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水镇是一处接近一千户人家的城镇,算得上大镇子,甚至有些小城,都可能没有一千户人家。
王西洲如今见到最少人家的城池,细数不过三十户。
原因很简单。
战火喧嚣,山河破碎,国将不国,家破人亡。
红水镇虽然不必城池那么繁华,但也算人声鼎沸,哪怕是下午,集市上还是人来人往,大路两旁散落着各种小摊商铺,很是热闹。
白孤几人很快就找了一家客栈,安排了入住。
虽然只是下午,但也天色不早了,赶快上床睡觉!
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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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九子沟就那么容易被那群家伙夺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群废物!”
一位头发乌黑但双鬓皆白的男子满脸怒容,手里的茶杯猛地摔向面前跪着的一位年轻奴仆,力道之大,直接将他砸得头破血流,当场昏死过去。
“小金啊,何必如此大动肝火?都是当山主的人了,莫要在下人面前失态。”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位墨袍老人缓缓从屏风后走出,手中一根虎头木杖随着老人的脚步一下一下磕在地上,发出阵阵有节奏的声响。
墨袍老人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奴仆,招手示意让人抬下去,免得留在这里碍眼。
男子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稍稍平复了激荡不已的心湖,朝老人行礼道:“见过老祖。”
墨袍老人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晃了晃。
男子松开原本手里攥着的战报,将其捋直,递给墨袍老人。
墨袍老人扫了两眼,就将战报放在桌子上,“前些年的几个丧家之犬,现在也能翻出些浪花来了,看来咱们山头,水土和伙食都不错,挺养人的。”
男子对战报上的几个名字恨得牙痒痒,巴不得现在就将这几人抓到面前来,尽啖其肉,生拆其骨,饱饮其血,方能解去心头之恨。
墨袍老人呵呵一笑,“几只丧家之犬而已,没必要记挂在心,让他们多蹦跶几天又如何?就当是多看一场好戏。你是山主,代表的是咱们一整座山头的形象,怎么还可以像以前那样行事冲动,毛毛躁躁的?你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南海那边的事宜,百年一次的试炼,不可不谓之重要,想好要挑选谁过去了吗?”
男子取出一份用羊皮纸写成的名单,“请老祖过目。”
墨袍老人却没有伸手去接这份名单,只是笑道:“现在你才是山主,山里大小事宜,你来决定才对。”
男子再次双手奉上,“有老祖审阅一番,金悬心中能更有把握。”
墨袍老人这才无可奈何地接过名单,随意了看了两眼,然后视线停留在某个名字上,“这个小家伙,怎么混进来了?”
“这小家伙虽然是一头精怪,但它生来人形,头戴三花,想来不凡。金悬想小赌一把,押宝在它身上。”
墨袍老人点了点头,“那这小家伙,如今是什么修为了?”
“目前暂未修行。”
“嗯?”墨袍老人有些疑惑。
男子解释道:“这些年来,山中众人想尽了方法,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为其滋养底蕴,调理经脉。只是这些努力,都如同泥牛入海,白费力气。所以此次试炼,如果能让其开辟出修行之路,想来能为山头再添一位种子,让山门更进一步。如果依旧不行,其实也不算亏。”
毕竟近千年来,山头送去南海试炼的宗门天骄,能真正得到回报的有几个?
一只手都能掰着数过来吧?
不过也是,这些天骄在宗门山头里娇生惯养久了,自然接受不了南海的恶劣环境,有很多都做了逃兵,连夜跑回山头,甚至直接一去不复返。或隐姓埋名,幽居深山,或改头换面,另立门户,或下落不明,不知死活。
自家山头名声不好,这是源头。
之一。
押宝这头精怪,也是无奈之举。
赌对了,那将能一举扭转宗门如今内忧外患的情况。赌错了,那也就是给闲人们平添一道茶楼酒馆里的拌嘴佐菜,侃天谈资。
山头如今名声,无所谓这个的。
墨袍老人显然也是知道男子话里的意思,轻轻叹息一声,“也好,放手去做吧,这么一个烂摊子,别让它散架就行。”
男子沉默片刻,“我会尽力做好的。”
“问题都是前辈们遗留下来的,非一日之功可以解决,所以你哪怕有一天真的搞砸了,别太自责,这不怪你。”
男子颔首道:“谨遵老祖教诲。”
墨袍老人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哪怕已经有着几百岁道龄,但依旧喜欢钻牛角尖,倔强一如当年年少时,为了可以见到他的那位传奇师兄,可以寸步不离地守在别人住处几个月,匆匆见了一面后,又匆匆离去。
只论坚持与忍耐,山中同辈之中无人能与他相比。
但好像,有点过头了。
有时候太过钻牛角尖,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会把自己憋死的。
墨袍老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收起心里的那句话,转身走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无论福祸,后辈自有他们的遭遇,自己一个半只脚迈入黄土的老家伙,就别瞎掺和了。
随他们去吧。
只要山门不灭,什么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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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皎洁,洒落人间方寸地。
今夜少见的无云,万里夜空无数星辰争相闪动,像是一大盘不值钱的碎钻。
白孤倚坐在屋脊上,不看明月,眼里唯有漫天星辰倒映。
夜里的风很大很冷,白孤默默地紧了紧身上的棉衣,但目光依旧怔怔地望向远方的夜空。
“嘿,小白,大半夜的咋不睡觉,跑来这里吹风?想家了?”花邪的声音突然在白孤身边响起。
白孤眨了眨眼睛,然后转头看向已经坐在身边的花邪,“花大哥,你不也没睡?”
花邪嘴角一瘪,“没意思,这都吓不到你。”
“我说我刚刚听到你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你信吗?”
花邪看着一脸坦然的白孤,呵呵一笑,“不信。”
白孤笑了笑,“巧了,我自己也不信。”
花邪一滞,“没想到小白也这么喜欢开玩笑。”
“还好吧,我平时也是属于话多的那种人。”白孤又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下午睡得太早了,现在睡不着,就只能跑上来吹风咯。”
“巧了,我也一样。”花邪嘿了一声,但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只能坐在一旁,一直搓着手。
白孤则是知道花邪在想什么,“花大哥是想问吴老的事情?”
一下子被点破心事,花邪不免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挠了挠头,“实不相瞒,确实是。”
“我不是都说了吗?就我和吴老有过几次交易,聊过几次天,也有可能是我与吴老互相有眼缘,所以稍微能说上几句话。”
花邪眼珠子一转,“所以你跟吴老说了连风的事儿了?”
白孤回头看了花邪一眼。
这件事除了白小小和何雁,他可没跟任何人提起,包括王西洲和连风、关大虎两位当事人。
至于其他两人,也不是像会说漏嘴的人。
白小小虽然不排斥王西洲,但也跟他不太熟,平时谈话都不超过五句,怎么可能会跟王西洲说起这个?
更何况是完全不熟的花邪,更加不可能。
何雁是个聪明人,在知晓白孤的身份,以及此时与吴老有联系后就明白,要是自己嘴巴没个把门,那就自然会有人来让自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道理了。
再说了,何雁与王西洲、花邪两人熟归熟,但连连风和关大虎两位当事人都不知道,他们这俩旁观者,就更加没必要知道了。
呵呵,命重要。
那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
白孤有些疑惑。
花邪指了指白孤已经只剩几道淡淡白痕的手掌,“那天你和小小、何雁去长洲药馆,我刚好在路边吃东西,瞧见了。”
白孤点了点头,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花大哥。”白孤突然喊了一声。
“嗯?”
“咱俩做个交易?”
“啊?”这次换作花邪疑惑了。
你小子下午是睡糊涂了,夜风吹到现在都还没清醒?
虽然剑仙弟子,与认识吴老这两层身份很唬人,也很有分量,但再怎么样,你小子现在也就一个启魂境啊,不对,铸灵境。一个小小的铸灵境,也想跟我做交易?
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赶紧回去睡觉,别说梦话了。
白孤曲起双腿,双手抱膝,把下巴搁在两膝之间,“你教我身法如何修炼,我将来带你去见吴老,如何?”
花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此话当真?”
“不信的话,咱俩可以写字据。”
“呵呵,这就不用了,我信得过小白你的人品。”
白孤笑了笑,歪着头看向花邪,“我的人品不值钱,如果花大哥这么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花邪咧着的嘴角瞬间就僵住了。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子说话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看来还是不了解啊。
白孤摆了摆手,“算了,不逗你了。只要你教我身法的修炼方法,到了黑羊山,处理完我的事情之后,如果花大哥你还能跟着我回到云水城,那我就带你去长洲药馆见吴老。当然了,如果到时候咱们分开了,也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去吴老那里要来一块信物,再想办法交到你手里,你拿着信物去云水城长洲药馆就好了。你放心,我白孤亲口说出来的承诺,就一定会想办法做到的。”
花邪沉吟片刻,“好,这笔买卖很值得,我做了。不过小白你放心,我修炼的身法功法品阶虽然不高,但按照目前你的修为,也是勉强够用。等以后你得了其他更好的身法,再转去修炼也不迟。”
白孤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用了,免得花大哥你还得背上一条泄露师承的骂名。”
“嘿,这个倒是不会。我这门身法是我从一处遗迹里面得来的,算是我个人所得,不影响的。但如果不这样,我还怎么教你啊?你身上应该没有身法类的功法吧?我看你之前也没施展啊。”
白孤呵呵一笑,“谁说我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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