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太爷似乎对我的紫云意犹未尽,还想跟我再要一根,结果没来得及张嘴,老桂便浑身一抖躺下了。
甄大疤拉还举着大烟袋在那发傻呢,连送神调都没想起来唱。我连忙把刚才老桂给我的钱交给甄大疤拉,就算意思一下。甄大疤拉随手把钱放到炕柜上,也顾不上老桂,一屁股坐在炕沿上连咳带喘粗气。
甄大疤拉缓了好一会,才问我:“刚才黄三太奶的说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嗯,明白了。”
甄大疤拉朝我伸出手:“小子上太姥爷这边来。”说着把我拽到他身旁坐下,拉着我的手说,“小子啊,太姥爷只能帮你帮到这了。我年轻时候啊,见我师父请过黄三太爷黄三太奶,那时候他们不这样,挺正经的。谁知道几十年过去了,咋变这样了呢?你可千万别说你太姥爷调理你啊……”
我握紧甄大疤拉的手:“太姥爷,我哪能呢?您这么大岁数了还帮我,让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甄大疤拉一阵笑,说:“小子啊,你不知道啊!你太姥爷我啊,跳大神有瘾。时间长不唱段神调,浑身都不得劲。上次啊,是国家破四旧,不让唱了,我也不敢唱。要不是你妈和她们知青那档子事,就得给我憋死了。现在啊,是没人敢找我跳了,怕我这把老骨头直接死在神龛下。哈哈哈哈,要不是你小子啊,我真直接憋死了。前几天我就觉得自己这条老命快不行了,今天不光唱的过瘾,请得还是黄三太爷黄三太奶这样的大神仙!我这一通透,少说还能多活三年!”
那时听甄大疤拉说这番话的时候,我没太往心里去。如今的我回想起来,不禁唏嘘不矣。就在他老人家帮我请来黄三太爷黄三太奶之后的第三年,甄大疤拉享九十九岁白寿之福架鹤仙游。虽然一生贫困潦倒无儿无女,但无病无灾了此一生,走的时候面带安详长眠于梦中,大概所谓修成正果也不过如此吧!
当然,在这个故事里甄大疤拉的角色还没有杀青。数日之后,在我真正知道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也是这位老人家替我力挽狂澜,颂出一首天地惊鬼神泣的神调,唱了一个天混地暗日月无光,让我从一发千均的生死关头中绝地逢生——这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书说简短,我们没有留在老桂和艾小红的家中吃饭,只是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便驱车回到市里。
路上,我找了一个旁边有自助提款机的加油站取了钱,给车子加满了油。加油的时候给工人吓了一跳:“你这油箱都见底儿了,不怕烧机油啊!从来没见过捷达一次能加这么多油的!”
刚从加油站里出来,张康给我们打来了电话。一接通,他低沉着嗓音问我:“我能相信你吗?”
我一脚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认真的回答:“我也不信你,咱俩扯平了。有事你就说吧。”
张康合计了半天,说:“你等等。”听声音,像是把电话转交给了别人。
“大光!是你吗?”电话里突然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差点让我把眼泪飙出来。
“虎子舅!”我几乎是大声喊了出来,连坐在后座上的安澜都欠起身把耳朵贴到了我的电话旁,“虎子舅,你现在怎么样了?”
虎子舅确认是我,狠呆呆的说:“你小子怎么这么没出息,喊什么喊?你现在在哪呢?”
我说不出是哭是笑的回答:“我在郊区,正往城里赶呢!”
虎子舅哦了一声,也没细问,直截了当的说:“我现在在铁西鬼楼!你认得这地儿吧?”
我拿着电话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你上那干啥去了?”
虎子舅一如既往对我的问话采取着不耐烦的态度:“你以为老子愿意来这破地方啊?你有别的让我藏身的好地方吗?”
我刚升起的这点热情让他几句冷言冷语给浇了个干净:“虎子……舅,你咋……那么不会唠嗑呢……”
人根本没搭理我的不满:“我把张康打伤了,你现在快点来,顺手带点外伤药过来。我们现在不方便去医院!”
我答应下来,挂断了电话,手机便没电关机了。许老大的手机还有一格电,也不知能不能够用,安澜的电话早就报销了。现在唯一能用的,就是我之前那部扣出电池的电话和支占强留在刘佳身上的天津移动。
快进城的时候,我们找了个药房买了点纱布绷带喷雾剂之类的外伤药。结帐的时候,安澜顺手从钱包里掏出医保卡,我也没客气,让她结了帐。
安澜排队结帐的同时,我用许老大的手机给程小波打了个电话,让他务必帮我打听出时斌和陆思玲关押在什么地方。电话通完,许老大的电话也算彻底交了枪。
进城后已经是下午,我们一路不停直奔这栋全国闻名的铁西鬼楼。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虽然全国各地关于“鬼楼”的传闻数不胜数,却没有一间比这座鬼楼的传说正点,也很少有哪个地方的鬼楼像铁西鬼楼这样知名。甚至打车时,只要说“鬼楼”,出租车司机们便能心领神会,径直开去。
这座因为经济纠纷而长期空置的两栋九层连体烂尾楼,位于沈辽中路三十一、三十三号。此楼闹鬼的谣言已流传二十余年。
有人称在深夜里楼内常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还有人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隐约能听到有女人的哭泣声;更有甚者,人在楼里过夜,明明是睡在床上,可次日醒来却发觉身体竟莫名其妙地躺在地上或走廊里。而且这种情况不止一次发生。由此,住在这里的居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恐怖的现象,开始陆续迁走。之后也有新的住户迁入,但都由于同样的原因,入住没多久便迁走了。于是经历了几次新人来旧人走后,终于无人再愿意接近它,这楼也真正成为了一座“鬼楼”。
据说政府曾派遣一定规模的警力进入“鬼楼”侦察,但最终一无所获,“鬼楼”谜团依旧不解。在寸土寸金的市区,政府当然也想解决这个问题,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搁置,于是更添神秘气息。
鬼楼最赋胜名的时期,恰是“鬼故事”刚刚走红之际,敏锐发现这一动向的一家本地电台曾辟出“张震讲故事”收费电话栏目,只要播打九九零九九专线号码,便可收听。结果一炮打响,擅讲鬼故事的主持人很快红遍长江以北。后来据说这位主持人由于经常深夜独自录音而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不知真假。
也是在那是时期,年少心盛血气方刚的我和许老大李老二夜闯鬼楼探险,结果除了蹭一身埋了巴汰以外连个鬼毛都没拣着。
直至今日,人们路过鬼楼附近也往往刻意避开,鬼楼三层以上更是长年无人,所以艺高人胆大的虎子舅把藏身的选在这里,不得不说是老江湖的精明。
鬼楼的一二层还是正在经营的网点门市房,三层以上才是无人居住的民宅,以前住过黑户和社会盲流人员,后来被统一清理走了。我开着车在楼下绕了半圈,经过两扇写有“仓库”字样的大铁门,才到了鬼楼其中一个入口。
一下车,安澜那兴奋劲又上来了:“早就想来了,我要看看鬼楼里边倒底是什么样?”
许老大嘿嘿一笑:“唉我去,那你肯定得失望了,里边啥也没有。我们以前来过!”
我望着门口,犹豫了一下,拿出支占强的那部电话拨通了张康的手机。电话响了好多声也没人接,我又打了两遍,听筒里传回的依然是忙音。我挂断电话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到了,你们再哪?”
等了半天,对方只回过来一个字:“谁?”
我才意识到我们的电话是生号,虎子舅和张康出于谨慎不一定会马上接,于是又编了条短信发了出去:“我是陈光。”
这条短信发出去没一分钟,张康的电话便打了进来,我赶紧接通,可听筒里没有传来说话声,我只好先开口:“我们到了,你们在哪个门呢?我现在上去找你们!”
张康没管我的问题,而是把电话交给了虎子舅,他嗡声嗡气的问:“你是大光吗?”
我说:“是啊,虎子舅,你快点,我们准备上楼了。”
虎子舅没头没脑的问了我一句:“你姥家几个舅几姨?你妈排行老几?你姥儿姓什么?”
我没明白他的意思:“虎子舅,你别闹了行不?我还有急事跟你商量呢!”
他却问的很执着:“别废话,知道你就快说!”
我无奈了:“我两个舅一个老姨,我妈是老大,我姥儿姓杨啊!我的亲舅啊,你就别闹了行不?我真有急事!”
虎子舅还是不依不饶:“我再问你,安澜那丫头片子管你叫啥?”
我更糊涂了,瞅了一眼安澜:“她能管你叫啥?叫陈光呗!”
虎子舅暴怒一声:“不对!你小子别他娘的给老子打马虎眼,快说!”
我被他吼的小脾气也上来,冲安澜大喊一声:“快说,你管我叫啥?”
安澜一脸的理所当然:“你是我大外甥啊!”
我才反应过来,没好气的冲着电说:“她说她是我老姨!她管我叫外甥!”
虎子舅思索了好长时间,才缓缓的问我:“任成山的电话怎么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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