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不害在考房之中洋洋洒洒,不知不觉一篇文章就已经写成,盖下印章之后,身边异象已经渐渐山去,是故,申不害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可是在另一处的钱俊却看的清清楚楚。
呆呆的看了很长时间,钱俊才自嘲一笑,自己苦心布置了如此之长的时间,到头来,人家随手破去,不费吹灰之力,恍惚之中,钱俊回想起许多往事。
······
那一年,为钱俊启蒙的先生重病在床,那是一个风骨之中已经失了傲气垂垂老矣之人,年迈的身形佝偻着,如同自己青春时候的狂想,曾经也是名动八方的才子,否则如何做的了官学的先生。
“俊儿啊,府城繁华,可是人心浮动,如是长此以往,不出几十年,府城再无读书之人。”
“先生,你不是说书中都是圣人的道理么,为何圣人的道理到了如今再也无人来读呢?”
那时钱俊年纪还小,却也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道理,可是如今的书院之中人心浮动,入学时家家都觉得钱家小子将来必为人杰,可这几年过去了,再也没人以为这个读书人会有如何宏图,似乎一夜之间,读书人,不值钱了。
“因为读书带不来黄金万两,也呼不出如玉美人。”
带着一声长叹,先生也不知道是带着明白,还是带着糊涂,终归是去了。
······
“先生,先生。”
钱俊策马狂奔,在官道上,前面那文士缓缓而行,听见背后的呼喊,回头看过来。
明明离那人已经是越来越近了,可是不知为何,钱俊却觉得距离还是那么遥远。
“先生真的不能多留些时候么?”
钱俊到了跟前,翻身下马,面带恳求之色。
“钱俊,你是个读书人,可是不是每个我的学生都是读书人,这儿不需要我,你应该明白,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可在这地方,我又为谁呢。”
说着也不理钱俊,转身离开了,背影萧瑟。
······
钱俊一番说动,游说各家,许诺入学读书,不仅不必开销,每月还能领一钱银子,来者无数,筛选不知道多少日子,终于定下三百余人,算是书院之中的学子,奔马疾行,五个日夜,终于从外地请到了一位有名望的先生,许以重金,先生不为所动。
“若先生不同意,便是捆,在下也要把先生带走。”
身后七八个大汉,虎视眈眈,先生到底是从了。
那年钱俊十二,如今钱俊十八,六年间,书院有了三千学子,周围有多了五家私学,可如今,读书人,还不是荣耀。
······
钱俊躺在考房的板子上,就是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上空,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如此的悠闲过了,似乎身上一下放松了不少,一只手撑着下把,左手抬起,随便蘸些墨汁,挥洒间文章铸就。
“许久未用这左手,没想到今天倒是破了例。”
文人端正,钱俊牢记,只是这般随性的乐趣,似乎也只有幼年是,启蒙的恩师尚在的时候,才感受过,那是一种读书的快乐,不是每个人都有,可是钱俊确实痴迷。
“这手段,怕是恩师在世,也不愿意认我吧。”
白皙的双手上,墨汁点点,是刚才将笔扔在桌面上时,飞溅而起,钱俊混不在意,睡一觉吧,自己确实太累了,这些年为了府学,日日夜夜不得安歇,精疲力尽的时候,也不是此刻的感觉,意冷心灰。
······
“呵呵,今天怕是凑不上这热闹了。”
只是斜眼一瞟,柳时延又安安静静的写起了文章,字体清瘦,形如其人。
······
不能提前交卷的申不害,百无聊赖的在考房发呆,混不知此刻他不仅在万圣天子心中留名,更在北荒战场之上震慑八方。
“哈~~~~”
哈了半天也没打出这个哈欠反而更加清醒,有心睡上一会儿,却想到还要交卷,不由得想起了苏先生笔札之上的文道修行之法。
“游山兴尽云色炽,日暮西山催马迟。”
手掌之上,一幅幅幻象闪过,幻生幻灭之间,屋子里也是一明一暗,知道日薄西山,申不害见太阳已经落山,所吟诗句,也转为明月繁星,只是毕竟夜间星月晦暗,不似太阳之力,随性可发,可是这晦涩之感,反而激起了申不害的好胜之心。
“这位贤弟。”
正玩儿的不亦乐乎之间,突然本后一个冷幽幽的声音响起,申不害只觉得背脊发凉,似乎有一股寒气从脚下一直蔓延到了头顶。
“别害怕,在下也是学子。”
申不害看着眼前这个努力的盘膝而坐,却早就没了双腿,身子透明的幽鬼,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许久才想到似乎该行个礼,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样。
“这个···如何称呼呢?”
“我姓杨,你叫我一声杨兄就是了。”
“不知道杨兄何事呢?”
申不害确实想不到这地方居然还有别人,或者说别鬼,来时完全没有感觉到,甚至直到现在也不曾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如果闭上眼睛,对面就如同虚无一片一般。
“没什么,其实我在此处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你也知晓,不见天日,确实没办法计算日期,只是刚才惊世之作临世,这才被惊醒。”
“哪里哪里,倒是打扰杨兄的清静了。”
那位杨兄摆摆手,看着桌子上的肉脯和零碎,虽然只是寻常小吃,可是他看的一脸感慨,申不害将东西展开,正好聊天解闷,谁知杨兄摇摇头。
“我有个不情之请。”看着申不害,“申贤弟如是出考场时可能带着我一起出去。”
申不害不明白什么意思。
“想必申贤弟应该有所察觉,此处自成空间,我要出去,千难万难,可是偏偏每年开房门的时候,文气太盛,我这身子,只怕还没出去,就被冲散了。”
“那杨兄要我做什么呢?”
“只需让在下躲在你的笔杆之中,自然可以出去。”
申不害觉得,虽然只是几句,可是此鬼应该并无恶意,而且,言谈举止之间,显得光明正大,如是不说一声,自己只怕也无法察觉,可是却还是与自己相商,足可见不是坏人。
“不知道杨兄是因何困在此处呢?”
“呵呵,在下是考试途中病死在这考房之中的,我自幼体弱,本来就不善于长途跋涉,可是读书十几年,若是不能出游,来这府城之中以文会友,实在是不甘心啊,所以我瞒着家中,独自前来赶考。”杨兄面露迷离,“一路上都无甚事情,可是没想到赶考之前,居然身染风寒,到了第二日,虽然勉力支撑,可惜只是堪堪写好文章,却就此离世而去。”
申不害与杨兄对面而坐,一抱拳拱手。
“杨兄求才得才,不负此生了。”
“只可惜,在此处待得时间长了些。”
一脸索然,杨兄被困此处不知多久,便是不长也有三年了吧,申不害正要开口,外面又是三声锣响。
“收卷,静候墨貂验身。”
“申贤弟,明日再见。”
飘忽而去,转眼已经看不到了,门外几只通体雪白的墨貂又钻了进来,例行公事的一阵检查之后,居然并不离去,而是争先恐后的围在申不害脚下。
“呵呵,小家伙儿,除了这些,都是你们的。”
取出少许干粮来,随后把别的东西尽数推到几只墨貂眼前,这次这几只墨貂安安静静的待在申不害脚下,悉悉索索的吃了起来,不过这些小家伙身子不大,进食的速度却着实不慢,不过眨眼功夫,地上的食物就被吃了个干净,几只墨貂的嘴里还鼓鼓囊囊的。
“考生卷子撞入桌上丝囊之中,由墨貂带回。”
申不害把自己的卷子拿起来,这才看见纸张居然变得有些金黄之色,看起来华美精致,上面依稀流光浮动,还有些神秘纹路,来不及细看,又是几声锣响,申不害急急忙忙的装好卷子,递给墨貂。
之后,入夜已深,申不害早早的睡下,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
“申贤弟,申贤弟···”
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叫自己,睁开眼,身边的是杨兄。
“杨兄现在是什么时候啊?”
“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刚才锣响三声,等到击鼓时分,你就要出去了,切记,一定要把这支笔保护好,为兄的可就托付于你了。”
说话间,擂鼓之声响起,杨兄急急忙忙的钻入笔筒之中,鬼混有形无质,确实神奇。
收拾好东西,申不害也出去,等候验明正身。
经过三道手续,便是何人也不能逃得过监考的火眼金睛,出来的时候,已经入夜,柳时延房号靠后,想要出来,还得些功夫,申不害只能先回去。
“不害,出来了么?”
杨兄的声音,从申不害怀中传出,看见四下无人,申不害将笔掏出。
“杨兄,已经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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