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并不知道孟家有那种要命的遗传病,她出嫁的时候,孟老夫人给了她足足二十瓶的药丸,说是祖传的保胎药,细细地交代她要如何服用。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那药丸的用处,怀上周清和周瀚的时候,分别用掉一瓶。她的小日子一向很准,多一丸都没有浪费。
就在周瀚出生后没多久,她看重的一个陪房媳妇有了身孕,因孕相不好,怀胎不稳,她便取了一瓶送给陪房媳妇保胎。
那陪房媳妇感恩戴德地接了,回去便依着她的交代服用了。过几日碰面的时候说感觉好多了,还跟她提了一嘴,说那瓶里一共只有八颗药丸。
她只当是那媳妇家的淘气孩子当成糖豆偷吃了,并未往深处去想,又补了两颗给那媳妇。左右那药丸多得是,就算她一年一个地生,这辈子也未必吃得完。
现在想想,那少掉的两颗药丸应该是落在了老太妃的手里。
整个王府都在老太妃的掌控之中,她房里也有老太妃安插的眼线。定是瞧见她将大夫开的安胎药悉数倒掉了,因而起了疑心,趁人不备偷走两颗,交给了老太妃。
以老太妃的本事,轻而易举就能查验出那不是保胎药,再深入调查,不难发现孟家有家族遗传病的事实。
在她的印象之中,老太妃永远都是高傲雅贵的。
直到济安王道出了他们母子身世的秘密,她才真正恍悟,老太妃那份高高在上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
分明是个与人无媒苟合的淫~妇,却把自己当成了正儿八经的皇后,简直不知廉耻为何物!
正因为不懂廉耻,才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先帝玩弄了,反引以为荣,处处以皇家人自居,摆出一副高贵无匹的模样吧?所以无法容忍任何人玷污所谓的“皇家血脉”。
恐怕在知道孟家的家族遗传病会通过女儿传到外姓家的那一刻,在老太妃心中。她就已经不再是儿媳妇了。
那个狠毒的老虔婆根本就没想过让济安王休妻,她表面上没有什么大的过错,要想休妻,必要揭发孟家有家族遗传病的事实。孟家倒霉,济安王府也落不下什么好处。
到时周清难嫁,周瀚难娶,若是传到先帝耳里,难保不会因为这一支血脉受污而生出失望之心。不再看重他们母子两个。
那老虔婆从一开始就想除掉她!
刚好有个手握定国公府谋反一案卷宗的翟斯文,刚好有爱好他人之妇的怪癖。拿她来贿赂翟斯文换取卷宗,顺便让她从济安王的身边彻底消失,当真是一箭双雕。
不,应该一箭三雕。
她再不济也是先帝钦封的济安王妃,幽禁侵犯超品命妇可是死罪,翟斯文那种禽兽一旦相中了某个玩物,是绝计忍不住欲~望的。身份越是高贵的女人,对他的吸引力就越大。
他想要“尝一尝济安王妃的味道”,就要跟老太妃狼狈为奸到底。致死都不能说出这笔交易的内情。
于翟斯文于老太妃双方而言,这件事都既是把柄,又是保障。
以她对老太妃的了解,那老虔婆想必压根就没考虑过给周清和周瀚姐弟两个治病。
周清是女儿家,迟早要外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与济安王府就没什么相干了。
至于周瀚,他不发病最好,若是发病,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除去便罢了。济安王还年轻。还有好几十年的工夫与别的女人生育健康的子女,延续“皇家血脉”。
那老虔婆大概没有想到,继她之后,济安王又娶进来一个仇人之女。
虽然济安王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有关秦氏的话题。她亦不知老太妃临死的时候做了怎样的安排,但可以肯定的是,秦氏绝不是病故,十有八~九是死在老太妃的手里。
那老虔婆连她都容不下,又怎能容忍仇人之女陪伴在儿子身侧?便是死,也会拉了秦氏一道。为儿子肃清障碍。
孟馨娘认定孟馥娘是为方氏所害,在她面前说了方氏不计其数的坏话。然她心里清楚,那只怕也是老太妃的手笔。费尽心机除掉一个孟家的女儿,又怎会让另一个孟家女儿嫁进门来?
直接拒婚会伤了两家的和气,还有可能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于是以其最擅长的阴狠手段,设计让孟馥娘人前失仪,将之从周瀚未婚妻的备选名单之中彻底剔除。
这就是老太妃,只要是于己有利,从不管别人会落得怎样凄惨的下场。恶事做得不着痕迹,过后不担负半点儿责任,将自私、虚伪和狠毒深深地隐藏在那高贵的面皮之下。
老太妃也许没有料到自己会那么快死,也许没有将当时只有十二岁的孟馨娘当成一回事,也许不想让儿子知道自己狠毒的一面,也许只顾着设计秦氏,忘记交代济安王不可再让孟家女进周家的门……
周瀚最终还是娶了孟家的女儿。
站在婆婆的角度来说,她很不喜欢孟馨娘。既冲动又无脑,完全配不上她的儿子。
站在孟家女儿的角度来说,她对孟馨娘虽也谈不上喜欢,可每当想到老太妃因为孟馨娘嫁进来,在九泉之下气得跳脚,她就感觉心里痛快不少。
这一星半点儿的痛快,就像令人上瘾的毒药一样。反复体会过,总觉得不够过瘾,想要服药更多的毒药,想要变得更痛快。所以,她变更了原定的计划。
老太妃不是瞧不上她孟家女儿,不是不想“皇家血脉”被玷污吗?她偏不让那老虔婆如愿。
拿简莹立威,跟方氏争夺掌家之权,不过是她放出去的烟幕罢了。
她真正的目的,是要除去周漱、周沅和周润,断绝济安王跟其他女人留下的血脉,只留下周瀚一个。
周瀚已过而立之年,再无发病的可能,高太医也找到了乌骨痈的医治之法。他完全可以跟除了孟馨娘以外的女人放心大胆地生孩子,让这所谓的“皇家血脉”混合着孟氏一门的血,子子孙孙,千秋万世地传承下去。
那老虔婆让她的父母饱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她也要让济安王代替那老虔婆好好地品尝一下这种苦楚。
纵使疏离三十年,纵使不亲近,周瀚也终归是她的儿子,她要如何向他描述自己那些肮脏不堪的经历?
还有她即将实施的报仇大计,满载罪孽,她不想让儿子沾染一分一毫。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要承袭爵位,接续济安王的荣光,生儿育女,长命百岁地活下去,让那老虔婆在地下千年万年也合不上眼。
所以,她什么都不能说。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再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出去吧,我要诵经。”她张口就赶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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