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亲情聚会好不容易结束,蔡长庚颇为疲惫,但他却抖起精神,转到另一处院中,小院房间内,几名男子已经等候多时。
这几名男子,有的断了一只手,有的瘸了一条腿,有的脸上有狰狞伤疤,人人带伤。
方才西阳王问话时,他们也在场,不过应对的只是蔡长庚,待得西阳王走后,蔡长庚去应付那群所谓‘亲人’,他们几个则在此处商量事情。
见着蔡长庚进来,几位关切的问道:“如何,糊弄过去了么?”
“糊弄?用不着糊弄。”蔡长庚笑道,坐在草席上,表情明显比刚才轻松许多,“我们兄弟用命换回来的田产、坞堡,谁也别想打主意!”
“对,对!平日里把你当奴仆使唤,现在倒想起你是亲人了,说几句好话就想占便宜,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大家莫要担心,如今这坞堡归官军管辖,又设烽燧、驿站,我是戍主,你们是烽帅、驿将,必须公事公办,不然乱来的话,上官责难,我们也没办法不是?”
“哈哈,就是这个理!”
见着伙伴们点头,蔡长庚又说:“当然,事不能做绝,好处总是要让一些的,毕竟确实缺人手,不过大家放心,之前定好的事情,我绝不会更改。”
说到这里,蔡长庚问:“对了,人都接来了么?”
一名断手的男子答道:“接了,都接到了,多亏了有镖行护送,他们如今已过光城,再过几日就要到了。”
“来了就好,阿狗几个人,为了拼前程命都没了,他们的家眷,就该来坞堡享福,别和从前一般,饱一顿饥一顿,还被人欺负...”
这样的话题,让房内气氛沉重起来,蔡长庚和伙伴们从山南出发,到现在人已经少了一半,阵亡的伙伴有官府发放的抚恤,家属也确实收到了,但蔡长庚等几个活下来的人,没有忘记当初的誓言。
那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蔡长庚作为庶子,在家族地位很低,此次家族响应官府号召,派族兵助战,本意就是应付了事,顺便碰碰运气,所以才有蔡长庚参战的机会。
族里派出的族兵,羸弱不堪战,蔡长庚便召集了平日要好的狐朋狗友,一起去用命搏前程,临行前聚在一起发过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们用实际行动履行了“有难同当”的誓言,一起作为先登浴血奋战,而现在,是由幸存者来履行“有福同享”的誓言。
得益于戍主的职务,得益于日兴昌冯驵主的居中联系,蔡长庚让军吏写了公文并雇佣镖队接人,去将阵亡同伴的家属接来坞堡,由他们来照应,省得孤儿寡母的被人欺负。
田产,要分一部分给这些遗属,告慰阵亡伙伴的在天之灵,与此同时,要加紧恢复生产,完成今年的考核。
官军在这里设戍,又设烽燧、驿站,蔡长庚及伙伴作为戍主、烽帅、驿将,必须保证戍、烽燧、驿站的正常运转,过路的驿使、函使要接待好,如果有兵马路过,要准备好饮食、搭建临时宿营地。
这是公务,还有农务,事情很多,不容有失,所以蔡长庚之前并不是无端恐吓叔伯们,而官军也派了一个队的兵驻扎坞堡,帮助蔡长庚威慑宵小。
有些事情蔡长庚不方便出面,就由担任戍副的官军队正来应付,他要关注的事情,就是让坞堡尽快恢复“正常”,作为大军粮道上的一个据点,发挥应有的作用。
“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怕经营不好这些田产?兄弟们,有没有信心?”
“有!”
大家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就像他们即将出征时那样,彼此脸上露出坚毅的笑容。
比起那些所谓的族亲,他们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才是真正的亲人!
聚会结束,日薄西山,天色昏暗,蔡长庚向自己的居室走去,身边跟着两名男子,身穿铠甲手按佩刀,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两位是蔡长庚从黄州镖行雇来的“保镖”,除了睡觉之外,如影随形,确保他的安全。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便是在坞堡里也不得不防,蔡长庚不放心那些族亲,伙伴们也担心他的安全,本来是要轮流值守在蔡长庚身边,但事情太多,所以才雇佣“保镖”。
来到一处院子,院门处亦有保镖站岗,见着雇主来了,并没有笑眯眯的恭迎,而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保镖如此尽心尽责,蔡长庚放心许多,进了院子,来到寝室外,却见室内已经亮起灯光,一个女子的身影倒映在窗户纸上。
他干咳一声,只见那人影站起来,向门口移动,蔡长庚随即上前推开房门,只见一名女子惊喜的看着他。
“春燕,是我。”
“五郎!五郎...”名为春燕的女子捂着嘴,喜极而泣:“五郎,这是真的么?”
蔡长庚将春燕揽在怀中,轻轻的说着:“是真的,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哭泣声中,蔡长庚看着案上烛光,他凭借军功得任坞堡戍主一事传回家族,那个娶了春燕的奴仆立刻休妻,而他的嫡次兄蔡长佑,亲自送春燕来这里。
他的庶母,待遇瞬间好起来,有十几个奴婢伺候着,再不需要做粗活,不需要大冷天的去洗衣物,还写来家书,让他照应照应亲人。
母亲不会写字,这封信是在谁授意下写的,蔡长庚能猜得出来。
这一切,不是因为所谓亲情,而是因为利益,他能有今天,除了和伙伴们出生入死立下军功,还得靠机遇,而这个机遇是西阳王给的。
后续也多亏黄州商贾借贷、出售各类物资,他和伙伴才初步站稳了脚跟。
甚至连被人抢走的春燕,也回到自己身边。
对他和伙伴们来说,到底谁是亲人,还用问么?
。。。。。。
金乌西落,坞堡旁小寨,匆匆吃完晚饭的西阳王宇文温,正在某处房内接见某人,虽然坞堡就在旁边,但他却没有在堡内下榻,主要是为了方便做一些事情。
接见一些行事尽量低调的人。
“你们都查清楚了么?”
“回大王,都查清楚了。”
“好,很好,可以动手了,首尾干净些。”
“呃....大王...”
“怎么,犹豫什么?”
“大王,某等这样做,会不会弄出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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