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所有的旖旎皆在这一瞬被击碎,那些被破坏的美好皆化作利刃,片片入心,刀刀见血。 移动网
而后,她便从伏尧面上看到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表情不是担忧,也并非焦急,而是一种哀伤撄
他修长而半敞的身躯在空中僵悬着,沉默漫长得仿佛连时间也被这种哀伤凝住了般,直到门外再次传来忧急的催促声,忧急得连心软的她都开始犹豫要不要也催促他时,伏尧却一伸手将她拥住。
“你听好了”
他身体有些发凉,声音也似染了风寒般沙哑,“无论接下来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要信我。偿”
“怎么了”
她察觉出些不同寻常,却无法推开他的臂弯去看他的表情,只能眉心紧锁,强挤出一丝笑意,“她一定不会有事的,你去就是了,我等你。”
可那人没有说话,似连呼吸也停滞了般的沉默。
好一会,才再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好,你说的你会等我。”
“是你快去吧。”
她苦笑,抢先将他推开她不要他先放手,既要分离,她主动些,才好不会那般痛。
然而伏尧起身时,心还是针扎般痛了起来。
原来她还是错了。
分离的时候,无论谁先走一步,心痛的程度并不会减弱半分。
“你说好的,会等我的。”
她故意背向门口,不忍看他离开,可不想伏尧没走几步,竟又回头这般定定看着她。
“是是是,等你等你,一千一万年都等你,你快走。”
那执拗的模样让她又好气又好笑,索性转身朝他用力摆手道别,只差最后没用个“滚”字九五之尊四国战神每到她这,就孩子气得跟三岁孩童似的,她都答应等了,就那么怕她食言么
然而看他一笑转身,匆匆离去,长长白影转过屏风便要消失不见时,她忽然有种冲动叫住他。
却忍住了。
面上所有的轻松这一瞬都如山般压下,她躲在纱幔垂下的阴影里,耷拉着头,手扯着衣襟,身子微微颤抖
天知道她有多不想他离开,其实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听到薄萃病危的消息时,她竟有些从心底最幽深处燃起的窃喜
如果那女子不在了
可几乎是同一瞬她便开始后怕,为自己有这般可怕的想法感到后怕。
她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善类,可这一刻依然为那一瞬的想法感到惊惶,她差一点就变成后宫里常见的,那种让自己讨厌的女人了。
可即使是这些女子,也有不少是被逼出来的吧
老实本分也未必就有什么好下场,水深火热,处处危机,一个不慎兴许便连带满门抄斩
所以,她才这般讨厌后宫啊,讨厌为了爱情,甚至不是爱情的东西步步为营,费煞心机。
她叹了口气,才发觉身上有些冷了。这露华池依然水气氤氲,温暖如春,却只是因为一个人的离开便冷寂难耐。
“翡冷,替我拿外衣进来。”
膝盖也有些疼痛复发,她呼唤侍女前来伺候,片刻后,翡冷便贴心地带着衣物出现。
瞥见她臂上犹存的红艳朱砂,翡冷忍不住偷偷在心底哀叹,却不敢多嘴戳伤心事,只是安静本分地伺候主子穿戴齐整。
“主子你冷的话,我们回宫好不”
见女子着好外衫后便只坐在软榻上发呆,翡冷犹豫了很久,才小声问道。
王后病危的事她自然听闻了,今夜侍寝的事铁定是成不了了,即便那位娇贵的病人立即好转醒来,今夜羲王定也是要陪伴一整夜的。
“迟些吧”
兮予耷拉着头,素手缓缓拂过软榻,那些细软的缎子上,仿佛还能感觉到些那人残留的温暖“我想再在这坐一会儿”
这时候,他想必已经赶到凤栖宫了吧
不知道,那女子的病情如何
他向来对这位结发妻视若心尖,想必是要寸步不离地守护身边了,东西还会好好地吃么会不会一守便是几个通宵不打算睡了么
她人明明还在这露华池,心却已飘到那人身边了,明明是他丢下了她,她却还在这担心他有没有吃好睡好。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
可即便这般想着,下一句开口却是,“翡冷,一会儿我想给他煲点暖汤,你能想法替我送到凤栖宫去么”
她知道宫里御厨手艺比她好得多,这种时候锦衣辛夷那些侍从也一定想得比她更周全,可依然还是想为他做点什么。
心牵一个人的时候,只能干担心是最残忍的折磨。
她记得有一种配方特别适合熬夜的人,也许对他有用的,然而她还正在苦思冥想,翡冷的回答却生生泼了她一身冰水,“公主王后娘娘今天回国丈府省亲,不在宫里呢。”
不在宫里
忽然间,她明白了些什么,心头却反而涌起无底深渊般的寒意
今日的所有安排,以及他的那些略微急躁,这一瞬间的明悟,都变为嘴角酸涩的苦笑。
你便那般忌讳着那名女子么
宫中妃嫔这般多,唯独我不可以光明正大的么
“我们回去。”
此时此刻,她连腿上的伤也感觉不到痛了,心被一只无形手攥压得快要窒息,她痛得佝偻起身子,却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如今只让她觉得难堪的地方。
是,我说过等你,我回去等你,我要等你一个解释
然而走出门口的一瞬,空气中清冷扑面而来,她忽地脑中一阵天旋地转,登时瘫坐在地,一时间近乎晕厥。
“公主”
仿佛听见身边人惊呼着冲过来,可她眼前发黑,全身发冷,只能合紧双眸不知依偎在谁的怀中,什么都无法分辨
可便是这阵噪杂之中,她竟清晰地听见翡冷的声音在耳畔心急如焚地喊道,“这下怎么是好,连公主也晕倒了你们快去通报陛下”
彷如黑暗中陡然闪现一丝清明,她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扯住了身边人的手,“不不准去”
“公主”
翡冷惊讶地张大了嘴不得不说,自己主子好好一场侍寝被破坏,她确有那么点怄气的意思,可没想到第一时间出来阻拦的竟是受害者本人。
“谁也不准告诉他”
只见如来时跌倒一般,清瘦的女子又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眼神浑浊,眉间的坚定却不容撼动,“我们回去。”
一路上,再无人说话。
翡冷喊来了软轿,好让自己虚弱的主子能够舒服些,而方才还那般决绝地阻拦着她的女子,现在却已似被抽空气力般歪斜倚在靠垫上,目光明明望着远方,眸心却是一片空洞。
翡冷犹豫了很久,才悄然走近主子身边,小声道,“主子我想了想,王后的病应该是假的。”
“否则,怎会那么巧,今早还能出门省亲,便就在陛下召您侍寝的时候病危了呢”
“我们身边,一定有凤栖宫的眼线在,所以当发现您被召到露华宫时,就有人马不停蹄地赶去告知王后这件事,然后便有了这场戏。这么一算,国丈府往返的时间也正好呢。”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正义愤填膺地想要继续时,却发现轿上人似是安静听了,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不由得怯生生道,“主子,是奴婢说得不对吗”
却只得到女子一声苦笑,“对又如何,错又如何真病假病有区别吗”
“当然有,”翡冷登时有些急了,“如果病是真的自然没什么好说,可如果是假的,这就摆明了是要跟您较劲呀”
“陛下现在对主子您的特别外人都看在眼里,正是该趁热打铁的时候,她既然要暗里使坏,主子您当然不能示弱。”
“方才主子您就不该拦着奴婢,就该让人去告诉陛下。她既然敢装病,主子您这是真病,为什么不能让陛下知道这样一来,当陛下识破她后,自然就会更紧张您些,更内疚些,便会很快回来陪您的了。”
“不你错了。”
翡冷的慷慨激昂被这低低一句打断,她愕然抬头,便见得一双清澈却哀色难掩的眸子在看着她,“她是真病或假病,都与他对我的心思无半点关系。”
“他若心里有我,即便我不说,也会知晓我在受苦,会心疼。他若心中没我,即便我剜出这颗心摔在他面前,他也不会有半点动容。”
翡冷怔了怔,随即又不甘地争辩道,“可我娘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男人们这方面都迟钝得很,不明白地告诉他们你的痛苦,他们就傻乎乎地以为你还好得很”
“或许吧”
听得这句,兮予却不过笑笑,“可是,他不会。”
目光再度移向远方,眼前仿佛浮现记忆里那道白影,一笑间云淡风轻,目光却破透人心
“他知道的。”
所以如果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他不想,或者不能,罢了
接下来几日,羲王宫都被一种阴沉诡异的气氛笼罩着,迫得人大气也不敢出。
听闻那日羲王后病危,好在抢救及时,终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只是随后这位病弱的一国之母便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也不知道要几时才能醒来。
而爱妻病重在床,羲王更是心急如焚,据说连例行的朝政也被暂时搁置,甚至还将一堆堆的奏折索性搬至了凤栖宫,只为了能日夜陪伴在爱妻身边。
宫中最好的几位国医都被派去守在凤栖宫寸步不离,甚至羲王还差了人去那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四国第一神医鬼医裴沅,尽管其徒离桑摇头表示希望十分渺茫,但羲王依然坚持不改。
“看这阵仗,王后这次的病还真是严重得很呢。”
“是啊不过我听说,王后这种寒病厉害得很,早几年就该走了,全靠陛下千方百计寻神人奇药强撑着,即使这次真挺不过去也是赚到了。”
后宫生活平淡无聊,越是这种时候,便越有人爱来私底里嚼舌根,此时宫中某处,便有两名侍女正讨论得十分带劲。
说到这时,其中一人悄悄压低了声音,朝同伴道,“喂你说,万一这次王后真的熬不过了,这宫里下一个能登上后位的人会是谁”
“不知道呢,陛下那般专情的人,这么多年都独宠着王后,日后不会再立新后也说不定”
“这可不一定,”那压低声音的侍女冷笑,“别看王后平时什么都不计较,连那鸢珠公主追着陛下只恨不得倒贴的时候也全不吭气,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可女人嘛,谁没有天大的醋意”
“陛下的独宠里,有几分是碍于她的面子还难说得很,等以后她不在了,陛下这般康健又正值壮年的男子,怎么可能后半辈子守着一宫女人一根手指都不动”
说罢,颜色间又露出些神秘,“你知道吗我可是听说,陛下前几日是召了那汧国公主去露华池的,若不是王后忽然病了,指不定这宫里的独宠神话就要破了。”
“什么”
听者顿时吃惊不小,半天合不拢嘴,这么多年,她当真以为羲王不会宠幸王后以外的人了。那第一才女羽瑾虽然也很讨羲王欢心,瑾彩宫常被光顾,可不少人都知晓,这瑾妃头衔,也不过挂名罢了,内里自有玄机。
对她这错愕的神色那侍女十分满意,却反而故意露出副不以为然的姿态,“其实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听说那敌国公主是有几分过人手段,谁不知道华祚公主是被她王兄刺死的,可即使连花大人也对她照顾有加,不惜跟陛下起了冲突呢。她定是有些什么狐媚法子,陛下一时被蛊惑也不足为奇。可狐媚归狐媚,也不过能一时得意罢了,她这种身份,绝不可能在这羲王宫里占据什么地位的。”
“说得对,汧国可是陛下亲自送终的,听说至今还有一批北汧乱党在外流窜准备伺机向他复仇呢,他怎么可能让敌国的公主在这后宫站稳脚跟别说后位恐怕连妃嫔的名号也不会给她的”
“没错,真要论后位最佳候选,德才兼备的瑾妃娘娘可比她有资格多了,汧国妖女,算是个什么哎”
这侍女正说得起劲,冷不丁却被同伴扯了一下衣袖,她诧愕回头,才发现身后有一道草绿色的身影,手中捧着一包草药,也不知站了多久,正对她们二人怒目而视。
“哟,这不是夕虞宫的翡冷大人么”
明明同为最底层的宫侍,这侍女却故意安了后面字眼,嘲讽之意不言而喻,可翡冷也不发作,只冷冷地剜她一眼,便从她身边路过了。去的方向,正是夕虞宫。
“呵,摆什么架子”
那侍女毫无愧色,反倒看着翡冷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论资历比我还低呢,不过被跟犯人一样的公主收了,就真以为自己晋升为徵侍了“
“王后可不会容忍一个亡国公主跟她共享陛下宠爱的,她若醒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家主子“cc2907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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