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到晚上,克雷顿和他的两个帮手才做好了准备,选定了一处市中心的污水塔进入下水道。
这里的外层门长期上锁,也少有人靠近,他们的行动安全可靠。
用钳子扭断了污水塔正门那几乎和门结成一团的挂锁,里面除了工作台和暴露在外的机械齿轮零件负责开合水道闸门,下层通道前还有一堵锈蚀的铁丝网墙,同样有一扇门嵌在上面,克雷顿用指甲在铁丝网格上切开一个破口,将手伸进去拉开门栓,再将门推开。
在他背后,芭芭拉和朱利尔斯都和他一样,换上了一身黑衣服,紧张地检视自己为地下之行所做的准备是否充足。
为了避免意外,法师还从家里找了一块会发光的石头代替提灯,淡绿色的光芒让环境显得阴气森森。
克雷顿的手停在空中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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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吗?”克雷顿深感怀疑。
“太棒了!这个计划太棒了!我要是阿西娜准不会想到自己会和地下钻出来的三个黄人浴屎搏杀!这真是荡气回肠的一战!”
为了排水便利,地下水管的管道都被设计成尽量粗大,这些管道的直径有八多恩尺(1多恩尺=31cm),即使是中段位置也高四尺。
人当然能造成这样的痕迹,但谁会到这里来呢?
又继续走了一阵,领路的芭芭拉不再前进。
长久的沉默被突兀打破,朱利尔斯立刻变得能言善谈起来,只是每个字眼都不太适合被记录在向公众开放的读物上,芭芭拉则扶着管道内壁,吸血鬼的力量完全没有起到作用,只是一副快要昏过去的样子。
女吸血鬼倒是很乐意服务,她接过朱利尔斯的矿石灯,朝着管道深处行走。
就在他们走过了六个分支选择后,随着一阵来源未知的震动,一注黄水突然从头顶的管道井口淋了下来,打在他们的帽子上,给他们变了个颜色。
注意到他们的视线,芭芭拉不好意思地放下老鼠。
下水道的闸门是已经开了的,那些不见天日的黑窟窿宽容接纳了所有访客。不过即使它们很快消失在众人的眼中,那细小的足音也还在空旷的管道里不断回响,恶臭也一直萦绕在他们的鼻尖。
芭芭拉虽然附和着法师的说法,但克雷顿看她后怕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无知的小妇人在最初什么都没考虑,她甚至没法把失去联系和老鼠死亡联系起来,这对她来说是两件事。
“芭芭拉夫人,领路吧。”
克雷顿也对此有所疑虑。
“它们死了?”
芭芭拉有一把杖剑,朱利尔斯还有一把魔杖和大量的低级魔药可以用,至于他自己则带了退伍保留的骑兵刀。顺手拔出来稍微挥动,熟悉的手感让他恢复了些许信心。
他现在已经是狼人了,力气和速度都有增长,对于刀剑的掌握也因为反应速度的提升而更加精进。
克雷顿无所谓,为了这次行动,他穿着自己买过最后悔的一套衣服和鞋子,这双鹿皮靴老早就发霉了,而且不匹配他的脚码,行动中恰巧可以掩饰一下身份,今天过去就可以丢了。
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他在心底反复对自己这么说。
他作为养尊处优的法师,被淋到的那一刻就失去了理智。
克雷顿只好赏了他一耳光让他冷静,然后又掏出自己的手绢帮他擦脸——因为扇耳光时不小心把手上的莫莉黄沾到对方脸上了——然后中尉又尴尬地发现自己掏出的手绢正是长老会送的那一张,那是由帝国绿染就的,同样是一种正待立法禁止的剧毒染料,暗裔可能有抗性,但人类绝对没有。
在他背后,朱利尔斯放下脚,淡定地开口:“安心,克雷顿,老鼠承担不了多少诅咒,它们活不过这个晚上的。”
等三双脚都落到地面,一些毛茸茸的下水道居民便从他们脚边惊慌地跑开。
克雷顿招呼一声,率先抓着长梯的外沿滑了下去。
那些小型的野兽一脱离芭芭拉夫人的手掌,便迫不及待地冲向管道的不同分支。
“我半个小时前才测算过.你养的那个人头也没有那么多血液可以提供给我当占卜材料,剩余的量最多就只能再用两次,你确定要用在这里吗?”
他们注意到芭芭拉没有说话,于是都回头看她,结果正看到那小妇人端着一只老鼠往嘴里送。
勇气在胜利的因素中永远占有一席之地,不过它也有不管用的时候。
克雷顿看着这些划痕,心生警惕,催促着其他两人拿上武器。
“这里的淤泥起码有半尺高。”朱利尔斯抬起右脚,厌恶地打量着鞋底。
污水塔管理员正是有维护管道的职责在内,但这里即使没有管理员在,他们经过的这些管道也似乎干净、通畅得过分了。
三八.六.一六六.六九
“好吧,我姑且当这个技术是安全的。”他咕哝着等了一会儿,看芭芭拉连续捉了几只老鼠喂血,再把它们一一放走。
“听起来黏糊糊的。”朱利尔斯评价道。
好在克雷顿最快反应过来这些液体的气味和他们所熟悉的其实不一样。
就在刚才,为了逃避那些含有染料的液体,他们往就近的路口逃了一段距离,而令克雷顿难以启齿的是,就在刚刚,他有一阵也失去了理智,因此不记得回头路该怎么走,只能确定他们现在不在最初划定的路线上。
他们本来就选择了靠近库列斯家族宅邸的位置进入下水道,即使这里的管道错综复杂,按照正确的方向走也绝不会错,顶多浪费一两个小时。芭芭拉的老鼠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为什么左右贯通的路线如此多?
靠近地表入口的地方若是坡度设计有误,极有可能导致杂物直接在管道弯处淤积。
上下并列、左右平行、横管连通,弧度通道都是多条管道排列的正常可能,但复杂的规划一般会是较为深层地下的设计,而他们才刚从污水塔下来不远,并没有前往更深处的管道脉络走,而是在更贴近地表的位置。
一种由墨绿转成的漆黑向上攀附至管道中段,十分地整齐,这是雨季时积水留下的痕迹,但克雷顿敏锐地注意到那些漆黑的部分中多了一些灰白色的丝线,那是有硬物在管道上刮擦的痕迹,而且高度不算低。
克雷顿没有理他,只是拿出自己的指南针观察方向。
擦过脸,朱利尔斯不仅找回了理智,还变成了队伍里最沉默寡言的一个。
污水塔的门锁都因为许久没有润滑油的滋润而坏损了,闸门也一直开放着,这座建筑的管理员至少有两三个月没有来过了。
“接下去我们该怎么走?”克雷顿向芭芭拉发问。
“不,如果它们死了,我会失去对它们的联系。”芭芭拉疑惑不解地说:“但它们只是停下来了,可能是太累了吧。”
克雷顿的脸都绿了,这分明是吸血鬼制造子裔的仪式。
“我也是这样想的,通常到了敲窗人活动的时间,我就感受不到这些老鼠的存在了。”
这是过去出征前的老旧习惯,不过一向管用。
朱利尔斯嘴里叨叨个不停,完全没有将克雷顿的警告听进耳中。
克雷顿不知道她感应到了什么,但周围的环境老实说和一个小时前他们看到的没有任何变化,这实在是很令人沮丧。
在绿色的灯光中,芭芭拉闭眼感应了一阵,开口回答:“就这么向前走也成,有些选择了不同管道的老鼠在前方又汇合了,所以这些管道大概是联通的。”
“朱利尔斯,最后校准一次,阿西娜·柏吕阁还在库列斯宅邸吗?”
“老鼠们停下来了。”她说。
好在芭芭拉恢复了过来,她还备了多条手帕可以用来清洁脸部。
“好了,下去吧。”
中尉抬手,在管道内壁上敲出一个短快的节奏,震动一直传到连暗裔也无法观测到的黑暗深处。他希望这能吓到老鼠,让它们继续前进。
克雷顿皱了皱眉,但也无可奈何,他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一场持久战。
“你在尝试制造老鼠吸血鬼?它们身上可已经带着可怕的毒素了.”
“我不是要吃它们,只是想让它们为我们探路。我可以在它们体内注入一点我的血液,然后再放走,然后就能掌握它们的行踪了。”
她的语气极不确定,因为这与她过去的经验有所违背。
克雷顿很想弄明白这件事再出发,但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不太多,芭芭拉的感应范围是有限的,而老鼠则一直在向前爬,一旦脱离了这些小型野兽的指引,他们可能就要被困在这片区域了。
“好了,它们又开始移动了。”
芭芭拉松了口气,但向前走了两步,再次停下。
她转过身,面露惊慌:“它们朝我们这里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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