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跑出酒店后,就顺着人行道向东疾奔,跑出了大约几百米,就伏在一根街灯杆子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从懂事那天开始,她就希望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哪怕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可也总比不知道爹妈是谁好得多。
人世间最大的悲哀,不是睡了小姨子被老婆发现了,而是不知道爹妈是谁。
上帝让克莱尔苦等十年后,终于满足了她这个愿望,让眼镜找到了她。
只是她却没想到,上帝原来是个性格残忍,专门看人痛苦的老留氓,给酷似小甜甜布兰妮一样的克莱尔,安排了个长了三只手的怪物爹!
如果可以选择,克莱尔希望自己没有父母。
不过她没啥选择,眼镜同志现在已经脚踩七彩祥云,飘飘然的出现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斯的笑容:好孩子,这是你的爹……
想到刚才眼镜爹肋下忽然多出一只手,掐住高飞脖子的那一幕后,克莱尔就有种恐怖的感觉,还有恶心。
尽管她能感受到眼镜对她的如山爱意,也能理解这么多年来,他是靠着一股子多么坚强的毅力才没有来打搅她,但她真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是个三只手的怪物。
“呕,呕!”
在感到午餐要从嗓子里吐出来时,克莱尔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恶心,是因为你父亲?”
克莱尔用力点头,捂住了嘴巴。
她不想知道谁在和她说话,只想把那种难受压下去,然后远离这儿。
清冷的声音就像是在讲哲理:“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总是懂得太多没必要懂得的,却又知道太少该知道的。”
克莱尔胃里很难受,却不服气的反驳道:“我、我不知道什么?”
那个声音淡淡的说:“你可知道,他为了拥有你,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可知道,他为了来见你,鼓足了多大的勇气?你可知道,在你想到他反胃时,他心里有多疼,却只能强忍着泪水强笑着说无所谓,只要你能过得好就行?你可知道,只要你能喊他一声爸,就算让他一头撞死,他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克莱尔身子过电般的颤抖了下,慢慢抬头看去,就看到了身材窈窕的让人要发狂,脸蛋却能让做恶梦的楼兰王。
夜色慢慢降临,街灯亮起,点缀着夜空蜿蜒远去,泪眼朦胧中望去,楼兰王身子飘忽不定,有种不真实的虚幻。
“我当然知道。”
楼兰王双手抄在风衣口袋中,眼睛盯着远处的街灯,声音就像从洪荒时代传来,空灵带着魔力这也是一种功夫,类似于催眠)。
“你说!”
“那你仔细听着。他为了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放弃了自由自在的大富贵生活,给别人在暗中当了十年的奴仆。他为了来见你,这一路上就像个疯子那样,时而微笑,时而害怕……”
克莱尔大声打断了楼兰王的话:“可是,我无法接受他!他是个怪物!”
楼兰王霍然低头,眼睛死死盯着克莱尔,声音就就像钢针那样扎进她心里:“他是个怪物,这不是他的错,他出生时没得选择,就就像你也无法选择你是一个试管婴儿!”
克莱尔避开了楼兰王的眼睛,却躲不开她的声音:“他要你,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弥补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你就是他生命的延续。如果你想让你的怪物父亲消失,只要再也不见他。我敢保证,他活不过三天。”
克莱尔做着明显的吞咽动作,身子瑟瑟发抖,泪水不住地淌下。
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楼兰王转身就走:“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你想他死的话,他就是死了也不会抱怨你,更不会有人指责你,强迫你去见他。希望有一天,你能在他坟前想明白这些,不要后悔。”
“我、我是不会后悔的,我永远都不会后悔,我不要这样一个怪物来做我的爸爸!”
望着楼兰王那渐行渐远的窈窕背影,克莱尔痛苦的摇着头,脚步踉跄的走了几步,却又猛地转身向酒店那边狂奔。
她是真的害怕并恶心眼镜的第三只手,也决定逃离,可在某个瞬间却忽然想通了楼兰王所说的那些话。
眼镜是她的父亲,就像所有被父亲**爱的孩子那样,不管他有多么的恐怖,他却是唯一一个能为了她,甘心赴汤蹈火的那个人。
因为,她是他生命的延续。
他是她无法选择的父亲,也许就算是他死了,他在世界那边,仍然会牵挂着她。
为什么要让父亲和自己阴阳相隔呢,为什么不趁他建在时,扑在他身上痛哭着喊他一声爸,忘记他是个怪物,只记住这个怪物为了她,所付出的那些牺牲!
——
时间过的很快,也很慢,这种感觉完全取决于人的状态。
现在眼镜既盼着时间快点,又盼着慢点。
盼着快,是他希
望就像高飞所说的那样,克莱尔会在半小时内能出现在他面前。
盼着慢,却是怕克莱尔不会来——他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半小时内,因为这段时间内,他最起码还有个希望。
时间才不理会眼镜心里是怎么想的,仍然像个扭着皮股走向洗手间的女人那样,哒哒的往前走,很快就过了二十分钟。
眼镜紧紧抓着杯子,低头望着自己的脚面,这个姿势他已经保持了二十多分钟,没有动一下。
高飞坐在椅子上喝水,抽烟,一脸轻松的样子。
眼镜没有看表,可他心里却在默算着时间。
半小时等于三十分钟,也等于秒。
“高飞,你输了。”
在他数到第4下时,已经彻底绝望,抬起头看着高飞没事人似的笑了笑时,外面走廊中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正时刻准备着把手机时间调慢些的高飞,听到脚步声响后心里松了口气,张嘴吐出个烟圈向门口看去,胜券在握的样子。
高飞的话音刚落,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子就出现在了门口,正是半小时前冲出去的克莱尔。
克莱尔因为跑的太急,累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扶着门口看向了眼镜,一张小脸通红,眼里有水花闪烁。
眼镜慢慢站起来,喉结不住的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父女俩人就这样慢慢的相视着,都没说话。
克莱尔呼吸逐渐平息时,高飞走了出去。
父女俩人却像没看到他,眼里只有对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镜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时,克莱尔忽然冲了过来,重重扑进了他怀抱中,嘶声喊道:“爸!”
“克莱尔……”
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那样,从眼镜眼中迸出,紧紧把女儿搂在怀里,轻拍着她后背。
“你为什么才来找我?这么多年了,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你——”
克莱尔重重捶着眼镜的后背,大放悲声。
“是爸不好,是爸不好,好孩子,别哭,别哭。”
眼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女儿,只是慢慢抚着她柔顺的头发,仰面朝天任由泪水哗哗淌下,心中却在狂笑:,谁说我这辈子会孤苦伶仃一声?我有女儿了,亲生女儿!谢谢,谢谢!
楼兰王站在包厢外面的走廊尽头的窗前,双手抄在风衣口袋中静静的望着外面,好像没有察觉到高飞走过来。
高飞站在她身边,也向窗外看去。
夜色已经彻底覆盖了圣彼得堡,从这个位置看下去,能看到远处一条灯光黯淡的小巷,更能看到很多身穿各种颜色大衣的女人站在那儿,每当有行人经过时,就会掀起大衣,挑出她们修长的腿。
更有甚者,还会敞开怀,露出她们穿着很少的白花花身子。
这是一些寄女,有白人有黑人也有黄种人,她们是被当地黑社会掌控,每晚都会出来站街,直到子夜凌晨时才会消失。
这些可怜的女人每人每晚,大约得接待至少五个以上的客人,才能保证她们自身的生命安全,要不然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
资本主义国家就这点好,就算总统看到这些站街寄女后,也不会打电话找警察严令扫黄,这也不能怪国内男人羡慕资本主义国家。
高飞陪着楼兰王站了十几分钟后,有些不耐烦的问:“看的这样入神,你是不是很羡慕她们?”
上帝敢拍着瘦巴巴的肋骨发誓,世上也就高飞敢对楼兰王这样冷嘲热讽了,要是化作别人,早就被一巴掌抽过去,然后再给他一刀,让他穿上大衣去那边站街了。
高飞在说出这句话时,也做好了楼兰王翻脸的准备,同时还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特么的犯贱:难道不知道这女人牛叉吗,故意惹她发飙。
岂料楼兰王却点了点头:“是,我是很羡慕她们。”
这个答案让高飞脑子有些短路,愣了片刻才一声笑:“如果你加入她们的话,别人肯定再也接不到任何生意了。”
楼兰王没有理睬,自顾自说出了羡慕她们的理由:“最起码,她们不是孤独的,也不用被人可怜。”
笑容凝固在高飞脸上,他明白了楼兰王为什么要羡慕那些站街女了。
高高在上的楼兰王看起来很光鲜,只是命中注定她最多只能活到岁,而且还要被迫与自己的兄弟结婚。
而这些站街女呢,不管她们是否被迫的,命运有多悲惨,可她们不用和自己兄弟结婚,肩膀上更没有那么重的担子。
说一个人可怜是打击她,觉得一个可怜却是同情她。
高飞现在就很同情楼兰王,嘿嘿讪笑着说:“我就是说着玩的,你别介意啊。其实我就是想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能帮眼镜追回克莱尔。”
楼兰王却不怎么领情,淡淡的说:“就算我不追她回来,以后她也会自己回来的。我去追她,只是为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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