“事态紧急,我还是先出城为好!
劳烦郭正将替我向王太宰告罪!”
不等他跨出军帐,门前两个禁兵拔出刀对准他,恶狠狠地道:“不许离帐,回去!”
刘光世回头怒视:“郭正将,这是何意?”
郭俊中淡淡道:“王太宰有命,让你老老实实留下,等他回来再说!”
刘光世脸色变幻,心头涌起强烈不安。
刘延庆已死,现在的刘氏对于王黼而言,作用已经不大。
他父子与王黼交往多年,知道太多王黼见不得人的秘密。
如今,王黼恐怕不会放过他。
刘光世猛一咬牙,扑通一声双膝跪倒,连连叩首,哀求道:
“请郭正将饶命!
若郭正将有办法保兄弟一命,刘光世必定献上重礼!”
郭俊中似笑非笑:“刘延庆一死,你也将会是朝廷重犯。
保安刘氏,从此在西军除名。
不知你还拿得出什么像样的礼物,买你这条命?”
刘光世跪在地上,抱拳道:“父亲早年间在东京购置房宅,地契房契一应俱全,就在东三条甜水巷。
以当下东京地价房价,那处宅院可值钱二十万贯!”
“噢?”
郭俊中眼睛一亮,贪婪之心大起。
东三条甜水巷?
那可是毗邻潘楼的黄金地段。
可谓寸土寸金。
刘氏竟然在那等地段拥有房宅,真是阔绰啊!
不愧是西军经营多年的大军头,家底的确丰厚。
郭俊中道:“不知刘兄弟的意思是”
刘光世道:“只要郭正将想办法保我离京,那处宅院,我就无偿赠与郭正将!
房契地契,都可以转至郭正将名下!”
“此话当真?”郭俊中站起身。
刘光世道:“拿钱换命,自然不敢有假!”
郭俊中深深看他一眼,踱了两步,“房契地契藏在哪里?宅子具体位置在何处?
等我派人查验无误,再送你出城!”
刘光世犹豫着,没有立刻回话。
郭俊中冷冷一笑:“刘兄弟深思,区区一座宅院,买你一条命,不亏!
某再提醒一次,你现在可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
刘光世一咬牙:“郭正将还请附耳过来,我现在就告诉你,东西藏在何处!”
“呵呵,刘兄弟识时务最好!”郭俊中哈哈一笑,走了过去。
“说吧~”
郭俊中蹲下身,耳朵凑近。
刘光世低声道:“就在......”
话音戛然而止,刘光世眼中凶光大作,猛地勒住郭俊中脖子,顺势一倒,两个人纠缠倒地!
刘光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狠狠一刀扎在郭俊中大腿!
郭俊中凄厉惨叫,腿上鲜血涌出,染湿衣袍!
帐外两个禁兵冲进来,大声怒吼着,让刘光世放人!
“备马!否则老子现在就宰了他!”
刘光世将郭俊中死死压在身下,刀刃抵住后者咽喉。
“照他说的做!”郭俊中痛苦嚎叫。
禁兵不敢耽误,慌忙下去牵马。
刘光世挟持郭俊中走出军帐,几十个禁兵闻讯赶来,围在四周不敢靠近。
郭俊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后沙地留下一连串血迹。
一匹黑马牵来,郭俊中咬牙道:“刘光世,你走便是!
若敢伤我,王太宰不会放过你!”
刘光世满面杀气腾腾,毫无不犹豫地割断其咽喉!
郭俊中捂住脖子倒地,刘光世跨上马拼命抽打马鞭,朝着营地大门冲去!
四周禁军呆了呆,万没想到,自家郭将军竟然身死当场!
等他们回过神,想起追击凶徒时,刘光世已经冲出营地,往西水门逃去。
~~~
庆寿殿西阁。
赵佶铁青面色,把一份奏疏狠狠摔在王黼身前。
王黼跪倒在御前,早已没了往日,身为太宰的笃定和从容,身子微微发颤,眼里无可抑制地生出惊恐。
蔡京头戴长翅帽、身穿紫服,端坐一旁,起身揖礼道:
“启禀官家,现已查明,昨夜行刺华原郡王、纵火焚毁真武大殿之人,正是刘延庆、刘光世父子!
刘氏父子勾结王黼,于贬废途中潜返回京。
刘氏父子对华原郡王怀恨在心,蓄意报复,胆大包天行刺杀之恶举,丧心病狂焚毁天子道场,犯下弥天大罪,实在罪不容诛!”
蔡京一通厉叱,顿了顿,话锋一转道:“至于王黼为何要勾结刘氏父子,老臣实在想不通,请官家严查!”
王黼猛地转头怒视他,癫狂怒吼:“蔡京!老贼!分明是你故意构陷......”
赵佶拍打御案,怒不可遏:“大胆王黼!还敢咆哮御前!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王黼咬牙,强自狡辩:“刘延庆父子私自回京,臣的确有罪!
可他父子为何回京,之后种种图谋,臣实在不知!”
蔡京揖礼道:“官家,王黼诡辩,决不可轻信!
只要拿住刘光世,严加审问便知分晓!”
赵佶正要说什么,张迪匆匆赶来。
“启禀官家,高太尉来报,殿前司正将郭俊中,死于西角楼外的驻泊军营!
凶手,正是刘光世!
有禁军指认,郭俊中带刘光世回营,不知怎地,二人爆发争吵,刘光世杀郭俊中逃走,不知所踪!”
王黼当即面色大变,浑身烂泥似地瘫软在地。
郭俊中一死,他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
连官家都知道,郭俊中从前是他府上宾客。
昨夜道宫连番凶案,若说与他无关,谁也不会信。
赵佶连连拍打御案,气得声音发颤:
“王黼!你.....你实在太让朕失望!
传令中书,即刻下旨,责令王黼罢相,收押大理寺,待三司会审严查!”
王黼瘫倒在地,痛哭流涕。
赵佶瞥了眼蔡京,略作沉吟:“事关重大,此案就由蔡太师负责主审!”
蔡京肃然揖礼:“老臣必将严查此案,给朝野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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