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说说咋回事?”姚长海直接问道,都这时候也不用拐弯抹角了。
姚长山垂着头闷声道,“还能咋回事,清远这臭小子混了头了,要娶黑五类分子的女儿,就这事,咱娘一听就被吓晕了。”
“爹,别黑五类、黑五类的叫,帼英也是好人家的闺女。”姚清远抬眼辩解道。
一听这话姚长山炸了毛了,蹦起来就要胖揍他一顿,被田胜利给拉着了,“犯错的人不许狡辩,给我老老实实地跪着。”
虽然姚长山被拉着坐了下来,这嘴上却道,“咋了,她是黑五类分子的女儿,又不是我定的,人人都这么叫,我叫错了。她家庭成分能跟咱比吗?说句不客气地那就是被打上了贱民两字。现如今这社会什么样,你在农场看得比我清楚,这些不用我教你吧!”
“爹,帼英又没有剥削过咱贫苦大众……”姚清远嘴里不甘心的辩解道,“相反他爹娘早早的脱离资产阶级家庭,都是党员积极投身到**队伍当中。”
“清远就少说两句吧!”田胜利劝道。
姚清远不服气,他见不得爹污蔑自己的对象。
“那更惨,现在不是正在进行清理阶级队伍运动,她爹、娘肯定被开除党籍,清除出无产阶级队伍。
全国各地正在以各种方式揪出来的地主、富农、反**、特务、叛徒、走资派、漏网右派、国民党‘残渣余孽’,又一次进行了大清查。别看你爹书读的不多,可这报纸,还有喇叭的广播里天天播报着,你爹我的耳朵还没聋。”姚长山一脸灰败道,“你这臭小子,完了,完了。”
村子里自从接上了电,广播也随之很快的接上了,家家户户都能听到了广播,大队有啥事商量,也不用登门了,直接在小喇叭上吼一嗓子,就召集齐社员了。
“爹,他们都是被冤枉的。”姚清远嘶喊道。
“冤枉,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大娘瞪着他道。
“帼英、帼英,这个名字好熟悉。”连幼梅在嘴边念叨,“啊!我想起来了,清远你是不是想救那姑娘才这么说的。”
“他小婶,你知道帼英这女孩子的事。”大娘追问道。
连幼梅看着姚清远希冀的眼神道,“清远,傻孩子,这瞒不住的。大哥、大嫂,要说帼英这孩子是个好孩子,温柔大方,又漂亮,虽然家庭成分不好,但被付红兵那王八蛋给盯上了,怎么折磨她,都没有答应嫁给他。”
“完了,这还是个红颜祸水。”大娘紧接着又打上一条罪名。
“爹,娘,我没想到你们也是这么俗气的人。”姚清远愤恨道。
“我们俗气,你去问问这天下的人有没有不俗气的人。”姚长山怒道,“现在谁不是夹着尾巴做人。”
“我以为说出来你们会同情帼英的遭遇,大哥和小叔,不是对农场和村子里的他们诸多照顾。”姚清远大胆地说道。
“难怪你这小子,敢这么直晃晃的撂炸弹,原因在这儿啊!”姚长青恍然道,“你哟,傻小子,我承认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但那没有牵扯到自己的利益。清远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帮助他们受到了连累,这谁都会掂量、掂量的。”
姚长山怒极反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大哥还有小叔担了多大的风险。”他手指着他哆嗦道,“即便我们同情他们的遭遇又如何,同情归同情,没说过要把儿子给搭进去的。”
姚清远别过脸,大有你们说破了嘴,我是一条道走到黑。
刘姥爷清清嗓子认真地说道,“清远,想过和她结婚的后果吗?”
“想过!我考虑了好几个月了,思前想后,翻来覆去都想清楚了,我是真稀罕帼英,为她失去一切都愿意。”跪着的姚清远脊梁挺的笔直的。
晕黄的煤油灯下,一张俊脸紧绷着,严肃地看着众人,清亮的眼神闪闪发光,坚定的表达自己的决心。
“臭小子,还失去一切也愿意结婚,找打不是。”大娘四下瞅瞅有没有趁手的棍子,笤帚疙瘩,大扫把也行。
“妮儿她大娘,我们听听清远说说,他都考虑清楚啥了。”刘姥爷出声说道,“清远说说吧!看看你的思想是否成熟到像个爷们一般,足以为你的女人撑住一片天,是心血来潮,只是贪图一时美色;还是深思熟虑,这结婚可不是睡在一张炕上就完事了,过日子可是吃喝拉撒睡,方方面面都要想到的。”
“我知道,我们结婚所带来的后果。首先家里可能不会成全。”姚清远说道。
“可能不会成全,我和你爹是不会成全你们的。”大娘直接干脆把话撂这儿。
姚清远苦笑了一下,“多多少少要忍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知道,你还这般死心。”姚长青无奈道,“咱清远要模样有模样,要工作有工作,条件虽不说顶了天,可要是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儿也容易。你怎么就这般想不开。”
“姑姑,心在这儿放着,我管不住了,今生就认定帼英了。”姚清远指着自己的胸口道。
“你个臭小子,还管不住自己的心,咋管不住啊!乡下人哪来那么多唧唧歪歪的。”姚长山说着就又要冲上去,被姚长海一把拉住,“哥,冷静点儿,冷静点儿。”
姚长海转过头道,“清远,说正事,我们不想听你表决心。”傻小子说这种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姚清远接着道,“我会为此失去工作。”
“什么?”大娘这回蹦了起来,“你混了头为了个女人连工作都不要了。”
“大嫂,冷静点儿,冷静点儿。”三大娘从后面双手抱着大娘道。
“你放开俺,他三大娘你放开俺,俺今天非打死这兔崽子不可,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大娘怒不可遏地说道。
“清远你既然都明白,为什么?”姚长青问道。
“小叔,你应该懂得情到深处无怨尤。”姚清远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即苦涩又甜蜜,“爹、娘、姑姑、小叔,这一切我都知道,还记得跟三叔一起入伍的长风叔,咱们本家的一个叔叔。”
“长风是谁?”连幼梅问道。
“这个你不知道,我来说吧!”姚长海接着说道,“长风跟三哥解放前入的伍,成为一名解放军战士。比三哥的文化水平还要高一些,加上诚实肯干,在部队里面混了几年,刚解放的时候就成为了连长。在那个年代也算不小的官了。
咱们这里有一个流行语,大小闹个头,不用蹲岗楼。
这随着年龄增大,个人问题就提上了日程,长风哥在没有当兵的时候,就与咱们县里的一个姑娘要好,只是因为当时的年龄还小,并没有谈婚论嫁。两人也算是私定终身。当兵临走之时,两个人难免互相表白,信誓旦旦: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
过了几年,长风哥的工作也稳定了,年龄也不小了,姑娘等了许多年,准备完婚。双方的老人早就心知肚明,自然是互相满意,就把这件事定了下来,准备操办婚礼。
这部队的干部搞对象,不是自己的行为了。有一定的政治条件的限定。要经过上级的审查同意,就是政审过关才行,然后根据情况批准。其中有这样的条件,就是,女方的出身必须是无产阶级的家庭。说来也巧,长风哥的未婚妻,还就是出身于地主的家庭。在这种情况下,上级是不能批准他们的婚事的。
长风哥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断绝与地主女儿的婚姻,就可以留在部队继续**,升官发财,并不愁没有女人光顾。否则,就得扛行李回家走人。长风哥,经过良心的拷问,终于选择了与未婚妻在一起。只好离开部队,认可回家当了一名农民。
就因为娶了地主的女儿,哪会运动来了,嫂子都要被点名批评一番,虽说村里人善良,可也得做给上级领导看,这扫街的任务就交给了他们两口子了。
农事上最苦、最累的都少不了他们两口子。
这些清远都看在眼里吧!用我跟你在一一说吗?”
“你这是何苦?”田胜利叹声道,“清远非得走这条最难走的道不可。如果不是媳妇儿拖累,长风哥的职位肯定比你三叔的要高。”
“兔崽子,你听听,这都是前车之鉴,例子摆着呢!我们会害你。”姚长山痛心地说道。
“小叔,我要是从农场回来,大队会不会收留。”姚清远问道。
姚长海还没有回答,大娘就叫嚷道,“不收,你就死在外面得了。”
“大嫂,原则上大队得收留他们。”姚长海哭笑不得道。
“那就行。”姚清远磕头道,“清远多谢爹娘的养育之恩,和帼英结婚后我们会搬出去,在大队上挣工分,应该能养活我们两口子。”
“你这个混小子,呜呜……”大娘扑过去使劲儿捶打着他的后背,“你没良心,为了跟她结婚,你家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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