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东流去 第三章思飞青天

    满月的清辉下，两人相依赏月。

    是的，这两人仍旧是小嫦与博，这二十几日间，小嫦每晚天一黑必定来找博，约他一起赏月，听博讲月亮的故事。就连他们席地而坐的位置都是那般固定，就如同此地的月亮每晚升起时都注定是满月一般。

    距离博与圣女的计议已经过去二十天了，小嫦似乎在一月之间对于月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天都要博讲一个关于月亮的故事，博几乎将肚子里所有与月有关的词句都搜刮一空，除了一个最有名的故事。不知何故，每次博想要为小嫦讲这个故事时，都会莫名的心悸，以致话到嘴边却无声消散。也许这个故事不适合小嫦吧，博如是安慰自己。还有十天了，十天后此间一切暗涌都会归于平静吧，那个女人会安排好一切吧。至少，她是这样说的，十天后就可以离开这个无趣的地方了，想想就高兴。当然，这地方也不算全然无趣，至少有天真的小嫦在，这样说来这里还是有些乐趣的吧……

    “博哥哥，那个叫小月的人就走了么？再也不会回来了么？”博正怔怔的望着月亮出神，许久没有听到他说话的小嫦先不高兴了，推了他两下说道。听了小嫦的话，博莫名的一阵失落，“是啊，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该走的终究会走的，也许她本就不打算再回来了。”听了博的感叹，小嫦似乎想起了什么，扁了扁小嘴说：“博哥哥呢？十日后便走了么？”看到小嫦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博轻轻抚了抚小嫦的头发，却有些不忍说出离别的话语，相处月余，博已经不知不觉的把小嫦当作了自己的亲人，或许是真的舍不得这样天真的妹妹吧，这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舍得丢下这么个天真的可人儿呢？那么是不是要带上小嫦一起走呢？这个念头在博的脑中甫一闪现便被博自己否定了。不行，此去中洲尚无法预知前路的艰险，博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照顾小嫦呢？就算博能照顾小嫦，那凌呢？凌背后的组织到底有多大规模，如何控制信徒，究竟是善是恶……博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尚不及小嫦，又如何能更了解小嫦所不知道的神秘宗教呢。就算凌对村民们没有恶意，鸣叔又怎可能放心孙女跟一个刚刚认识月余的陌生男人一起去中州呢？就算这个男人是贤者也不行吧。

    小嫦气鼓鼓的看着她的博哥哥。今夜，博哥哥实在反常，不但讲的故事不好听，还经常一个人傻傻的望着月亮，也不跟小嫦聊天，不会是被月亮上捣药的兔子勾了魂去了吧，博哥哥可是说过，那玉兔精是会变成一个十分美丽的姐姐的，若是那兔子变的姐姐比小嫦还漂亮，小嫦不就被比下去了么，博哥哥要是不喜欢小嫦了，以后就不给小嫦讲故事了吧。小嫦越想越急，干脆就一拧身子从博的怀中钻出，顺势转身到博的身后，抓住博的肩膀，用力的摇晃起来，边摇还边喊着博的名字，似乎要把博哥哥的魂从会变成漂亮姐姐的玉兔精那里喊回来。

    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把博的魂唤回来，倒是先唤来了一只五色大鸟。五色大鸟在小嫦的头顶上咯吱叫了一声，盘旋一圈便落了下来，吓得小嫦松开博的肩膀，急忙蹲在博的身后躲避。与五色鸟同来的自然还有五色鸟的主人鸣叔，虽然还未看见人，但是声音已经先传了过来：“小嫦，又在调皮，怎么可以跟贤者大人这般没大没小，贤者把小嫦当妹妹，小嫦可不能自持身份，肆意妄为。”小嫦偷偷从博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只露出一只眼睛瞄了瞄五色鸟，见五色鸟没什么反应，转了转乌黑的大眼珠，又蹑手蹑脚的站起身来往声音来处看了看。见爷爷正一步一步走上山来，便嘟着小嘴扯了扯博的衣领，那模样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博抬起手刮了一下小嫦的鼻子，也站起身对鸣叔道：“一见这硕大的五色鸟就知道鸣叔来了，小嫦与我闹着玩呢，不打紧的，看你都把小嫦吓坏了。”

    鸣叔走到博身前五步远站定道：“老头子晚上回家没看见这孩子，就知道这孩子跑到贤者大人这里来了，贤者大人喜欢小嫦这是好事，但是这孩子顽皮，依仗着贤者大人的宠溺与贤者大人没大没小可就是坏事了。还有十天就是成人礼了，别人家的孩子都在家熟悉要化形的东西，这孩子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每天就是出来看月亮，这月亮在天上挂了这么些日子，每晚都会出来，哪天看不行，要说，天上只有一个月亮，小嫦这样盯着看也不能把月亮化形下来随身带着吧……”

    鸣叔还未说完，小嫦又转了转黑亮的眼珠，从博身后蹦出来手舞足蹈的说：“爷爷要受罚啦，爷爷数落贤者哥哥，小嫦要去告诉圣女姐姐，叫圣女姐姐罚爷爷。”小嫦的话直噎得鸣叔连连咳嗽，指着小嫦说不出话来。小嫦一看爷爷这般反应，知道自己淘气得出格了，赶忙跑到爷爷身边轻轻拍着爷爷的后背帮爷爷理顺了这口气。鸣叔顺过气来，抬手就去抓小嫦，小嫦见势头不对急忙连连转身从鸣叔的身后绕到鸣叔的另一侧，矮身一纵就逃到了博的身边，拉着博的右手挡在自己身前。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额……那个，鸣叔，想是小嫦已经准备充分，必定是有了把握才出来看月亮的吧……”博这话说得是越来越没底气，因为小嫦最喜欢什么，对什么最感兴趣，除了小嫦自己，想必只有博最清楚了，准备充分是真的，毕竟天天都在熟悉这东西，说到有把握才是有鬼了，这东西能拿回家么？且不说不能，要是能，谁家能放得下？不过，话既然说到这了，自然还是要往下劝的，“就比如鸣叔你，五色鸟本就是十分漂亮小巧的鸟，小嫦若是也养一只，总归没有坏处，但是这只五色鸟叫你养成半人多高，那就凶了，小嫦自然不会喜欢，小嫦喜欢的是美丽可爱的东西，对不对啊，小嫦？”话是对着鸣叔说的，但是，最后问的却是小嫦，问时还不忘背过左手在身后拉了拉小嫦的袖子，提醒她顺着往下编。哪料到小嫦根本就好似没注意到博的小动作。松开博的右手说：“小嫦就是喜欢月亮！小嫦就是要把月亮化形下来带回家！”

    这句话就如同核武器一般太有威慑力了，以至于博跟鸣叔都不知如何接话。小嫦见爷爷跟博哥哥都不说话，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从古至今，想把月亮据为己有的人不是没有，小孩子时出天真之语，想要个星星月亮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在一个信仰月神的寨子中，一个小萝莉铁了心要把月亮摘下来变成自己的带着到处走，这就不是一般的事情了，这事情甚至就有些可怕了。都说老江湖，老江湖，姜还是老的辣，到底还是鸣叔先反应过来开口说道：“贤者切勿当真，小嫦是说笑的，小孩子气性大，这是在赌气呢。”博也顺坡就下，连忙摆手：“鸣叔哪里话，有道是童言无忌，小嫦之话在我看来甚是率直可爱。更何况，人言‘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小孩子有大志向是好事，说不定以后也能成圣成贤呢，这是好兆头。”

    就在鸣叔与博不尴不尬的互相找台阶的时候，周围的松林忽然就是一阵剧烈的摇动，博只觉一阵大风呼啸而来，大风过后星月无光，黑夜似更黑了一般，好在只是一瞬间，便一切如常。若不是地上震落的松针，博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再抬头看天时，已不知是造成刚才现象的原因为何。再看鸣叔那是一脸的骇然神情，便开口问道：“鸣叔可知这是何故？”鸣叔定了定神道：“老头子也没看清，不过这声势想必是‘大风’所为……”

    原来，瞬间打破尴尬局面的是一种被称为大风的鸟，此鸟并非为天地所生，乃中洲人用秘法所制，可搭载二人翱翔于九天之上，往来如飞，迅捷如风。只因所过之处如强风过境，遂得名大风。刚才这大风应该是中洲人用来探查部洲地貌的，因博所居之地四周多苍松，视线相对较差，所以驾驶大风的中洲人便降低了高度，想看一看此地是否有人居住。

    鸣叔口中的大风，在博看来应当就是飞机，刚才的呼啸而过的效果，就是飞机飞低了而已，想不到此地还有飞机这种东西，虽然鸣叔描述的大风与飞机还是有些出入的，但是，既然此物迅捷如风，何不借用其飞去中洲，既能体验一把飞上青天的快感，也好省去翻山越岭之苦。博本来已经做好了持久斗争的准备，此刻见了大风当即思飞青天，便又起了一日返乡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