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温今日前来,其实有两件事情。
其一,自然是为了张恒的婚事。毕竟是与荀氏和蔡氏联姻,这已经不是张恒一个人的事情了,他身为长辈,自然得帮着操办。
其二嘛,则是为家族子弟求官。
眼看招贤考试过了,连没有出身的寒门子弟都当上了官,自己家族的下一代却还没着落,张温自然心急。
在他看来,讨董之时他张氏可是投资入股了。如今你刘玄德贵为徐州牧,也到了投桃报李的时候。
可张恒一直没有要提携自家人的想法,迫不得已之下,张温只得亲自登门,来提醒一下自己这个迟钝的侄儿。
恰恰是看出了张温的想法,张恒才一直装聋作哑。
“子毅啊,咱们族中子弟这般游手好闲,终究不是个办法。老夫便想着,在州府为他们谋个差事,也好养家糊口,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世间的一切,都要靠地位实力来说话。
尽管张温是现任家主,但求官一事,还是得到张恒的许可。
闻言,张恒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
他其实是不想搞这种裙带关系的,但这是这时代普遍的玩法。
“此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不好出面,还请伯父亲自去求见玄德公,想来玄德公也不会拒绝。只是……咱们张氏子弟,切不可以权谋私,仗势欺人,不然便是我也保不住他们。”
张温当即正色道:“这是自然,大丈夫出仕为官,只为光耀门楣,青史留名!谁敢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不用子毅动手,老夫自会清理门户。再者,如今子毅你身负大任,总得有些自己人帮衬一二。”
“如此便好。”张恒点了点头,“不知伯父准备举荐几人为官?”
三五个的还好说,可以先入府干些书吏的活,若真有才能,便可酌情提拔。
若是大搞批发,张恒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张温沉思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老夫遍观族中子弟,可堪一用者却有二三十人,便推举十五人,如何?”
“不行,太多了,必遭人非议!”
张恒目光一凝,断然拒绝道。
“十五人还多?”张温有些气愤道。
我又不是让你把他们提拔到六部尚书的位置,只是出仕为官而已。
他荀氏的荀彧、荀谌、荀攸,可都是位高权重,也没见旁人说什么啊!
张恒叹了口气,面色诚恳道:“伯父,自古出仕为官,都要有真才实学。侄儿如今已是身居高位,若是再大肆提拔亲族,岂不成了结党营私。”
“子毅,老夫知道你爱惜名声,但也不可因此阻挠族中子弟升迁之路。你看他荀氏,三荀皆并列高官……”
“伯父既然说起荀氏,又岂会不知此次招贤考试的第四名,正是慈明公之子。如今州府之中,经由三荀举荐的荀氏子弟,可是一个都没有!”
“这……”
张温顿时语塞。
连荀爽的儿子都得去参加考试,他又还能说什么。
眼看气氛有些僵持,一旁的张岳连忙劝道:“子毅,你伯父也是为了家族考虑,还是莫要太过苛刻了。”
见父亲也来掺和,张恒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罢,伯父明日可去拜见玄德公,推举族中子弟为官。十五人也行,只是需得从书吏做起,至于之后是否升迁,就得看他们自己了。不过这也是最后一次了,今后无论任何人再想出仕,都得从军或参与招贤考试。”
闻言,张温脸上这才重又露出了笑容。
“子毅放心,都是自家人,你这些叔伯兄弟绝不会让你失望。”
他倒也没什么坏心思,为家族兴旺的同时,也担心张恒一个人势单力孤,容易被人架空。
只是张恒不喜欢这种以权谋私的行为。
正事谈完之后,四人又商议起了即将到来的婚事。
礼仪方面,张恒确实是一窍不通,一系列流程都只能交给长辈操持。
商议了一会之后,眼看到了午膳时间,张恒便命厨房准备了酒菜,安排了一场家宴。
宴会过后,张温和张岳离去,柳氏却留了下来要陪陪儿子。
说实话,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母亲,张恒的确亲近不起来,反而还有几分惧怕。
毕竟……这时代普遍成亲较早,柳氏今年也不过三十六岁而已。而张恒这具身体里,却装着一个后世大叔的灵魂,能叫一声母亲已是勉为其难。
但架不住柳氏爱子心切,一整个下午都拉着张恒问东问西,却都是些生活上的琐事。
张恒一一作答,神态恭敬却又有些疏离,弄得柳氏好不失落,心中不住哀叹着儿大不由娘……
眼看日头偏西,天色渐晚,柳氏只好起身告辞。
张恒如蒙大赦一般,赶紧起身挽留,脚下却一点不慢,亲自将柳氏送出门。
如此举动,差点把柳氏气笑了。
“阿恒,你就这般厌恶为娘?”
“母亲误会了,只是州府中还有些政务,本应下午就该处理的,奈何……”
一听这话,柳氏赶紧道:“既有公务,你还是赶紧去吧,为娘明日再来看你。”
“多谢母亲体谅。”
张恒连忙躬身行礼,并让孙康护送柳氏回家。
等柳氏依依不舍地走远之后,张恒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烦心……”
张恒自语着走回屋内,可没等坐下,外面便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次来的人让张恒有些惊讶,却是小舅子荀棐。
“拜见长史!”
进门之后,荀棐立刻行礼道。
“阿棐,你这是……”张恒有些疑惑荀棐的称呼。
荀棐笑道:“长史有所不知,承蒙主公不弃,任命下官为州府掾史。”
掾史是基层官吏,通常在百石左右,多为州府自行征辟,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职。
按理说荀棐身为此次招贤考试的第四名,就算授官,也不该是这么低的官职。
但掾史之间亦有差距。荀棐这个掾史是刘备亲自征辟的,今后便跟随在他身边,说是个小秘书也不为过。毕竟荀棐除了是张恒的小舅子之外,还是他刘备的小舅子,自然要重点培养一下。
“原来如此,如此倒要恭喜阿棐了!”张恒笑道。
“长史客气了。”
荀棐连忙摆手道,脸上乐开了花,看来对自己这个职位非常满意。
“不过……好叫长史知道,下官一月前已行了冠礼,有了表字……”
“哦,此事我还不知,表字为何?”
“表字文佐,乃蔡公所赐。”
荀棐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有了表字,又是做官的人了,自然不想别人再唤他的小名。
张恒马上改口道:“文佐贤弟,方才是为兄失礼了,还望勿怪。”
“哪里,哪里,长史也是无心之失。”
“这么晚登门,不知贤弟所为何事?”
荀棐这才想起了正事,不禁神情一肃,再度拱手道:“奉主公钧命,请长史前去议事。”
“此时去议事……”张恒抬头看了看天色,有些疑惑道,“贤弟可知是何事?”
荀棐低声道:“长史,应该是青州那边……”
闻言,张恒脸色猛地一变。
青州战事有结果了?
“走,去州府!”
张恒没有丝毫犹豫,大步向州府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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