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造作坊虽出自民间,可毕竟是关乎皇帝龙袍的大事,因时制宜,作坊里的人在宫内也有一方宅院。
颜琛跟着怀德的步伐一块儿进了院子,细细看来,这里院子并不大,院子里的杆子上搭着外面送来的染好的布料,当然,除了皇帝的龙袍,她们还兼顾着各位宫妃的衣服的制作。
内务府给她们送过来布料,她们就要负责照着那些人的身材尺寸裁剪,普通的料子上她们往上绣花,蜀锦苏绣一类她们则是直接制作,宫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这活计时常忙不过来。
把颜琛送达目的的之后,怀德自个儿走过去,附在掌事的耳畔嘀咕了几句,掌事儿的妇人连连点头,时不时朝着颜琛的方向望了过来。
颜琛觉得怪怪的,被人这么看来看去,不知道还以为这两人商量着把她卖一个好价钱,青云楼柳云楼?还是怡|红院?
这么想显然有些不合适,因为怀德笑着向她走过来:“颜姑娘,这里已经说好了,你只管在这儿做事,其他的就都交给老奴。”
颜琛点头说好,正好省的她麻烦,于是又再次向怀德言了谢,在怀德说要回去照顾皇帝的时候送他出了院子。
怀德走后,颜琛转身回了院子,掌事的妇人将帕子塞进袖子里,领着众位绣娘一同向她行了礼。
颜琛急忙去搀扶,以后大家就是好姐妹了,一同互相分工合作的,她尚且是个外人。一切需要她们朵朵包涵多多指教的。如何受得了她们的大礼。
“总之。以后咱们姐妹们就都听您吩咐了。”掌事儿的妇人如是说道。
颜琛无奈的笑笑:“我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王工贵族,你们实在不必这般多礼。”
“公公吩咐过的,姑娘身份尊贵,一定要好生关照着。”说话间妇人已经将她拉进了屋子里,众位绣娘也随之进了去。
说什么赶制龙袍很紧迫,一定要早些来,什么一切都离不开她根本就是骗人的,颜琛在这里呆了三天之后发现这龙袍那些绣娘们的手艺根本就是极好的。何曾用得着她亲自上手操作。不过说到底教她过来也不能真的什么也不做,于是那几个绣娘笑盈盈的走过来:“姑娘,这龙袍上的金丝线要用什么绣法?”
颜琛根本不相信她们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连这个都不懂,皇帝龙袍都是用缂丝绣成,不同的位置采用不同的绣法,根据轮廓形状丝理转折线条虚实以及色泽配合等多方面而确定。虽是无奈,却也不想戳穿:“你们看,这个位置,要用回针绣,这个地方最后一定要记得针脚要细密”
估摸着现在没有一个人比颜琛更憋屈了。千里迢迢的赶来,就只是每日赋闲在院子里。时不时凑过来几个绣娘问些无关痛痒毫无营养的问题。你们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吗?颜琛很想问一问,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那还非要把她找过来干嘛,难道就是坐在这儿看她们如何展示自己的技艺吗?
颜琛本想下一次怀德过来了,便问问他可不可以带她见见永安王府的那个小妾,自己愿意过来这边最大的动力就是因为知道她在这里。
想要见见她,看看她如今过得怎样,虽不会与她相认,但也能毫无顾忌的帮助贺楼了。
儿子,颜琛想想便恼,为了逼她走向这一条路,贺楼果真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吗?要挟她,让她成为他的棋子。…
既然需要做的事情那么多,那就一件一件的来好了。
你们欠我的,终归有一日是要偿还给我。
几日后,怀德果然还是过来了。一阵子嘘寒问暖,让颜琛很不适应,她不过一个远道而来的小绣娘,和怀德并不熟悉,何以至让他这般照顾。
不过,既然他这么关心,那就顺便提一下去见姐姐的事吧。
“这可怎么行?那永安王府的小妾虽说绣艺是好,可是却是宫里禁止提的人,招惹了她的人都会有大难临头啊!”
见颜琛仍是执意,怀德继续解释道:“永安王爷从战场捡回来的小妾,日日与她腻在一起,招惹了皇上不高兴,已经被斥责了许多回了。现在宫里谁敢再去招惹那个姑娘,就是存心招皇上不痛快。”
“皇上的龙袍果真不如他的怒气来得重要吗?”颜琛眯了眼问道。
怀德沉默了半晌,看来自己真的是拦不住了,就算自己不答应,她也会偷偷想了别的办法溜出去见那个姑娘。
“我一定要见她。”颜琛语气中满是坚定。
“那就容老奴去试探试探皇上的口风。如果差不多的话,那老奴就帮你这个忙。”
怀德在第二日辰时悄悄而至,“姑娘想要见她的话就随老奴走吧,不过只能见这一面,再多的老奴可是担待不起了。”
“皇上同意了?”颜琛把弄着手里的杯盖轻声问道。
“哪能啊!”怀德沮丧着个脸,“皇上对那丫头根本没有半点好感,老奴刚提了她的名字就被皇上呵斥了一顿,也因此被皇上冷落了”
“真真是得不偿失!”怀德感叹道。
“好像你也没什么所得。”颜琛噗的一声笑了,“那公公怎么还愿意带我去永安王府?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
“我私下想着,皇上的龙袍确实最是重要,为了这个,我也就冒险帮你一回。”怀德咳嗽了一声,“也是为了皇上。”
“果然还是公公最明事理。”颜琛立马拍了个马屁,求人办事儿,哪能不给个甜头尝尝。
“老奴私下带你去见了那位姑娘的事可要保密,传到皇上耳朵里咱们谁都吃不了兜着走。”怀德正色严肃道。
“当然。”颜琛随即答应。
两人一拍即合,怀德和掌事的妇人悄悄说了几句话,便见掌事的妇人招呼着绣娘们吃过饭早些去屋子里睡着,明日起床好好干活。
宫门口守卫森严,幸而怀德带着颜琛走了一条稍微偏僻些的宫门,这里走动的人并不多,守卫也懈怠了些。
怀德在宫中多年,与各宫门的守卫自然熟悉,嘱咐了守卫保密之后,多少塞给了他一些银子,人情世故,怀德自然运用的得心应手。
出宫门之后又走了很远,实则是绕了回来,方才走过的路是偏远的,所以这是他们才算是在真正的宫门口。
一辆马车在外面守候了许久,见他二人鬼鬼祟祟的从宫墙根儿处出来,车夫忙举高了手挥舞着示意他们在这里。
颜琛忽而有些感动,自己不过是一具披着面具的空壳,怀德尚且能为她做了这么多。
对于一个陌生的人,他何以至做到这个程度。
怀德在车里似乎坐得并不安稳,颜琛猜他多少还是畏惧皇帝真的听说了这件事后会迁怒于他。
颜琛出声道:“放心,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怀德长舒了一口气。
颜琛走着走着觉得这似乎不是通往永安王府的路,她从前虽说很少有拜访到陆风越家里,但大致的方位还是记得的。
难不成真的如同自己料想的一般,自己是被坑蒙拐骗了不成?转念一想,这张脸要相貌没相貌,如何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怀德若是知道颜琛此刻是在怀疑他要把她卖到青|楼的话,非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一心一意为了她好,就换来了她这样看待他?
“公公,这似乎不是去二皇子府上的路。”颜琛眉毛拧起,颇为疑惑道。
“当然不是。”
“那位姑娘并不住在永安王府。”怀德不置可否。
“这是何意?”
“就在早几个月,皇上因着子嗣的事情迁怒了永安王爷,他整日里陪着这位姑娘,对王妃爱答不理的。成婚这么久了也未见有子嗣。七王爷为了让永安王免于责罚,便私下里找了永安王商量着把那位姑娘安排到了一处别院里。不过前些日子里别院忽然烧起了大火,虽说扑灭的及时,可也没办法住人了。不过那位姑娘执意住在哪里,任谁也没办法劝说她回心转意。”
“你知道的倒挺多。”颜琛伸长了脖子仔细听他讲着,心里却是暗暗地担忧。
那房子究竟烧成了什么样子。
她住在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一连串的担忧涌上心头,颜琛不由拽进了衣角。
“放心。”怀德轻轻地笑了,“当时那些屋子也没烧完,还有几间是完好的。后来七王爷又命人修缮了一番,现在那院子已经恢复原样了。”
怀德一定是故意的,颜琛暗暗想着。他不把话说全了,难不成是在怀疑自己,试探自己?
颜琛心中一凛,是自己太过心急所以露出马脚了吗?
所以——
马车突然停住了脚步,怀德轻轻言了一声:“已经到地方了,姑娘下车吧。”
颜琛按捺住心中的不安随他下了车子,双手抚平了衣角的褶皱,怀德自前面将门由外推开,随着“吱呀”的一声响,木制的大门随之打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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