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门帘,身子一矮,秦淮便进了这小饭馆。
一进屋里,顿时豁然开朗。里面并没有秦淮想象的那般逼仄,反而是别有洞天。
眼前就是亮堂堂的明档厨房,不仅两排铁钩挂着的烧鹅油光可鉴,一旁菜篮子里堆着的鲜蔬也青翠欲滴。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者坐在大灶后烧着薪柴,看见秦淮进来,两眼虚虚一抬,嘴里招呼道。
“去二楼,菜一会儿就上。”
说罢,也不管秦淮,继续操持着厨房里的那点活计。
秦淮看这老者动作沉稳有力,在灶台转圜间丝毫不停,一举一动仿佛都浑若天成,心中也是一凛。
“那小子今晚可是有口福了,老师傅您忙,我就先上去了。”
秦淮从过道走过,刚想上楼梯就看着旁边水箱里有几条色泽艳丽、活力非常的东星斑,便停下脚步想了想,回头探身问道,
“老师傅,我怕李伯他们吃不惯东北菜,要不给他们蒸条鱼?”
“放心,他是我这儿的老主顾了,我知道他的口味。”
老者一边回话,一边揭开锅盖尝了尝咸淡,
“去吧,今天这菜,保准好吃。”
“好嘞~”
秦淮也不强求,三两步就上了楼梯,进了二楼雅间。
“小秦啊,见到厨房那个老师傅了吧。怎么样,手艺可还行?”
“晚辈见识少,除了感觉这老人家身上有着几十年的功夫外,没看出什么别的东西来。”
李玉堂诧异地看了秦淮一眼,举起茶杯抿了一口,
“你咋看出来的?当初我见到他的时候,怎么看都只以为他是一个逃难的老厨子。”
“那位老前辈给我的感觉跟我师父很像,虽然他在努力掩饰,但那股‘神’骗不了我们这种人。”
秦淮一边向李玉堂解释,一边将视线放到刚刚惊鸿一瞥所探知到的信息反馈上,
姓名:丁连山(李存义)
状态:关东鬼,???
专精:厨艺69%,???
威胁等级:黑
备注:幸运的有翼虫,他对你没有恶意。
秦淮想着老者那纯粹到一丝杂色都没有的黑色光芒,虽然面上仍挂着笑意,但心里却不敢放松。
他也是真没想到能在个小饭馆遇见位武林大前辈,不过想来这应该就是李玉堂的安排了。
“原本还想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竟让你先猜到了。
不过别急,咱先吃饭,有什么事咱吃完再说。”
话音未落,老者就端着巨大的木盘子闪了进来。
“来,端菜。”
锅包肉、地三鲜、酸菜白肉、小鸡炖榛蘑...
虽然都是些家常菜,可这色香味那叫一個勾人。
哪怕是吃惯了名家手艺的秦淮闻见这浓郁的菜香,也不由食指大动。
见老者落座动筷,秦淮和李重光也不再矜持。
一时间,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和口水吞咽的声音。
“不瞒你们说,要不是今天玉堂出钱,这桌菜可没这么好。”
老者放下筷子,言语间有些追忆,
“人老了,没多的念想,就想着吃一顿地道的老家东北菜。
到了九龙,水土差的大,老家那些山货都没地儿找,平日里只得将就将就。
如今为了今天这顿饭,这材料都是我从各地弄来的好东西,榛蘑和酸菜是我找人专程从老家带的,连这猪肉都是我今天现杀的土猪。
这么一弄,是不讲究多了?”
说着说着,老者眼神就落到了秦淮身上,仿佛在等一个回答。
秦淮点点头,见三人都盯着他,李玉堂又不说话,只得接过话茬,
“老前辈几十年的火候自是不必多说,都说讲究人办讲究事,老前辈想必应该还有道大菜没上吧?”
“既然你猜到了,那就跟我一起下楼吧,权当给我搭把手。”
老者看了看秦淮,嘴角一扯,撂下句话,转身就下了二楼。
大灶面前,炉火正旺,跳动的火焰照的老者面部明暗不定。
“哗~”
揭开锅盖,滚烫的蒸汽升起,老者侧身闪过升腾的白雾,似慢实快地用小勺从锅里舀了勺羹汤。
看着一旁站着的秦淮,老者将手里的勺柄转出,两指捏着小勺中段,递向秦淮。
“来,尝尝咸淡。”
秦淮看着老者两指间那丝毫不动,稳如泰山的小勺,想了想,就要俯身上前单手去接。
可当秦淮余光瞥见老者似笑非笑的神情时,又脸色一肃,缓缓撤回了伸出一半的单手。
秦淮缓缓吸气,双手齐出,侧着身子来到老者身前。
右手先托住老者手腕,左手再恭敬地取下老者双指间的小勺。
“同臣倒是收了个好徒弟,没浪费老夫今天做这桌子菜!”
老者含了含下巴,言语间似有深意。
秦淮取勺入口,顿觉无比鲜美,但还是有些不确定,
“前辈,这是蛇羹?”
不怪秦淮疑惑,毕竟之前说好了今晚菜式都是东北菜,那老者花大心力熬这蛇羹又是为何?
“去年,也就是乙巳年,你是在那一年扬名神州的。
而我,也是在那一年离开东北的。”
老者看了看锅里咕嘟的蛇羹,慢悠悠的说道,
“以您这身功夫,有什么能让您…来九龙办事啊?”
虽然秦淮说的委婉,但老者还是明白秦淮意思,自嘲的笑了笑,
“功夫高有什么用?是人就有弱点,别说我了,就是你师傅,大名鼎鼎的神枪李,不一样有弱点?”
秦淮刚想反驳,但又想起师娘和师傅那刚出生的小儿子,也不得不沉默下来。
“做大事,我从不后悔,但要是连累了挚爱亲朋,祸及家人,我这良心上实在是过不去。
所以权衡利弊之下,我只得离开东北,在这九龙当个厨子。”
老者有些无奈,一边往炉灶里加柴,一边盯着秦淮说道,
“不说我这糟老头子了,说说你吧。年轻人,你练气成了?”
秦淮知道自己那点养气功夫还瞒不住这大宗师的火眼金睛,索性点点头,
“前段日子受了鸿胜前辈的指点后偶有顿悟,便水到渠成的跨过了练气关隘,如今算是刚过了四练门槛。”
“四练?!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吧?”
老者猛然瞪大了双眼,瞧着秦淮的脸皮,很是惊讶的说道。
见秦淮点头,老者也是喃喃道,
“怪不得,怪不得玉堂让你今晚过来。”
旋即,老者低头看了看烧的正旺的炉灶,又抬头望向秦淮。
“小子,今天能学到多少就看伱本事了。可别怪我没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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