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继承我的血,她只是个凡人,面对威胁,她毫无还手之力。”
当这样的话从克雷顿口中说出时,他在心底同时为朱利尔斯送上了一份歉意。这份遗憾是他自己没有的,所以他原模原样的从男巫那里摘了过来。
克雷顿一直很擅长模仿。
看到那充满真情实感的哀伤神情,路易斯教士终于被他打动了。
“我明白了。”圣职说:“你赶紧走吧,在启明星大亮之前我都会在这里等着。”
克雷顿向他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上台阶,从墓穴装饰性的石头和铁栏组成的门厅中走出。他稍微在这些为死人修建的建筑群中花了点时间辨别出路,然后打算从药园离开。
咔。
药草丛中突然传出了一个突兀的响动。
克雷顿停了下来,微微发尖的耳朵灵敏地转动着。很快判断出那个声音的方向来源。
那是一个高度不可能藏人的灌木丛,灌木丛前枝干歪折、碎叶散落,留下一个未愈合的空洞,似乎有什么小型的兽类从中穿过。
这里的药草气味相当浓郁,狼人的嗅觉闻不出来这是什么。
可能是獾。
克雷顿将视线收回,黑色的靴子再次重重踏下。
他确实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感,好像自己回到了某个经历过的时间段。
朱利尔斯背站在旅店门外,布满口袋的风衣紧紧裹在身上,绿色的长发披散,在寒风中狂舞着,背影看起来就像一棵成了精的大柳树,而且是极具攻击性的那种。
他抱着胳膊,阴沉地看着远处的夜幕。仿佛仇人的身影会从地平线上随时出现。
唐娜·贝略竟然在他的晚餐里放了迷药,就为了从这里逃走,他对同伴当然没有做出防备,半个小时后才醒来,那时候已经无法追踪上去了,只能留在这里等待她玩够了自己回来。
发生这种事,就算是克雷顿·贝略也不能说他没有尽心。
被一个水平不如自己的野路子女巫放倒,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朱利尔斯决不能继续忍受下去!
但在解决这件事之前,他已经有点忍受不了夜晚的低温了。
打了个哆嗦,他愤恨地盯着黑暗天幕,直到一对鬼火似的绿色光点渐渐浮现出来。
不是黄眼睛——朱利尔斯挑起一边眉毛,看着鬼火靠近,在旅店大堂里蜡烛的微弱光照下显露出剩余的部分来。
“朱利尔斯先生,贝略先生在吗?”芭芭拉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她穿着朴素的裙子,但容貌却像个上流社会的贵妇,走路时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现在不在,你找他做什么?”
女吸血鬼紧张地拗着自己的手指:“我想和他聊聊伊恩的事情,那孩子身上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之前把他转化成了吸血鬼,但现在他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醒不过来了,我觉得可能是我的问题。”
男巫见过伊恩·拉撒路,但他们没什么可说的,就算芭芭拉把他转化成吸血鬼他也不会感到惊奇。
“唔这种事情应该找一个有经验的人来处理比较好,克雷顿或许身手不错,但我想他还不太会照看狼人以外的物种。”
“那谁有这样的能力呢?”芭芭拉虚心求教。
男巫瞪着她,好像她说了什么不可理解的话来。
“显而易见的,他就在你眼前。”
芭芭拉哦了一声,十分期待地看着他:“那伱能帮帮我吗?”
朱利尔斯是不想给人做免费劳动的,但在愤怒的最高峰值过去后,他正发现待在寒风中等人似乎是一件蠢事,而他也不愿意待在这个空落落的建筑里,它正让他感到耻辱,还有孤独。
“我就勉为其难帮你看看好了,不过不保证什么情况都能治。”
他装模作样地整理了一下风衣的领口,也不用芭芭拉引路就走到前面去。
“感激不尽。”
芭芭拉看着他的背影嘟囔了一声,朝旅店大堂的光芒伸出手指。
一阵阴风吹过,蜡烛熄灭了。
女吸血鬼的家对于朱利尔斯已经不算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来过这里许多次,但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空气凝重。
芭芭拉善妒的丈夫老佩罗此刻也没有睡着,他紧绷着坐在沙发上,手里搓着一个苹果,将它摸得宛如上了蜡一样光,眼睛则紧紧盯着旁边的一个箱子。旁边壁炉里的火焰将他整个人照得像火堆里的一块铁。
当看到朱利尔斯进门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个“终于可以放松了”的表情,把苹果抛到一边,还站起来同男巫握手。
这种反常让朱利尔斯又打了个寒颤。
他和佩罗握手之后就背着手朝壁炉旁的位子走去。
“看起来总算有人意识到我的重要性了伊恩·拉撒路在哪儿?”说到这儿,他突然奇怪佩罗没有因为那个青年进入家门而心生嫉妒。
芭芭拉从他背后进来,顺手把门关上,止住寒风。
“箱子里的就是。”佩罗说,他不忍地偏过头去,对着自己的妻子做出一个怨怼的表情,这是前所未有的。
朱利尔斯这是才注意到他们的位子中间的木头箱子,它看起来不大不小,长方体,顶盖上有个把手,高度大概到他的腰——在他站着的时候。这样的大小顶多装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可不能够装下一个成年男人。
他惊疑不定地指着箱子。
“它?”
芭芭拉诚恳地点点头:“他之前在森林里昏迷不醒,我带他回来的时候怕被别人看到,所以.”她有些羞赧,没有继续说下去。
男巫起身,小心翼翼地揭开箱子的盖子,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把盖子盖回去。
“所以你就把他的四肢打折了强行塞进了这个小盒子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要把伊恩的身板塞进这么小的盒子里,打断四肢还不太够,这个可怜的家伙身上起码有三分之一的骨头不再完好,几乎成了一滩烂泥。
“伊恩不会很痛的。我自己也试过这么做,而且这么做可以遮蔽阳光。”芭芭拉慢条斯理地说,语气还算温柔。
她的丈夫在她背后给自己的胸口画了个十字,为这个可怜的男孩无声祈祷着。
“他好像不能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于是对自己开了一枪,然后任由白日炙烤自己。但这不能杀死他,我将他带回来休息,又给他喂了些羊血,可他还是虚弱得不成样子,这好像不太正常。”
朱利尔斯深深吸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手套给自己戴上。
“新生的吸血鬼,他之前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芭芭拉小心地看了佩罗一眼:“就是正常的食物,对于吸血鬼来说最常见的那种。”
“哦,他最好别是吃了个圣职,我听说有些厉害的圣职可以为自己的全身血液祝圣,那和圣水一样有驱散诅咒的效果,这样敢于吃他们的怪物就会收到重创。”
佩罗听到他们的谈话,脸色一变,捂着嘴干呕起来,芭芭拉把他扶道一边坐下,又端了个盆过去。
朱利尔斯重新打开箱子,将手指强硬地塞进伊恩如眼帘般紧闭的嘴唇中用力勾扯,将下颚掰开,然后又看到一团血肉模糊。
“芭芭拉,他的舌头怎么了?”他喊道。“你发现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吗?”
女吸血鬼紧张地比划起来:“这个不是,我是怕他在我将他带回城里的时候突然从箱子里醒来大喊,所以就”
“所以就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塞进喉咙里?”
朱利尔斯自以为不是个好人,但他此刻也开始觉得芭芭拉残忍了。
他不得不为这个自己只有几面之缘的年轻人打抱不平:“用你对后裔的支配权啊!白痴!你造就了他,他体内的血来源于你,所以你能轻易支配他。就是要他走进火堆,他也一定会照做的。你难道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本能吗?”
正是因为吸血鬼有这样的能力,它们才会很容易建立团结的氏族,让长老会对芭芭拉有着非同一般的重视。
然而芭芭拉一边摇头一边委屈道:“我感觉到了联系,但它并没有那么强啊。”
男巫怔住了。
他快速地掏出了一些原本不会用到的珍贵施法材料,用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手法为箱子里的可怜家伙做了一次价值不菲的仪式魔法来测定状态。
结果很快出来了。
芭芭拉和佩罗都看不懂魔法仪式的生效方式,他们只能观察朱利尔斯的表情,试图通过他的表情变化来判断伊恩·拉撒路的吉凶,只是男巫的脸色阴晴不定,始终不能让他们有一个明确的判断。
“艾利西奥。”
他们听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词汇从朱利尔斯口中吐出,他的语气中惊讶和疑惑并存。
“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愿意当夺神者。”
仪式的痕迹显示,伊恩·拉撒路体内有一部分吸血鬼的本源力量被夺走了,芭芭拉留给他的血不再充足,因此他沦落到死人和吸血鬼之中的阶段——既没法醒来,也不能死去。一笔阁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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