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之后尚能乐观努力自救的田径队在看到了地底爬上来的怪物扑人的一幕之后已经完全陷入了六神无主的状态。尽管隔着浓烟,但亲眼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啃食的冲击不断刺激着他们习惯于太平生活的神经。
卓禹的话终于提醒了大家,也提醒了温扬不能一直傻愣在这里——即使他们不到对面去,也不等于危险不存在。
他回过神来开始指挥大家往体育仓库去躲避,体育仓库沉重的大门关闭的一瞬间,只有一扇蒙了厚厚灰尘的通气窗的仓库内陷入了沉沉的黑暗,像是隔绝了外界,像是找到一星半点暂时安全的感觉,那些被恐惧压抑的感情才终于爆发出来——
&是什么东西!?地下怎么会冒出那种怪物!?”
&们不觉得这场地震不对劲吗!从来没听说地震是震成这样的啊!”
&底还会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外面不会都是那种怪物吧!?”
——地面上除了那些裂缝,操场本身并没有遭到破坏,体育仓库也因为没有处在裂缝上而安然无恙。这场地震与其说是震动不如说是震裂,仿佛就只是为了大地的裂开而震。
仿佛,就只是为了打开那些通往深渊的裂缝,为了那些怪物的来临。
他们隐约已经意识到这场地震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地震,这是一场未知的恐怖的灾难,没有人知道那些怪物有多少,明天会是什么样子未来会是什么样子。他们真的还可以期待着救援吗?
此时的十一个人里只有三个女生,桑田和孟蘭学姐还有另一个叫杜琳的女生坐在一起,尽管仓库里很闷热,却依然有种彷徨透心的冷。
杜琳在一遍又一遍拨打着手机,好像要把这当做此时此刻唯一能够做的事情来阻止自己的惊慌失措。但是地震之后大家的手机就一直都没有信号,连上面显示的时间都不约而同的停在了地震之后的时刻。
桑田抬起手腕,手表的时针和分针都已经停止了,只有秒针还时不时无规律的动一下又卡住。
她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放弃了思考,毕竟眼前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以她那颗略嫌死板的脑袋也思考不出个头绪。
丧失了时间,田径队的十一人熬过黑暗和饥饿的一夜,透过小小的换气窗看到外面有些蒙蒙亮时,远处那些惨叫声呼救声似乎也渐渐平息了下来——是那些怪物停止了袭击?还是外面的人死光了?这是他们不敢深思的问题。
在外面安静了许久之后有人开始犹豫要不要出去看看,这里虽然暂时还算安全,但他们随身带着的只有几瓶运动饮料,不可能在这里藏身太久。
只是要走出仓库,实在需要太大的决心。
&长……”
他们习惯性的想要征询温扬的意见,平日里温扬这个队长累积下的人气和威望还是在的,地震之后又一直是他在领导和鼓励大家——但温扬的性格,领导大家自救自然没有问题,在两难的选择上就显出了迟疑的一面。
&长,我们出去看看吧!不能在这里等到饿死啊!”
但也有人不同意,“不行!外面还有那些怪物!我们应该再等等看,说不定会有救援来呢?”
这句话在听过了大半夜的惨叫之后桑田心里并不敢太期待,校园里显然已经被那些吃人的怪物肆虐过,这种状况完全不在学校能够救援处理的范围之内。而如果要等外面的救援,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温扬也拿不定主意,他不确定自己的一个决定能否为这么多人的性命负责。
这时坐在角落里一晚上没有说过话的卓禹站了起来,刚开口时声音里带了点长时间不说话以及没喝水的微微沙哑,但几个字之后也就恢复了低低的平缓。
&出去就趁早,在这里躲的越久也就越没有体力,到时候再出去遇上危险连抵抗的力气也没有。”
他站起来就没打算再坐下,看起来已经决定要出去了。
温扬承认卓禹的话是有道理的,他们起码也都快要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几瓶运动饮料也快要喝完了。继续躲下去,万一没有救援他们最后可能连逃出去的力气也没有。
他想要赞同卓禹的意见,但之前反对的人又反驳说:“但是万一情况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严重呢?没准儿怪物就那么几只而已,只要救援队来了一定可以制服它们的!如果能等到救援,干嘛还要出去冒险?”
卓禹默默看他一眼,似乎并不打算争论什么,只说:“这只是我自己的意见和打算,既然一样都有风险,我情愿靠自己而不是干等着。”
他一如既往的我行我素,反正他平时也就是这种人,大家也习惯了。
但这句话却让温扬做了决定——“那就这样吧,大家自己来选是去外面还是留下来等。外面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但校园里大概是不安全了,我估计出去的话最终得考虑离开学校去外面求救。我个人比较赞同卓禹,准备到外面去看看,还有其他人一起吗?”
他之前当惯了队长,领导田径队就像是种职责。但此时也意识到这不是他能代替别人做决定的时候,万一做错了选择,他没有办法为任何人的性命负责。
&要一起去。”
桑田第一个开了口,以她这种性格独立的行动派,奉行的同样是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所以她同意卓禹的意见——趁着体力还充足的时候出去总比拖到最后迫不得已才离开的好,不能依赖着甚至不知道何时才会出现的救援。
她的开口似乎让温扬显出一些欣然和安慰,也不知是因为她第一个支持了自己,还是她能够选择一起走。这种状况之下是走是留全凭个人选择他不会干预,但或许就这样丢下她,多少会让他有一些担心和遗憾。
——对于他的这种目光,桑田表示看不懂。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做了选择,十一个人中八个出去三个留下,出去的人除了卓禹温扬和桑田之外还有孟蘭学姐和罗千浩、跟罗千浩同年同校一起长大的堂兄罗文杰,还有一个叫魏晨光的大个子男生。
杜琳和另外两个男生选择留下再等等看,温扬将剩下的水都留给他们,说:“外面的情况如果没有那么严重,我们会尽快回来通知你们,或者遇上救援队也会告诉他们你们在这里。但是万一没有救援,你们也注意保留点体力。”
&们会看情况的,你们也当心。”
……
走出体育仓库的大门,桑田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灰扑扑的世界,地缝里冒出的滚滚浓烟连着头顶上低压的雾霾,让视线里所有的景象都褪了颜色,像在看一场黑白的末世大片。
体育仓库的大门在身后关闭,慢慢适应了浓烟呛人的空气之后八个人抬着东西来到地缝边沿,那隐没在浓烟中的深渊依然让人毛骨悚然。
&蘭和桑田你们两个就不要动手了,在这里负责把风,下面一有东西上来我们就返回仓库!”
温扬安排着,其他人手脚麻利的开始搭桥,他们没敢靠近昨天的位置,远远的找了另一处相对狭窄的裂缝,试了几次之后却始终没能把架到对面的杆子固定住。
&长,这样没办法啊,得找个人跳到对面去拉住绳子才行!”
总这么一遍遍试下去也不是办法,人高马大的魏晨光看着对面说着,可是做法他们都懂,这里却没有一个专业跳高跳远的。
桑田迟疑了一下,“我来试一下吧,我有跳过几回。”
只是她没等上前,手里的长杆就被罗文杰拿走了,他对她笑了笑半开玩笑的说:“得了,你跳那几下当我没见过吗,明明连教练都放弃你了。这儿可不是失败了能多练几次的地方,你昨天才被拉上来一次,还想再掉下去一次吗?女生还是往后站,我跟跳高队混的熟,我来吧。”
——就算你跟跳高队混的熟,就算你的外号是兔子罗杰,也不等于你会跳啊!
桑田虽然在心里默默吐槽,但却无法反驳。
她是有跳过两天撑杆跳,但那只是因为她肤白貌美︶腿长(大雾),往操场上一站就很显眼,所以偶尔会有想要发展全才或者单纯只是因为哪个队里人员不够想要拉人的教练会想要拉她去尝试培养一下其他运动。
她因此才接触了一下撑杆跳,可惜慧眼识英的教练在观察了两天之后并不认为她很适合这项运动,于是就放弃她另寻新人了。
对于桑田在撑杆跳上面究竟还有没有发展前途这一点另说,现在的确不是适合练手的时候。
罗文杰掂了掂手里的撑杆,罗千浩在旁边担忧的问:“你行不行啊?”
既是堂兄弟又从小一起长大,两个人站在一起相貌脾性都有五分相似,感情好的跟亲兄弟一样。见罗文杰要跳,罗千浩自然担心得不行,只差没有围着他团团转。
罗文杰把让人看着眼晕的罗千浩拨开,向后退了一段距离,深呼吸几次不敢多想多考虑,握好撑杆一鼓作气地跑向地缝——
七个人都屏住气看着他的身影在空中划过高高的弧度,转折下落的那一刻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千万要跳过去,千万不能失败!在这里失败就葬身谷底了!
罗文杰堪堪落在对面的地面上,落地时刹不住冲力还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摔得七荤八素,但这都不影响这一边七个人一阵兴奋的欢呼。
&样的文杰!”
&杰!接住绳子!”
这边在绳子上系了石头抡过去,罗文杰到处看看,寻了个还算牢固的石登子绑好。
这样系了两条绳子,搭上板子,总算有个地方可以落脚,再有罗文杰在对面接应着,队里的三个男生都扛着浓烟和火星子平安过去了。
温扬留在最后,在桑田还看着浓烟里那些噼啪作响的火星子发呆时把手伸给她说:“我扶你。”
桑田有点愣,觉得在她前面的那两个男生好像没这待遇。搭把手什么的本来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加上孟蘭学姐在旁边冲她挤眉弄眼就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味儿了,搞得好像温扬对她很特殊照顾似的。
于是她指了一下孟蘭,“学姐先过。”
温扬脸上正露出一点疑惑,这种情况有什么好推让的?桑田已经面无表情的说:“我害怕。”
日,这么大言不惭你倒是给装出点害怕的样子啊!
孟蘭充满鄙视的看过去,挤眉弄眼那么半天暗示出来的那点气氛就直接被这丫给搞没了——她先走的话,哪儿还体现得出温扬对桑田的特别照顾啊!
她忿忿地握住温扬伸过来的手,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桑田一眼。
——如果说以前希望桑田跟温扬凑一对只是热个心起个哄随便凑凑热闹,那现在就完全是替桑田从实际考虑了。
这场毫无预示的灾难让人无法乐观,孟蘭直觉事情不会是他们逃出学校找到救援然后一切皆大欢喜那么简单。马上就要走进校园了,万一真的没有救援,他们不知道后面会面临什么,作为女孩子总是有个人照看着会比较好。
她倒没担心自己,毕竟自己在田径队的人缘也不是盖的,她知道“有的人”会时刻注意自己担心自己。知道自己被人关心着这件事本身,就会给人一些安全感。
但桑田不一样,她虽然跟大家一起比赛一起训练,但总归不是体育系的学生没有跟大家朝夕相处腻在一起的感情。而且她本身为人又不是十分热络,在发生危险大家自顾不暇的时候一旦被忽略了就会十分危险。反过来也许谁多想到你一点多注意你一眼多帮一把手,就能在紧急关头保住一条命也说不定。
所以她觉得在这个时候如果能让桑田和温扬有些进展,有温扬来照顾桑田是最好不过的。
孟蘭学姐被罗千浩抢着接过平安到达对面就轮到桑田,温扬握着她的手用力稍稍握了握,“不用怕,别往下看,我会扶好你。”
他信了。
桑田那么没诚意的睁眼瞎话他也信了,这让桑田心里稍稍感到有点过意不去,略略低头“嗯”了一声,碎碎的半长黑发半遮着脸,无意间露出的白皙的脖颈——看起来仿佛有那么点含羞带怯的,温顺的,错觉。
温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说不清的笑意。
他扶着她的手很稳,运动系的男生在这种时候的确很可靠,让人有安全感。
桑田踩到浮板桥中间,看一眼脚下——深渊一般的地缝深处有着熔岩一般暗红滚烫的颜色。那温度顺着地缝升腾,浓烟里夹杂着噼啪的火星,让正上方的她像是被架在了火刑架上,尤其运动短裤下暴露出的两条腿,更是更是充分感觉到了火星子的烧灼。
&田,抓住我的手!”
对面的罗文杰已经伸手过来,她抓住罗文杰的手跳到对面,落地时罗文杰带着三分得意地痞笑,歪头问:“我跳得怎么样,不愧对兔子罗杰的外号吧?”
虽然那一跳不能完全算是实力——如果是真正的撑杆跳运动员那当然妥妥的没问题,但对于罗文杰这种专业外人员来说很大程度上也是要靠运气。但不管怎么说他跳过去了是事实,而且勇气可嘉。
所以桑田没有拆台的打算,面对这个大功臣十分诚恳的点一下头,“嗯,很棒。”
虽然是罗文杰自己来邀功的,可是那句“很棒”怎么就听着说不出哪里那么别扭呢,简直让人想要含羞带怯起来,连他脸上的痞笑都快要挂不住了。
他别扭地干笑一下就松开手别开头,桑田还隐约有些奇怪她是哪里说错什么了吗?夸人不是应该这么夸的吗?
等最后的温扬也过了桥,几人一商量,最终将两条拴好的绳子留给体育仓库的三人,其他东西能带的尽量带着,谁知道后面会遇到什么样的路况。
&们先去食堂看看,找点吃的填饱肚子再考虑后面的事,你们觉得呢?”
温扬这个提议当然没人有意见,什么也比不上填饱肚子重要。
仅仅过了一夜大学里就变得像一座灰扑扑的死城,浓烟漂浮在半空,又在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
因为浓烟的关系四周可见度不高,但能看出校园破坏得并不严重。那场地震本身的破坏力不强,大部分建筑都完好无损,但一些正好处在地缝上的就遭了秧。
他们走得很谨慎,身上除了背着一些搭桥用的绳子杆子板子,每人还拿了球棒棍子铁锨一类防身的东西。但昨天那些鬼东西暂时没有出现,这是不是至少说明那些东西的数量的确不多。
然而每一个人的心情都没有因此而轻松起来,因为他们必须要路过昨天那位老师尸体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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