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董鄂氏那愤懑的表情,宜萱也很是无奈,虽然董鄂氏对和鸾的母女情分的确是夹杂了利益,但大半还算是真心的。
宜萱不想和她争吵,她用尽量温和的语气道:“不是我选了佟佳令茹,而是熙儿自己的选择。你若能叫熙儿心甘情愿地选鸾儿为妻,我也决计不会反对。”
董鄂氏为之一噎,他正式没办法叫纳喇盛熙选她的女儿为妻,所以才要来找大公主宜萱的!
宜萱认真地劝慰道:“京中年轻的勋贵子弟不少,其中也不乏佼佼者,与其吊死在盛熙这一棵树上,不如去挑选更合适的。庭兰,你又何必如此执拗呢?”
董鄂氏脸色紫涨,却偏偏辩驳不出,若是京中勋贵子弟又比纳喇盛熙出身更好、更有本事的,她又如何会三番五次苦心孤诣?!
“好了,咱们回水阁吧。否则时间长了,该要有人来寻了。”宜萱扶着玉簪的手背,转身正要离去,却听见了身后扑通一声。
宜萱回头去瞧,却见董鄂氏已经跪倒在了地上,眼中泪水蓄满,满是哀求地凝望着宜萱。
骄阳如火,宜萱登时头大如斗,她急忙上前搀扶,“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董鄂氏坚定地摇头,“除非大公主答允让鸾儿嫁给盛熙,否则我绝不起来!”
“你——”宜萱登时气得都不知如何发泄了,“你这是为难我,更是为难你自己!!强扭的瓜不甜,难道这点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董鄂氏咬牙跪在地上,“我什么都不管!我只要鸾儿嫁得所愿!为了这点,我可以不惜一切!”
“汗阿玛已经答应皇贵太妃这门婚事了!”宜萱咬词强调道,虽然没有正式赐婚,也算得上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董鄂氏满脸执拗,“只要大公主有心,让皇上收回成命又有何难?!”
“你——”她以前就不晓得。自己这个弟妹竟然是如此爱钻牛角尖吗?!
“董鄂氏!!你闹够了没有!!”身后一声浑浊凝沉的男声赫然响起。
原来是弘时沿路寻了过来,恰巧便听到了董鄂氏这番“强求”,弘时本就因之前星移差点小产,后来永瑞还不得不过继给敬亲王弘昀名下。而恼怒这个嫡福晋,如今又见她这么逼迫宜萱,自然怒不可遏。
弘时手里狠狠捏着一串沉香木的佛珠,他呵斥道:“你们两个奴才是做什么吃的?!由着嫡福晋下跪?竟也不拦着!还不快把她扶起来!!”
董鄂氏身后的两个侍女再也不敢干站着了,急忙把赖在地上的嫡福晋董鄂氏硬生生给搀扶了起来。
董鄂氏哀切地凝望着弘时。“爷!鸾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弘时冷哼一声,“别以为你那些盘算,我不晓得!!身子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安分些?!日后我难道还会亏待了永瑜不成?竟叫你这番算计这个、又算计那个的?!你若是再敢胡搅蛮缠,回头本王便上一道折子,让和鸾远嫁蒙古!!”
这番话慑得脸上血色全无,让和鸾远嫁蒙古,这话的确是切中了董鄂氏的要害了!
董鄂氏满眼泪花,“鸾儿和熙儿打小就是青梅竹马,原就是天生的一对。偏生被那天杀的佟家丫头给狐媚了去,妾身为自己的女儿抱不平都不成吗?!”
董鄂氏一番话,说得哀切连连,可弘时却不为所动,只冷冷瞧着董鄂氏,脸色愈发冷沉了下去。
宜萱皱眉道:“庭兰,你也少说两句吧!佟佳氏是著姓大族,教养出来的格格又岂会是狐媚的?”
董鄂氏含泪恨恨道:“若非她狐媚,熙儿又怎么会撇了打小一起长大的鸾儿,非要娶她为妻?!”
宜萱不禁拧眉。这董鄂氏嘴巴倒是够毒的,偏生还是一副被旁人欺负惨了的模样,且她也品出来了,方才弘时没来。他一直都是叫熙儿“盛熙”,如今弘时在旁,她便改后唤“熙儿”了,而且语气也不复刚才那副强硬胁迫的样子,反倒是满腹委屈愁苦倾诉了。
她这个弟妹,城府手段真是越来越精密了。宜萱只得道:“熙儿一直都只当鸾儿是亲妹妹一般,就算没有佟家丫头,她也不会娶鸾儿!就算你真的坏了和佟家的结亲,也还有旁人家的格格!!你好歹是皇家福晋,何必一口一个‘狐媚’败坏佟家格格的闺誉?”
“我——”董鄂氏一时间喉咙凝噎,她垂泪自伤道:“我只是心疼自己的女儿罢了……”
“够了!!”弘时满眼厌烦之色,“今儿回去之后,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府里养病,不许再出来胡闹!!”
“爷——”董鄂氏哀哀唤了一声。
弘时冷冷道:“别以为你对星移做的事情,本王不晓得!若不是看在鸾儿和永瑜的份儿上,本王岂会留你这毒妇占着嫡福晋的名位?!!”
董鄂氏浑身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她面如土色,嘴唇颤颤说不出话来。
宜萱也沉默着,董鄂氏的确手段了得,但弘时也不是瞎子!!若不是看在一双嫡出儿女,若不是看在董鄂氏病体孱弱,活不了几年的份儿上,时儿不会轻易揭过当初之事。
星移的孩子险些生不下来,若非她去求皇额娘将那孩子过继,永瑞就算生下来,也不见得能活下来。董鄂氏是个能狠得下心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孩子,她能狠下心去扼杀旁人的孩子!她就是这么一个女人!
宜萱不想去品评这里头的对与错,如果不是弘时多年专宠星移,或许董鄂氏不见得会如此。
李佳雁卿的生辰之后,宜萱便再没见过董鄂氏,听说她病情加重,又缠绵病榻起不了身子了。
雍正十二年春。
固伦怀恪公主府的碧桃又开了,甜丝丝的花香只欲熏得人醉去,漫步碧桃花林,宜萱满脑子都是昨夜那个古怪的梦。
她又梦见了那个穿着玄色九龙十二纹章帝王衮服的男子,这一次,她坐在那个男子怀中,亲昵地偎依在他胸膛中,可他的脸却一片模糊,看不清他的五官,唯独给宜萱印象深刻的是他手心里的那颗朱红色的果子,只有婴儿拳头大,圆滚滚的,透着异常诱人的果香。
弄得她现在稍稍一想,嘴里就忍不住流口水。
一想到这点,宜萱就忍不住郁闷。
这辈子她可是帝女,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居然被梦里的一颗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果子勾得馋虫蠕动!
熙儿曾跟她说,那些梦境,都是她残留的记忆。
这让宜萱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吃货……因为今早起来,她的枕头上还有可疑的口水渍呢!这让宜萱端的是老脸通红!
回头私底下得问问熙儿,那长得像西红柿的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熙儿呢?”宜萱忽然想到今儿可是休沐日,吃过早膳之后,似乎他就没见过自己儿子的影儿了。
玉簪脸带暧暧的笑意,她压低了声音附耳道:“佟府家仆送了信儿来,佟家大公子约咱们小公爷出去吃酒。”
“哦,这是寻常事,怎么了?”——宜萱疑惑地看着玉簪那满是坏笑的神情,佟家大公子苏冲阿又是佟佳令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也是宫里的三等侍卫,自然是早就和盛熙熟识了。
玉簪笑吟吟道:“奴才瞧着,只怕佟家大公子怕是又替妹子送贴身的小物什给咱们小公爷呢!”
宜萱算是听明白玉簪的意思了,这事儿她也晓得,也是月前她瞅见自己儿子腰上多了个花样新鲜的鸳鸯纹香囊,起初还以为是宫里绣娘的手艺,随口问了一句,才晓得,原来是佟佳令茹托她哥哥送的。
私底下这种来往,虽然从世俗角度来说有些逾矩,可宜萱还没封建到这个程度,别说私底下送点小玩意表达心意了,就算私底下约会相见啥的,宜萱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倒是乐得,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妇早早培养一下感情呢!虽然现在还没赐婚,但这事儿汗阿玛既然许了,想来是不会有变的。
可是想到儿子打算倒时候和她一起离开,她就觉得有点对不住那个当年只有一面之缘的可爱小姑娘。宜萱寻思着,不如让他们好好培养感情,倒时候她自己回去和子文团聚,熙儿就留下来好了。
宜萱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盛熙本来就对佟佳令茹稍微有几分好感,日后真做了夫妻,朝夕相对的,莫非倒时候,盛熙真的舍了人家,让人家做未亡人?
想到这里,宜萱倒是安心了几分。
盛熙已经十八岁了,婚事拖延到现在已经是够晚的了。当初要不是佟佳令茹的祖父夸岱死了,未能参选,只怕盛熙三年前就赐婚了。宜萱也不是没想过,干脆叫儿子跑出去躲几年,等汗阿玛驾崩,弘时登基之后再回来,可是盛熙不在,难道赐婚就赐不成了?今年选秀,汗阿玛是必然要赐婚的,这不是宜萱一己之力想反对就能给推脱了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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