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霭诀 第七十六章 镜影乱心弦[三]

    【Ps：文中“桵（rui2蕤）”，而非樱花的日文“桜（sakura）”。】

    当夜，歇在镜华郡外的一个驿馆中。

    清晨，旭华揉着眼睛推门进来。床上早已没了人，翟川和寒林倚在窗口，看着窗外一丛绿树。

    几乎每天都是这样的，有时候旭华都会怀疑，他们两个夜里究竟有没有睡过觉？

    听到门声，寒林回过头来，含笑问道：“旭华，大家都醒了吗？”

    “薛姑娘已经起来了，我刚才还在廊中遇到了归风公子。”旭华将路上的情景细细回忆了一番，“只是不知……温公子与涟姑娘如何。”

    翟川正看着那丛灌木出神，忽然随口问了句，“你们昨夜睡得可好？”

    旭华一时没回过神，耳边传来寒林温和宁静的声音，“是桵花……好盛的一树桵花。就像，雪陌林里落满了白雪的那些树一样。”

    “太子妃昨夜，也梦到了一丛白色的花树？”旭华有些吃惊，昨夜的梦中自己到了一个极大的花园里，小径边到处生满了低矮的灌木，每一株的枝条都蕤蕤下垂，缀着白雪一般的碎花。

    旭华撇了撇嘴，好奇地眨了眨眼，“可不是说，没有人会做一样的梦的吗？旭华也没在梦里遇到太子妃呀……”

    寒林被她的话逗笑，扬眉看向窗外。

    离窗口最近的那丛灌木刚好探上两格窗棂，枝叶扶疏，绿意葱茏。细细的枝干看起来十分柔软，上面却又生着密密的小刺，翠绿葳蕤的叶片间，还缀着许多紫红色的小浆果，珊瑚珠子一般可爱。

    “我们梦中所见，是春日盛开的桵花。而这一丛，正是桵木，很清淡的一种树……”寒林静静倚着窗槛，这样清淡的树，又会是怎样性格的人亲手所植呢？

    急促的脚步声在清晨空寂的廊中响起，只两个起落，便将这短暂的安宁清理得荡然无存。

    抬起眼，高峻已经出现在了门外，手中一只信封，“殿下，这是镜华郡孟郡守适才派人送来的。”

    信套封口处只是草草地折了一折，抽出信纸来，上面连墨迹都尚未干透，将信纸渲得很不干净。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连封口都不封？字迹也没干，仔细沾脏了手。”寒林微微蹙了眉头，用法术将多余的墨迹清理干净。

    “大材小用。”翟川难得见她如此贴心，不禁拂了拂她的头发。

    寒林抬头轻笑，“我乐意。快看写的是什么吧。”

    可才看了一句话，信纸便被翟川随手一团，收进了袖中。

    “郡守嘱咐我们不必进入镜华，他如今已赶往重山国，希望我们略作休整，午后再去重山国即可。”

    “不去了？郡中可是出了什么事情？”寒林沉了脸，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昨日那些茶客提到的重山国世子妃孟静女，正是郡守孟安成之女。郡守这般匆匆留书赶去重山，不是郡中有事，便是重山国有事。

    高峻微微挑眉，“孟郡守的意思是，我们此行只消跳过镜华郡，直接前往重山国？”

    翟川点头不语，重山国已经过世的王妃，是他的姑姑，当年先帝最宠爱的那个妃子的女儿。不过再受宠爱也是没用的，不是祈天宫的族人所出的宗室女，只能被远嫁他乡，无一留在京城。

    如今人虽已死了，但或许还是要去祭拜一下？只是不知寒林……

    “人都死了，我会在意那些？”寒林抿了唇，面色还是有些不悦，略带赌气，“祖姑姑自己命苦，怨不得旁人。”

    高峻尚未走远，听到她赌气之语，停了步笑道：“我看两位殿下也别去祭拜了，那位公主脾气大得很，嫁到重山国以后，就没有一日是不在怨着陛下，怨着大祭司的。何况，她怀第二位公子的时候难产，国主竟下令只顾孩子，不必在意母亲性命……”

    “此事你如何知晓？”翟川诧异，就算她不是祈天宫的血脉，至少也是皇室一员，国主李钦竟敢这样？而且京中对此一无所知。

    “此事……”高峻微微摇头，“当年公主过世，陛下念及兄妹一场，遣我去看个究竟，但我并未将事实告知陛下——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断了与重山的交好，远没有这个必要。”

    旭华目瞪口呆，原来为了这些，连人命关天的大事都可以混过去……虽说没人喜欢那个把先帝迷得团团转的妃子，但她的女儿又有什么过错了……

    “我明白了，高总管，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寒林颔首轻笑，心却微微发凉，晗成帝安排这样一个人随行，目的不言自明。

    “旭华先下去了。”旭华白了一张脸，但想起在这种事面前，就算是寒林心也狠得紧，便只能去找薛瞳诉苦。

    寒林见她失魂落魄地掩上门，将自己的衣带都夹在了门缝中，不禁长叹，“到底是个孩子……父皇很信任高总管吧？”

    “或许胜过于我。”翟川敛眸，母亲早亡，将自己带大的是商靳，而不是晗成帝，父子两人本就不亲近，“高总管的父亲本是军中一位将领，后来为玄铁林所害。他那时尚且年轻，闯入林子附近，竟将杀父仇人杀死，带回军中。”

    寒林静静听着，过了半晌点头，“嗯……那被杀死的弟子定不是黑巫。”不是所有玄铁林的弟子都能成为黑巫的，而身为黑巫，只能死在自己同伴的手下——也即是叛出玄铁林后被同门所杀。

    “父皇很欣赏他的才能和魄力，但他却不再愿意留在军中。于是父皇便命他主管宫中诸事，遇到一些隐秘之事，也多由他去办。”

    “譬如骗我进祈天宫……？”寒林轻蹙眉尖，在记忆中搜寻高峻出现的场景，“还有……那夜我们从清平宫离开，从地宫出去的时候，也是他守在外间……”

    翟川安慰地拍了拍她单薄的肩，“别胡思乱想了，父皇不放心我们，多一个人跟着也是好的。”

    寒林点头，心中却暗自冷笑，摆明了是来监视自己的一言一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