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种事?”英莲张了张嘴,讪讪道,“怎么以前从未听你提起过呢?”
慕耀入了座,端起热茶徐徐饮了一口:“这些二师哥他们皆是知道的,只这几年我日日跟你们一块儿,也想不起告诉你罢了。”
英莲恍然,忙道:“正是呢,平日你在几个师兄弟里是最潇洒自在的,从无半分烦恼,我哪里会想到这些?”
慕耀舒眉一笑:“原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不比几位师哥,都是家中独子,须侍奉双亲,继承家业。我上头还有两个兄长,皆已长成朝中栋梁,足以承欢膝下,光耀门楣。且我自幼长在姑姑跟前,京中本就鲜有人知道旭国公府里还有个三公子,当年下山回去一叙,也已全了人伦之情再无遗憾,原也没想过久住的。”
不想英莲闻言,心中却生起狐疑:“那你当年既回了府,你爹娘怎忍心再放你出来呢?”
慕耀因摇头道:“爹娘兄长虽心有不舍,然我命中与血亲缘薄,本就不得多亲近,再则我的确不惯京中拘束日子,便去皇宫求了我姑姑。说来我被姑姑一手带大,姑姑、姑父皆视我如己出,只要姑姑同意,她贵为国母,向父亲开口放我离京自是再简单不过的。”
英莲想了想,道:“可你姑姑不会舍不得你么?”
慕耀道:“儿时我几经生死,最后还是舍给了高人才得以保全性命。姑姑看在眼里,如何不心疼的?我深知她心里,是生怕我再受磨难的。便是再不舍,也会依我。”
小何闻言,面上生出几丝落寞:“五师哥,你姑姑真好!”
慕耀笑笑:“我已说过,她与姑父视我如己出,如何会待我不好?当初新皇初立,按照礼制为皇家重制腰牌,姑父特意嘱咐,要按皇子规制为我留出一块青玉腰牌来。”
说话间,他伸手从袖中将那腰牌掏出,目光灼灼:“当日姑姑将这腰牌予我时,虽说是另有他用,可其中惦念我如何不知?”
冯渊原只是在一旁静静聆听,不想听到这里面上却是一滞:“另有他用,却是何用?”
慕耀抬眼与他对视,却是抱歉一笑:“这事儿本该早些告诉你们,只临别时姑姑有交代,不可随意泄露,故我也从未与你们说起。”
冯渊微怔,片刻后却释然道:“既如此,不说也无妨。”
慕耀因道:“以二师哥的机智,这会子便是我不说,怕也猜到了吧?”
那头冯渊却并未答他,只勾唇一笑,徐徐捧起手中热茶,品尝起来。
然何连之却始终猜不透,急得嚷道:“二师哥,到底是何事?既你已猜出来了,那也不必瞒着我们了啊!”
慕耀叹了一口气,只瞪了小何一眼,口中斥道:“你啊你,如今一天大似一天了,怎么还是顽童心性,半点也沉不住气?”
&叫你瞒着不告诉我的?”何连之委屈得咬唇,沉头不语。
慕耀因道:“罢了罢了,告诉你们也不打紧。我回京时正值姑父登基不过一二年,天下初定,各地总还有许多乱象,惹得圣心不安。那日我去求姑姑,姑姑虽允了我,却交代我四处游历之时也顺便替圣上体察体察民情,及时上报。若遇上贪官恶吏,或不公不允之事不平之事,也可凭那青玉腰牌惩治一番。只这些年,我怕身份暴露反而误事,所以鲜少拿那腰牌出来。”
&来如此!”小何恍然大悟,点头不迭道,“怪道这些年来,除了那回在我那老子跟前连同隐芳园那嬷嬷两处,从未见过你拿腰牌示人过,不想里面还有这番缘故!”
英莲听罢,惊呼道:“如此说来,慕少爷你岂不是就是钦差大臣了?”
慕耀闻言,哭笑不得:“九儿,你切莫乱说。我无官无职,算哪门子的钦差?不过是出来游历,刚好能管管闲事罢了!”
&吧,原是我失言。”英莲忙福了福身,玩笑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明白小何的爹爹怎会无缘无故平调到别处去了!”
何连之微怔,倏忽忙看向慕耀道:“五师哥,真是你干的?”
慕耀见瞒不住,只得道:“当初九儿被林府认作女儿,和二师哥一道留在扬州,我便知他二人恐怕要在扬州久住。如此一来,依你那倔性子,只怕日后我们要来扬州望一望他们,也要别扭许久。想你那糊涂爹爹任这扬州知府多年,却无甚建树,倒不如叫他往别处去,也好叫你眼不见心不烦了?”
说完,见何连之咬着唇不说话,又道:“怎么,难不成你不想这样?”
何连之忙把头一扬:“才不是呢。”眼角却是挂着湿润,半晌只幽幽道,“五师哥,多谢你!”
众人见他这副模样,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英莲忙拉了他坐下,笑道:“好了,原是我的错,不该提这个惹你伤心。你才不是喊着要吃萝卜炖羊肉么,我这就去与你做,好不好?”
&早就把那些人忘得干干净净了,才不伤心呢?”何连之说着,只朝九儿咧嘴一笑,“九儿,今儿你可得多做些,上次我都没吃饱!”
众人都被他逗笑,英莲正乐得不行,却见门外紫苏掀了帘子进来,回道:“奶奶,二小姐来了。”
话音未落,外头紫鹃已搀了林黛玉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脸生的嬷嬷,众人便知是今日霍约派人送来的那两个嬷嬷。
今日天冷,黛玉穿了一件绛紫色浣花锦纹杭绸小袄,外面罩了蜜合色带竹子图案的锦缎披风,一眼望去,明媚鲜妍,却有不失清雅,原本白皙的小脸被外头的冷风激得生起两团酡红,十分惹人怜爱。
英莲忙过去卸了她的披风,拉她到银炭炉子跟前取暖,嗔她一眼道:“这么冷的天儿,你跑过来做什么?若是有事,打发紫鹃雪雁她们过来说一声便是。”
&姐,我如今身子胜过从前许多,走这一遭无事的。”黛玉轻轻挣了双手,一双美目却是幽幽望向了慕耀,缓缓道,“此番黛玉得了京中两位好嬷嬷,爹爹特意嘱咐我要亲自谢过慕公子。不想我才去闻兰阁,却听里面的人说慕少爷和小何少爷来了这,便跟着来了。”
说完,只轻移莲步,款款走到慕耀跟前,郑重福了福身道:“慕少爷,黛玉在此谢过。”
慕耀忙伸手扶道:“原是分内之事,林姑娘不必多礼。”
黛玉起身,抬眼间不想竟直直撞上慕耀的眼神,四目相对,心下竟是莫名一动,脸上两团酡红蹭蹭热了起来。
&了。”身后早有英莲上来宽慰她道,“好妹妹,慕少爷不是外人,用不着如此!”
黛玉心内有事,只觉耳根烧红,拉着英莲的手再不敢出声了。
正在这时,院中忽传来一片吵嚷,屋里人都十分诧异。英莲刚想叫海棠出去看看,却见幻雪急慌慌从外面冲了进来,含泪喊道:“爷、奶奶、二小姐,大事不好了!老爷、老爷……”
冯渊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低喝道:“慌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老爷怎么了?”
幻雪抹了泪,却依旧哽咽不止:“老爷、老爷晕过去了!”
&怎会如此?”这下,一屋子的人都变了脸色。
幻雪忙道:“都是那个琏二爷。他听说了早上老爷接见霍大人的事儿,方才急匆匆来找老爷。才进门请了安,后面便说老爷如今既能亲自见客,必是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说神京里的老太太、太太都惦记着二小姐,过完年便要带二小姐回去。老爷听了,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就晕过去了!”
黛玉听完,眼泪便跟着如雨直落:“爹爹才好些,琏二哥急个什么?”
英莲急得啐了一口:“我就知道这个贾琏,忍不了太久!”
还好冯渊镇静,问幻雪道:“现下那边情况如何?可曾去请大夫?”
幻雪忙点头不迭:“詹管家已派人去请了,老爷昏迷着未醒,这会子思烟带着人在旁边照顾呢。琏二爷见闯了祸,也不敢乱动,只跟着守在老爷边上!”
冯渊想了想,眼中忽闪过一道精光,只点头向众人道:“既如此,我们也别愣在这儿了。五师弟、六师弟你们是客,不便叫那贾琏看见,先回闻兰阁。待我跟阿瑛、黛玉先去看看,晚些时候再去找你们细说。”
二人自是点头应了。
彼时,林如海房中。
&爹,你醒醒啊,你莫要吓女儿!”
&爹,你早上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子便成了这个样子了……”
英莲和黛玉跪在床畔,哭得泣涕涟涟,屋里的一众丫鬟也跟着抹眼泪,气氛好不心酸。
那贾琏呆若石柱,只垂着头蔫蔫站在一旁,心里早就懊悔不迭,将自己骂了几千几万遍。
要说放在平时,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一时冲动,做出这般蠢事来!可算起来他入林府也近一年了,虽乐得清闲,可实际上是半点好处不曾得着。虽他爱玩,可这外头烟花柳巷玩几趟也就厌了,更何况贾府里还有娇妻美妾等着他回去,如何能巴巴死守在这儿?偏偏林如海的病情反反复复,竟是叫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眼瞅着便是年关,正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时候,这琏二爷再不济,也勾起了些感伤的情绪来。今儿早上起来,他心中烦闷,便独自出门去喝了几口闷酒,不想回来时却在门口碰见詹大送那霍约出来,听说了林如海亲自待客的事儿。
他心想着这是个难得的好时机,便连自己房门也未入径直奔林如海的住处去了,何曾料到会是现下这般景况?
方才林如海当着他的面儿,一口气上不来便昏了过去,一屋子人又是掐人中又是喂药丸,却都无半点作用,着实让他心焦。偏偏刚刚请来的大夫又说,林如海旧病未愈,本才有了些起色,却是不能受刺激的。如今被贾琏这一激,弄得气血紊乱,竟又成了重症,若不好生静养调息,恐有性命之危!
听完这一番话,贾琏怎能不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会子,莫说回不得贾府,他自己更是成了林府的罪人。若是这林如海真醒不过来,怕他这辈子也别想好好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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