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辰轻声问:“祖母,是菁华姐姐要出嫁了?”
老太君点点头:“是啊,日子定在六月初八。”
夏辰道:“现在已经是二月十七了,只剩三个多月了啊,祖母舍不得吧?”
老太君抚摸着她的头发:“当然舍不得,只是女儿家总要嫁人。祖母担心的是那严家大公子已年过四旬早有妻室,姨太太也有六房了,菁华嫁过去会整日看人脸色啊。”说到这儿把夏辰揽入怀中:“辰儿,你可得争气啊。”
老太君再怎么心疼孙女儿,也只能睁一眼闭一只眼。她清楚这夏府是怎么来的,更清楚这亲事不过是场交易!夏家多少代人都拼命想使夏家脱离军户,多少人战死沙场,可只有官达三品才能使全家脱离军籍,那得建立什么样的奇功啊!眼见这一辈儿有一丝希望了,为了孙儿为了后代,多大的代价都值得。
夏辰一愣,夏菁华要嫁给一个年纪足可以做她爹的人当七姨太!夏忠扬和钱氏也太狠心了吧。“祖母,菁华姐姐愿意吗?”
老太君眼中溢出泪来:“严太尉位高权重,咱们得罪不起!为了夏家她不愿意也得愿意,我那苦命的孙女儿啊。”说着哽咽起来。
不知怎地,这话令夏辰的心里说不出的不舒服,许多欺男霸女的桥段浮现在脑海。而岑少泽也曾提过严太尉把持朝政,排除异己、陷害忠良,更可恨的是他粉饰太平,一味地阿谀奉承,除了敛财什么实事儿也不做。
夏辰道:“祖母,别难过了,您不是累了吗?辰儿扶您回屋歇息,辰儿买了祖母爱吃的枣泥糕,回头您觉着嘴里没滋味就吃一块儿。”年纪大的人一般不会喜欢甜食,之所以时常想吃上点,多半是因为肝中有火嘴中发苦,这也是她刚刚在糕点铺听一名老妇说的。
把老太君扶回房,夏辰来到韩然所住的客房,见他在收拾行李,道:“二舅舅准备回去了?”
韩然转回身:“嗯,要回去准备走马的事了。”
夏辰有些舍不得,却也知道他非回去不可。“二舅舅,告诉外祖父外祖母和大舅舅他们,我在这儿一切都好。”
韩然点点头,伸手在她肩头重重一拍:“辰儿啊,这里不比咱们家,凡事都要三思而行,不能再任性胡为。”
“我知道。”
韩然笑了下:“夏家的条件好,借这机会好好读书。”
“嗯。二舅舅何时动身?”
“明早。”
夏辰陪着韩然说了会儿话,便往自己的院子去,路过听雨轩时,听见里边人声嘈杂,她放慢脚步,侧耳细听。
“夏雅蓉,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捶门声伴着夏菁华哭喊声。
“大姐,莫要为难妹妹我了,这是大伯父的命令。况且聘礼已经收下,你这样只会伤了自己。”夏雅蓉劝说道。
“是啊大小姐,您别哭坏了身子。”
“雅蓉妹妹,求你了,放我出去吧,求你了……”夏菁华不断哀求。
过了片刻,夏雅蓉道:“大姐,你答应我不去伯父伯母那儿,我就放你出来。”
夏菁华立刻道:“好,我答应你。”
夏雅蓉吩咐丫环:“翠儿,把门打开。”
“二小姐……这……”
“没事。”
紧接着,几声惊呼同时传来。“大小姐!”“大姐!”
夏辰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夏菁华从月洞院门跑出来,直奔徐老太君的院子冲去。她披散的长发,赤着的双脚,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夏雅蓉和几名丫环跟着追出来,一边呼喊着一边跟了上去。她们都没注意到夏辰和月娘。
月娘不由得叹了口气:“想不到这夏家大小姐还是个烈性子的。”
夏辰轻笑一声:“希望她多闹腾几日。”这样一来,钱氏他们就不会有时间注意自己,待科考之后,他们后悔也晚了。
两人继续往映月轩走,月娘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女人有几个不是命苦的啊,夏大小姐这辈子是毁了。”
夏辰抬眼看了看月娘:“那是认命的女人,月娘当初从歌舞坊逃出来,不是遇到了幸福么?”
月娘仍心有余悸地道:“那也是九死一生啊!话说回来,夏大小姐和我还不一样,她半点机会也没。”
夏辰有些不解:“月娘为何这样说?”
月娘道:“教坊那种地方迎来送往,如果有心,要逃走总有机会,事先计划周详些,躲上个十天半月不被抓回去基本上就没事了,但嫁入官家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迟早会被抓回去,再者像夏大小姐这样的闺秀,对外边的世界可以说一点也不了解,就算给她逃出去,下场可能更惨。”
“也对。”听月娘这样一说,夏辰立刻明白了,且不说以严家的势力,要抓一个弱质女流很容易,单说在大云国,女子极少有机会出去见世面,像夏菁华这般算得上闺秀的女孩,出嫁前更是不许抛头露面,完全是井底之蛙,她也不像月娘还有机会结识几个朋友,了解世事人心,兴许被拐卖了还替人数钱呢!
想到这些,夏辰觉得这时代的女人还真是可怜啊,天大地大却到处是所谓的道德规矩,她们能选择的路太少。幸好自己扮作男儿身,不然怕是也会被迫着嫁给一个连面都可能没见过的男人。
回到映月轩,绿儿忙迎上来:“三少爷,三老爷过来了,现在堂屋等你呢。”
夏辰微一皱眉,打从她来到夏府,听到关于夏飞扬的消息从来都只是喝醉了,他忽然过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呢?
一进屋,便见到一名面容消瘦的年轻男子坐在椅子上喝着茶,让夏辰颇感意外的是,他的眼睛很明亮,这样的人一个人,怎会是个酒鬼呢?
夏飞扬见到她略一失神,随即像是有些害怕与她目光接触似的忙垂下眼帘,看着夏辰的身前的地面:“辰、是辰儿吧?”
“见过三叔父。”夏辰施了一礼。心中一阵纳闷儿,自己有那么吓人么?还是这夏飞扬有什么毛病?
夏飞扬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看了她一眼,仍旧立刻移开眼光,指着一旁的椅子:“过来坐,我想和你聊聊。”
夏辰坐下身:“听说三叔父近日身体欠佳,可好些了?”
“啊,好了,好了。”
夏辰微微一笑:“如此辰儿就不惦记了。不知三叔父想和辰儿聊些什么?”
夏飞扬的眼睛一直盯着茶杯:“大哥让我明日送你去官塾,嗯……你这可缺什么?尽管和我说。”
夏辰道:“辰儿什么也不缺,只不过辰儿不想这么快去念书,三叔父能不能替辰儿想想办法,让辰儿再玩儿几天呀?”
夏飞扬闻言猛地抬气头,面带怒容,眼光灼灼地盯着她:“你,你怎么还有心情想着玩儿!”
夏辰心中一惊,这先生吃错药了?她眨巴两下眼睛,摆出无辜又害怕的神情,诺诺地道:“三叔父,辰儿说错什么了?”
夏飞扬冷冷地道:“你也不小了,将来又要接管夏家的家业的,怎能如此贪玩儿。”
夏辰闻言心道,这夏飞扬实在太奇怪了,可他说这话时竟有几分痛心疾首,难不成他很期待自己成才?不合理啊,据她所知,夏飞扬和夏忠扬是一母所出的亲兄弟,就算他与大哥感情不怎样,可他自己有儿有女,怎会对自己这个侄儿如此看重?除非……
“叔父教训的是,辰儿知错了。”
夏飞扬神情缓和了许多:“好好读书,莫要辜负了你爹……”说到这儿他按住胸口轻咳两声。
夏辰眼中寒芒一闪即逝:“叔父,你说我爹他……真的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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