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十六章 记死文书

    “咔啦啦。”十六开的绘画纸被团成一团发出了刺耳的尖鸣。随后，在绪野的随手一丢之下，纸团划着一条抛物线坠落进了快要溢出的纸篓中。

    在作废了第1070张草稿后，绪野将手中的描线笔丢在红木的桌面上，向后一仰把身体的重量全部交给了座椅的靠背。

    这样一来，她也不得不怀疑自己是否有些太过自大了。因为，她现在所做的是近乎于重新创造般对现存魔法的改造。

    从古至今，创造魔法或者是完善已有术式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高居于魔术师被冠以魔术师之王，“魔王”名号的大魔术师们。

    所以一定程度上也可以理解为，只有具备了能够成为魔王的学识、思维与技术才有资格插手魔法的编织。

    虽然绪野早就被公认为可以有朝一日君临魔王之位，但似乎并不是现在。毕竟，她才二十一岁各种积累和锻炼都还远远不够，也缺乏一些神童所有的灵感。

    绪野并非不知天高地厚，她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有着相应的理由。

    她想要插手的是以复杂著称的降灵式。选择，然后解析，最终目的则是将术式彻底反转，把降灵变成送灵。这就是关于魔神之卵的激活问题，绪野所得出的答案。

    幸好，廖家由于其传承的魔术师职属和流派，历代家主和族人都在不断研究着召唤式，特别是召唤英灵的术式已经是以现在人的眼光来看堪称完美的东西了。

    以廖家的英灵召唤式为基础，虽然不情愿但再加入天主教完善的祈祷型术式，得到的结果也还算不错。事实上，做到逆运算这一步都很顺利，但唯独有一个难关无论如何也攻克不下。那就是……风险。

    所谓送灵并非是真的要把人的灵魂送出身体外，而是以魔力为基础制造出类似于灵魂的载体乘载人的精神，也就是说实际输出的不是作为核心的灵魂，而是灵魂最为直接的体现，与肉体的联结部分——精神。

    因而，送灵有多大的风险自然也就完全取决于载体，也就是人的魔力本身。万一，在送灵的过程中魔力制作的载体承受不了各种各样的外界干涉，就会导致精神被流放，其结果就是造成魔法意义上的植物人。

    人体本身由于缺少了精神，进而会失去感情、智慧，剩下的一生就只会为了维持身体机能而行动，最终迎接真正的死亡。那样的话，人就沦落为了行尸走肉，根本就称不上人类。

    真是的！如果夜衣的魔力是十二属性中最具防御性，性质绝对稳定的秩序，不，哪怕是稳定性一般的木，风险什么的也根本就不用去考虑。

    可夜衣的魔力却偏偏是最具攻击性，同时也是最为不稳定的混沌。

    混沌这个属性，简单地说就是除了秩序和虚无还有混沌本身以外其它九种属性的混合物。所以它才最不稳定，才可以增幅所有属性的魔法，削弱所有属性的魔法，就连混合型的魔法也不例外。

    但同时，正是由于不稳定，混沌的魔力可以简单地受到来自各方的各种干涉。这种情况在夜衣的控制力下还有所抑制，但如果失去了控制就不容乐观了。

    正是为了尽可能地降低风险，绪野才通过巴别购买了那么多珍贵的施法材料。可进行到这一步，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风险降低到10%以内。

    事到如今，要不要将一切推倒从头开始，选择那些改动余地较大的次级术式为好呢？又或者是……

    这样思考着，绪野挺直身子从桌面左侧的书堆下抽出了垫底的一本。由于事先就在书里贴了标签，她很轻易地就打开到了自己要看的内容。

    ……果然，这个方法还是暂且不做考虑的好。无论看过几次，想过几次，这个都有些太不现实了。

    看过书页后，绪野摇头叹了口气，随手便把书本保持着打开的样子倒扣在了桌面上。

    也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在经过允许后进入的是女仆中的一人，最近很受绪野喜爱的那个。

    “主人，刚才有人在餐厅的长桌上发现了这个。”女仆一边说着，一边走近绪野，递上了一个雪白的信封。

    封蜡上印出的图案是断翼的蝙蝠——吸血鬼帕邱拉公爵的纹章。说起来，这片地区的确是属于他的领地。

    “有看到送信的人吗？”绪野带着一副沉思的面孔随口问道。

    “万分抱歉，主人，包括我在内都没有察觉到有外人进入过城堡。”

    “不用自责，我都没有察觉更何况你们。再说要是能察觉到送信来的那家伙，才是有问题了呢。”

    对于女仆的诚惶诚恐，绪野姑且这样安慰道。话虽如此，但这个还真是给她提了个醒。

    “过一会儿，把结界的探测类型变为无差别传感式。”

    “可是，这样一来其它的机能就……”

    “没关系。对于看到周边的结界还敢闯进来的人，那些机能大概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还不如强化一下报警机能。那么……”

    将注意力移回信上，绪野从抽屉中取出一把小刀裁开信封，粗略看了看里面的内容。

    除去客套话以及无意义的修饰，简而言之这个有点交情的吸血鬼贵族似乎是想要邀请自己参加晚会。这倒也不错，自己也差不多该休息一下了。再说，这姑且也算是地主的邀请，面子还是要给的。

    “去拿出我的一件晚礼服。”绪野对女仆吩咐道，“嗯……对了，就要血红色的那件，血染的红色。”

    “是。”女仆弯腰回应着，偷偷瞧了瞧自己的主人那一副完全想要找点乐子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小小的担心。不过，能够威胁到绪野安全的人物，她还真想不出来。

    大约一个小时后，在将近五点左右，绪野应邀从城堡出发前往了宴会的地点。她的这个行动恰好给了某个人可乘之机，那正是夜衣。

    自从昨天听殷霞说起后，夜衣便对绪野的研究兴趣盎然。一直在计划着如何偷偷溜进书房里偷窥一下，而在绪野离开的现在，机会来了。

    既然是偷窥当然就必须不让任何人知道，如此一来夜衣要面对的第一个难题就是一天到晚陪在她身边的殷霞。虽然平时多亏有殷霞陪伴，她才能缓解一些无聊。但在当下，那个严谨认真的年长少女就显得有些麻烦了。

    不过，这个问题并不值得一提。通过大约一周的相处，夜衣早就发现了殷霞的一个小毛病——午休嗜睡。

    虽然平常殷霞很少午睡，但只要她在中午睡着就甚至能够一觉眯到半夜。所以最近每天夜衣都会让殷霞给自己读那些由绪野提供的又厚又难懂的书籍。

    然后，就如同设计好的一般，殷霞今天也趴在床边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之后便是第二关——严守着绪野的命令在城堡各处不断巡逻的女仆们。

    对此，夜衣当然也早就有了对策。女仆们正好会在五点左右换班，选择这个时间出去的绪野可说是大意了。当然，前提是绪野根本就没有提防过夜衣，倒是夜衣相当在意绪野。

    事实上，就算夜衣正大光明地进出书房大概也不会发生任何她所妄想的事。只不过，就她自身而言那样是很无聊的过程。

    总之，夜衣就像一个特工那样享受着鬼鬼祟祟的行动过程，在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进了绪野一周来一直蜗居的地方。

    书、书、书、书……满眼望去全都是书，这里可真是名副其实的“书”房。但要说目前最重要的东西，自然就是被从十几排书架上挑选出来堆放在书桌上的那些书了。

    大概，阅读过这些就能知道绪野最近在忙活些什么了。那么，姑且就从这本开始吧。

    如此想着，夜衣伸手拿起了桌面上倒扣着的书，这恐怕就是绪野最近关注的要点了。用来书写的文字似乎是古埃及语，不过这根本难不倒受过婈彩特训的夜衣。

    “让我看看这个怎么读来着……嗯……原来如此。”

    简单地在脑内翻译过后，夜衣大体看懂了书上所写的内容：

    人想要到达神域只有让灵魂暂时从肉体中释放一途。而灵魂离开肉体的过程也就是死的过程。

    死永远是一个渐进的行为，无论如何接近一瞬也和太阳从地平线的彼方升起并无两样。

    那么只要将死的过程尽可能地放缓，比方说让全身的血液缓慢流出的话，就能够让灵魂接近一种半出窍状态。活人就可能以活着的状态到达神域……

    “咕噜”夜衣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她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书的内容，而是绪野的注释：把“夜衣”两个字用箭头引向“死”。

    不过，或许书里内容的后续会意外的安全也说不定。

    带着令自己毛骨悚然的猜测，和一丝微弱的侥幸心理，夜衣翻过了一页，然后心脏就如同遭受了一记重锤一般。她看到了这样一句话：然而，再缓慢的死也是死，所以结果得到的或许也就只是“死”而已。

    厚厚的书本重重摔在了地上，惊恐万分的夜衣不由自主地一步步后退，一个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

    不要开玩笑了！绪野真的打算这样干？难道她疯了吗！

    急促的呼吸过后，夜衣犹如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狠狠咬紧了牙关。

    不想死，这条代替母亲和姐姐活下来的生命是绝对不能失去的！所以，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在绪野把自己当成试验品之前从这里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