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探案 第十八章 放假

    乌云遮月，四周弥漫着重重黑雾，郭大侠机械地在盘山公路上行走。走着走着，前路突然清晰开阔，抬眼望去，断桥岩上站着一位姑娘，背对着她，一条乌油油的麻花大辫子拖在身后，发梢用手帕系住。是不是走过去就可以看见她的脸了？就知道她是谁了？郭大侠拔足狂奔，离大辫子姑娘越来越近，大辫子姑娘身穿旧式的棉布上衣和长裤，脸始终对着孤江，郭大侠大声叫她：“喂！”大辫子姑娘没有理会她。郭大侠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大辫子姑娘缓缓的转过头来，身子未动，脖子却转了180度，扭过头来，正面仍然是一条乌油油的大辫子。郭大侠捂住双眼，尖声厉叫：“啊！！”

    郭大侠惊醒过来，又是噩梦，这个场景自从前岭回来，不知梦见多少次。每次她提醒自己，不要过去看，不要去叫她，但次次都管不住自己。

    她抹了抹额前的汗，拿出床头柜上的那张照片。这张照片是在前岭时，从豆姐舅舅那偷偷拿回来的。她也不知为何要拿这张照片，照片似有深深的魔力，照片上8个人，已经死了两个了。那个面目模糊的大辫子姑娘的脸上长出一张大嘴，诡异的咧开笑着，“下一个死的就是你，就是你！”郭大侠吓一跳，照片一扔，此时闹钟响起，她看了看时间，该起床上班了。

    她变了，从一个爱说爱笑、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变成一个沉默寡言、满腹心事的旁观者。办公室里其他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值得信任的。她冷眼看着豆姐，看似凡事漫不经心，想起她深夜在李局房门前扔手帕，她内心究竟有什么秘密呢？平日的表现在掩饰什么呢？赵队，俨然就是合照中8个人中的一个。他曾在前岭工作过，他早就认识范厂长夫妇二人，却装作不认识，他又在掩盖什么呢？李局，道貌岸然的李局。瞧他在合照中的站姿，紧紧的与范厂长靠在一起，那当年必然是好朋友、好兄弟的关系吧。在前岭却也能装作与范厂长不识，甚至范厂长夫妇死，他都能不露痕迹。他们究竟有什么秘密？而神秘女子王玉，竟然能够全身而退。范夫人将全部的罪行顶了下来，然后在断桥岩上纵身一跳，将所有的秘密掩埋。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郭大侠大脑飞转，始终想不明白，心里逐渐升起一股深深的怨气，恨不得立即冲上去，将这些人的假面具一一撕破，甚至连老肖都看不顺眼了。默不出声、忠厚老实这些都是真实的他吗？他到底想掩盖什么？他们到底在掩盖什么？赵队、豆姐、老肖站起来，走到她桌前，包围着她，嘴边浮起嘲讽的笑容，“就是骗你，就是在欺骗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傻子，傻子，傻子！”豆姐捂着嘴，尖尖的手指戳着她的脑门，笑声尤为尖利，“你这个傻子，傻子，哈哈哈哈哈！”郭大侠捂住双耳，三人的嘲笑声源源不断从指缝中灌进耳里，“傻子，傻子！！哈哈”。郭大侠脑袋似要炸开，抱住头，冲出办公室。

    办公室里，赵队放下手中的报纸，望着抱头冲出门去的郭大侠，忧心忡忡的对后面的豆姐说：“我看小郭这次受了惊吓，恐怕受的刺激太大了。”

    豆姐一脸担心，点点头说：“是，自打回来，她每日神情恍惚，心不在焉，对人也爱理不理的。你们知不知道，今早李局在院门口碰见她，好心好意和她打招呼，她居然甩脸子当作没看见。李局气的呀，说她是不是脑袋被吓出毛病了，心理承受能力不行的话，就别干刑警了，要调她去办证中心呢。老肖，你出去跟着她点，别闹出什么事。”

    老肖紧跟着郭大侠，心里也担心得很。没有几天，一个原本充满青春活力、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忽然消瘦下来，圆鼓鼓的双颊，如今如刀削过，脸上只剩下一双圆睁睁的大眼睛，总是露出惊恐的神情，尤其显得神经质。以前爱说爱笑，天南地北，胡诌八道的她，如今变得沉默寡言，你一叫她，她瞪着两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你，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哎，看来真是被前岭的命案吓着了，小姑娘也挺可怜的。

    郭大侠冲出门，跑到一队办公室门口，差点与正要出门的侯队撞个满怀。侯队一见是她，脸上微微一红。回来之后，郭大侠舍身救他的事也传了开来。原以为会传得风风雨雨，但却因为郭大侠受了惊吓，大家伙一片同情，也没心思传这些闲话了。这些天，整个队上上下下都在处理前岭命案的一些尾事，局里开会当众表扬了他，李局也正式找他谈了关于局里有意提升他做副局的事。他一直在四处活动，打听上面的消息，也听说郭大侠回来之后受了惊吓，变得神经兮兮。原想找个机会说声谢谢，开导开导她，但是大事小事一件件，他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有找过她。此时撞了面，他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见郭大侠面容憔悴，身形消瘦，他心里更内疚了。

    “小郭，你忙不忙？”侯队有意放低声音，笑着问她。

    郭大侠并未回他，站住，望着他，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良久，都未吭声。侯队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接着说：“小郭..”话未说完郭大侠已经转身跑开了，他拉住追在后面的老肖问：“这怎么回事，她怎么变这样了？”

    老肖没有理他，跟着郭大侠跑到了办公楼后的小花园里，郭大侠抱着头，无力的靠在一棵树上。他跑过去，手刚放在她肩膀上，她惊恐的转头来，眼珠瞪大，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以前总是嘲笑她胖，圆圆的娃娃脸显得幼稚可笑。而如今，脸型消瘦，尖尖的下巴突了出来，如同鸡心，挂着黑眼圈显出疲态的眼睛。像这样，怕是睡觉也睡不好的了。老肖心底一软，哎，柔声问她：“小郭，你到底怎么啦？”

    郭大侠眼睛瞪大，视线却模糊，跟上来的是老肖吗？是他在问自己吗？是不是可以停下来不用跑了？是不是可以告诉他呢？她终于看清楚了，老肖低下头来望着她，眼中尽是关切。他们都以为她疯了吗？她真是疯了吗？她心里冷笑，老肖和她一样是旁观者，还是局中人呢？是有意来套她的话，还是真心关心她呢？他可以相信吗？是不是要对他说出来照片的事呢？她千言万语已经涌到嘴边，就要开口，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松了一口气，头靠在老肖的肩上，心里一百个主意，还是决定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老肖见她放松下来，似有话说，但又没有说，也不知如何开口。郭大侠一屁股坐了下来，在草地上捡起小石子往花园中的水池扔，这个举动看起来她是正常的，老肖也坐下，默默的陪着她。

    在李局的办公室，李局、赵队、侯队、豆姐正在开会。

    “她这个样子根本不适合做刑警，心理承受能力太差。她也不是正式编制，一个合同工而已，调她去办证中心或者户籍管理科。”李局发话了。

    “话不能这么说，”豆姐第一个开腔，“心理医生对她并没有进行正式的心理评估，怎么能断言她不行。况且，小郭是有些天分的，我们队的校园被窃案和这次的前岭谋杀案，她的功劳最大。现在调走她，不公平。如果她心理承受能力差，那么调走她，她会更受刺激的。”

    李局没料到会有人反对，他指着侯队说：“前岭命案她的功劳最大吗？是吗？她到底立了什么功？侯队你说，她这个样子适不适合做刑警。”

    侯队心里忐忑不安，生怕要自己表态，如今李局竟然点名让他表态，这如何是好啊？刑警队里，像小郭这样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这有什么好讨论呢？豆姐为什么要反对？大家意见统一顺着李局不就没事吗？侯队头冒冷汗，升副局的事，全要靠李局提拔呀，得罪了李局，那可不得了。小郭呢？前岭的雨夜，这位痴心的姑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他，如今要将她赶出刑警队吗？刚才在办公室门口匆匆一瞥，她幽怨的眼神似乎在责怪他，啊！！怎么办？怎么办？

    侯队正不知如何开口，赵队开口了：“小郭是我们二队的人，是我的下属，她工作态度和能力如何我最清楚，其他人怎么会知道？”赵队语气坚定，“小郭工作一直很积极，思路清晰活跃，有天分。第一次办命案，受点惊吓很正常，时间一长，也就淡了。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谁天生就爱看死尸的？何况，在前岭现场，她的表现很英勇，这个案子能这么快破，她功不可没。至于她是什么编制，我们以能力说话，不带有色眼镜歧视人。”

    侯队如释重负，老赵的发言真是及时雨救了他呀，他顺势接下去说：“是，小郭表现很英勇，她还救了我。”他仍是不表明态度，只叙述事实。反正这事实全局上下都传开了，大家都知道，至于要不要调走小郭，他是不表态了。老赵也说得好，小郭是二队的人，自己是一队的队长，没有发言权。

    李局哼的一声，让他们三人出去，走到窗前，见郭大侠坐在树下，正朝水池扔小石子，老肖坐在旁边陪着她。这个小姑娘有这么大能耐吗？整个二队都要失控了吗？老赵无欲无求，与人无争在局里这么多年，今天为了这个小姑娘，居然敢反对他。

    老赵和豆姐从李局办公室里出来，豆姐朝老赵竖大拇指。老赵摇摇头，心里明白，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能不能留下来，看她的造化了。

    侯队此时伏在赵队的耳边说：“我看，不如给小郭放大假，眼看就要国考了，让她在家好好复习考试，争取能转正编，又能放松心情。如果考上了，得重新轮编，不一定在刑侦队，皆大欢喜。这是长久之策呀。”

    赵队点点头，觉得侯队言之有理。于是郭大侠迎来了她工作后第一个大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