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拿着自己的行李和纳尔逊一起乘坐达贝的马车来到科尔布鲁克代尔时天色已晚,所以他准备第二天再去拜访达贝推荐的那家轴承厂。
每个城市都有着自己独有的气质,比如伦敦的气质就像一幅画,由不同色彩交织而成,繁华而又多姿多彩,既有西敏区那种优雅的韵味,也有着哈克尼那种黑暗的角落。
而科尔布鲁克代尔有着明显不同于伦敦的气质,这里的建筑,似乎与钢铁自然而然地联系在了一起,就像铁匠一样,看似不起眼,实则不简单。高强度的劳动为他们赋予了强壮的体格,也赋予了他们一种坚韧稳重的感觉。
要知道,好的铁匠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一个稀少的高技术工种,在200余年后也是这样。
就像他们现在下榻的酒店,在墙壁、屋顶、特制的吧台和桌子上,肉眼可见处处都是铁灰色,低调、冷淡、内敛但又不失沉淀和严谨。
而且无论是一楼的酒馆还是二楼的客房,能用到铁的地方就绝不使用木头和石头。
酒馆墙壁上挂满了朴实的装饰,那是一些陈旧的海报、工具或者简单的装饰品。
酒馆里大多数人都穿着宽松的工作服,穿过人群时克里斯可以看到有些人衣服上有因为铁水溅出而烧燎出来的破洞,大多数人看起来相当疲惫,但是当他们端起手上的酒杯时,又显露出快乐的笑容。
吧台或者说吧台后面的酒柜是这个酒馆的中心,酒保熟练地擦着玻璃制成的透明酒杯,还不停地为工人们倒着他们喜爱的啤酒或威士忌,等待倒酒的人们围坐在桌旁,聊着天,交流着关于工作和生活的各种话题。
克里斯和纳尔逊刚找到一个空桌坐下,就有点菜员递上菜单,克里斯看着菜单,上面的菜谱简单至极——烤肉、烤鱼、土豆泥和麦片粥,剩下的全是各种酒类。
非常英式的菜单,他习惯性地先要了一杯威士忌,最后又选择了烤鱼和土豆泥。受本地影响越来越深了,点餐前先确定喝什么酒,克里斯心想,
纳尔逊则是烤肉和土豆泥的选择,按他的话说,在出海的那段时间已经把船上厨师做的各种各样鱼的做法吃了一遍,甚至到最后见了鱼就想吐。所以只要有的选,他就不会考虑任何鱼类。
“这不是从伦敦来的两位先生嘛。”克里斯正在和烤鱼里的鱼刺作斗争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克里斯扭过身抬头看,原来是他们在办公室见到的特里维西克,他连忙把旁边的铁椅拉开,邀请他入座。
“先生们,来到科尔布鲁克代尔必须要品尝一下这里的特色酒,我说的可不是威士忌。”特里维西克先指了指他们两个的威士忌,随后挥手喊来点菜员吩咐道:“来三杯杜松子酒。”
说完,从兜里摸出来3枚1便士的硬币递过去。
“特里维西克先生,你没有在特尔福德居住么?”克里斯问道。
特里维西克给自己又叫了一份土豆泥和麦片粥,又摸出来2便士递给传菜员,然后回答克利斯的问题:“没有,虽然达贝先生在那里建造了宿舍区,也给我留的有房间,但是因为孩子们在那上学不方便,所以只要不加班,我大多数情况下在晚上下班后还是会回科尔布鲁克代尔,毕竟我的老婆孩子都在这边居住。”
“这个酒馆是离我家最近的酒馆,除了他家没有其他地方能喝到这么正宗的杜松子酒。”特里维西克说道。
这时,点菜员拖着托盘来到桌子旁边,特里维西克把盛了三分之一透明酒液的杯子放到桌子上,然后用夸张的语气介绍道:“先生们!这,就是杜松子酒!不同于威士忌的口感!”
“而且这家酒馆的酒是荷兰式的杜松子酒,口感比威士忌更烈也更香,但是口感也更辣!来,快品尝一下。”
透明色的酒液看起来像是上辈子大吃货国的传统白酒,口感也确实比威士忌更加辛辣。
不过,比起他曾经喝过的白酒还是差了不少火候,要知道他可是曾经喝过67°的衡水老白干,区区50°的杜松子酒还是不在话下的,他面不改色的端起酒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咳咳。”旁边的纳尔逊一杯酒刚下肚,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把酒杯放到桌上,看着克里斯脸上揶揄的笑容,老脸一红说道:“我没想到这种杜松子酒比平时喝得要烈,喝得有点太急了。”
特里维西克笑着解释道:“哈哈,纳尔逊先生,这种荷氏杜松子酒可是经过三次蒸馏,一般市场上的都是两次蒸馏,所以荷氏杜松子酒的度数要更高一些。”
“大多数人第一次喝这种酒可能会不习惯,但是对于科尔布鲁克代尔的工人们来说,还有什么比得上下班后喝上几杯烈酒,再回家倒头大睡来得快的解乏手段呢?”
“这个确实,每次打完仗之后或者上岸后,没有什么比一场酩酊大醉更让人痛快的了!”说完,纳尔逊又叫来点菜员倒上三杯酒。
男人们本来就很容易聊到一起,更别提在酒桌上了。
“对了,达贝先生有罗马人的血统么?我听说只有罗马人才是黑发黑瞳。”酒过三巡,克里斯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特里维西克点点头说道:“嗯,据说达贝家族12世纪就从意大利来到这里了,他们一家一直是黑发黑瞳。”
然后陷入了回忆:“想想从当年达贝一世发明高炉用焦炭炼出生铁的年代一直到七年战争结束,毫不客气地说他们家族的钢铁厂垄断了这一时期整个英格兰钢铁的三分之一以上。”
“而我父亲当时就是达贝一世的会计!”他无不自豪地说道。
紧接着情绪低落:“但是这几年钢铁生意不好做,首先在谢菲尔德那边据说可以生产出质量更好的钢铁,抢走了我们一部分生意。”
“而且,现在大多数矿场都用上了蒸汽机。”
“你们说,这蒸汽机吧,它是个好东西,用在矿坑里,可以让煤矿和铁矿的开采越来越简单。但是这玩意儿的价格可是不便宜,而且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如果它能再早出来20年,恐怕这里的钢铁产量最少能翻一倍,我们在前期年就能挣到更多的钱了。”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哎,现在的订单比起我小时候少太多了,我记得父亲在那时候隔三岔五地就需要加班算账,每年到手最少50英镑。”
“哪像我……”他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一年到头也就年尾和刚过完新年需要加班,其他时候基本上都可以准时下班。”
“这难道不好么?有更多的时间陪家人。”克里斯问道。
“当然不好了,我现在的收入和父亲在30年前的一样,但是30年前的面包只是现在一半的价格!”
“没办法,而且由于煤炭和铁矿石的价格一直下跌,订单变少,收入变少,这里的年轻人很多都不再从事钢铁相关的工作了。”他一摊手,无奈地说道。
纳尔逊用手搓了搓因为喝酒已经红彤彤的脸:“应该是军队的订单少了很多吧?”
特里维西克见酒杯空了,于是喊着点菜员倒酒,随后说道:“是啊,现在军队下的订单一年比一年少,而且他们从来不一次性把款给你结完,总是要押账。”
“可恶的皇家海军,别说让他们结账利索了,现在连待业军官的年金他们都延迟发放!”
“一般情况下每年的年金都是在圣诞节过后就可以去军部领取,但是我元旦过了后去领的时候,军士长竟然告诉我今年的年金国会还没有批下来!”纳尔逊想到这儿就恨得牙痒痒。
本来他都计划好等年金发了带着艾玛一起去皮卡迪利大街买几件新衣服,但是由于年金没发,这直接导致他的计划流产。
“现在这个社会,还是去当发明家来得好,我邻居就在发明蒸汽机那个人的工厂里上班,据说他们厂子里那两个老板现在都发大财了,要是我有那个脑子肯定就去搞发明了。”特里维西克又把酒吧喊过来,这已经是他们三人的第4轮酒了。
英格兰人与不是那么熟悉的人一起喝酒的时候,是按轮次来喝酒,每一轮由一个人出钱,下一轮再由另一个人出酒钱,就这么轮流掏钱请大家喝酒。
“你说的是发明蒸汽机的那个人是詹姆斯瓦特么?工厂在伯明翰那个?”克里斯听到熟悉的名字,精神为之一振。
“对对,就是他,还有另外一个人,应该是叫马修·博尔顿,他们在伯明翰合伙开了一家叫博尔登-瓦特的工厂,达贝刚从他们那买了五台蒸汽机用来抽水。
妈的,那个价格可真喜欢人,一台机器就要500英镑。”特里维西克忍不住夹杂着羡慕爆了句粗口。
“这么贵?”克里斯被现在蒸汽机的价格吓了一跳。
“可不是,我听我邻居说他的这个专利本应在1775年就到期,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专利保护从1769年延长到1799年,现在整个英格兰的矿场都在用他们的机器,而且只有他们能够生产,价格能便宜么!”特里维西克满脸愤懑的说道。
克里斯摸着下巴,想到瓦特,再看看前面的特里维西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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