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 第十五章吸血鬼就该和平凡人谈恋爱

    我麻木地顺着她的话编着我凄清悲惨的过往，正想着要不要把做牛郎的事给抖出来但又怕她大小姐不会同情反而因此质疑我的纯洁时，饭和烧烤总算上来了。

    “尝尝。”我把筷子递给她。她皱着眉接过，小心地叼了一口放在嘴里。

    我已经被调教完毕了，做出一副期待的表情：“怎么样？”

    她抿着唇看我，苦苦思索：“一般情况下，我这样从没吃过这种粗糙食品的大小姐，第一次来吃这种东西的时候都必定是觉得非常难吃的……但是为了给男主角面子，我得要说，”

    她咧开嘴，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很好吃呢。”

    我又呆了一下，不为她这非常人的思维与这古怪但我已经不想去理的对话，而是因为……她这么开心的笑，有点好看。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我认为她是个疯子的前提下。如果忽略掉我对她这本身的恶感，公正来说的话，应该是，非常非常好看。

    我对美女一向是相当宽容的，于是换了和煦温柔的笑：“很高兴你能喜欢。”

    “你喜欢的，我就喜欢。”她很配合。

    然后我风卷残云地把我的饭给搞掉了，陈怡文很明显地就没吃过东西，大概是为了遵守所谓的一般情节，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我照着情节发展的套路，温柔地劝她吃几串烧烤，她也是浅尝辄止，然后告诉我好好吃哦她好喜欢哦。

    终于吃完了以后，我如释重负地起身准备付钱，陈大小姐已经在棚子外面向我招手：“走，我付过了。”

    呃……我有点僵，我人生以来虽然穷但从未让女生付过账，何静雨那次除外。但是大小姐的面子我实在不敢去拂，朝老板尴尬地笑了笑就走了。

    “请问接下来按一般情节，我们该干嘛？”我抬头看了看天。

    “唔……”她像在思考，一边递给我一片木糖醇。我傻呆呆地接过，她边嚼着木糖醇边朝四周打量，却不说话。

    这姑娘规矩有点多。这下我是真好奇她的出身了，于是我也嚼着木糖醇，等着她发话。这里是条比较深的巷子，路灯坏了一半，感觉比先前要黑了许多。我和陈怡文就这么边走着，边嚼木糖醇。

    过了会儿，她才将木糖醇吐出，从包里拿纸巾出来吐在里面包好，扔向一边垃圾筒。手法精准，弧线漂亮，我很配合地就鼓起掌来，她笑笑，给我纸巾。我如法炮制，展现了我精妙的手法与过人的眼力。

    她也哈哈笑起来，边笑边鼓掌。我也跟着笑起来。

    老实说我觉得有点傻逼，但很奇怪，我好像很容易就被她感染到情绪。于是两个人就很傻逼地在巷子里边走边笑。

    “停。”她突然说。

    “嗯？”我一愣，她的目光望向前面，迎面走来一个男人，背着个单肩包，行色匆匆，估计是忙着回家。我猜他一个人走在这么黑的巷子里肯定有点害怕，因为他走得实在有点快，不多时便到了我俩面前。

    我毫不怀疑陈怡文是看到了这人才叫停的，因为她的视线直直锁在那个人的单肩包上：“我喜欢他的包。”

    “回头买一个？”我弄不清她的意图。

    她深以为然地点头，那人正走到她身旁，她一只手搭住那人的肩：“嘿，小哥。”

    那人一愣，见是个美女，神色略略和缓了些：“有事？”

    “你的包我很喜欢啊，在哪儿买的？”

    “哦，万勤路的通达商城。”那人笑道。

    陈怡文哦了一声，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扒下那人的包：“给我了，你自己再去通达买一个吧。”

    那人大惊，一急就要过来抢，陈怡文毫不客气，一掌劈在他后颈，那人立刻倒了下去。倒得无声无息，恍如一滩烂泥。

    我在一边早已石化。

    陈怡文却毫不在意，将包直接背在了自己身上：“男款的，有点大。”

    此时这条巷子只有我和她、还有地上这个可怜人三人。我颤抖着抬起手指，指着陈怡文：“你……”

    这女人不仅是个疯子，还当街行凶抢劫，甚至，她那一掌劈得漂亮至极，干脆利落。我觉得何静雨来了看到都得甘拜下风。

    她到底是谁？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么霸道，你一定看不惯吧？是不是该谴责我？”她笑嘻嘻地问。

    谴责你大爷啊！她是怎么用这么理所应当的口气说出这种话的？！她这么说我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意思谴责她的感觉啊！明明我三观这么正的人为什么偏偏谴责不出口呢！

    “其实，”她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我抢的东西，并不一定是我喜欢的。只不过因为是自己抢的，得到的时候就觉得分外满足。用武力抢，用钱抢，都好，只要我高兴，是吧？”

    “高兴个蛋！”我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这种行为是不对的你知道吗？你这样真是让我太失望了！”

    我怒气冲冲地吼完，很自然地就以这样愤怒的姿态转身离开，终于背过身的时候我内心长出一口气：尼玛终于可以走了我演技真是碉堡这女人我伺候不起了再见……

    然而下一刻，一只手就搭上我的肩。

    我顿时僵住不动了。

    我实在无法理解这个人的思维，在此之前，我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毕竟，哥可是从来不打女人的。

    “面对你的愤怒咆哮以及对我的深深失望，按照一般情节，我该怎样才能抚慰你受伤的心灵呢？”她低低地说。

    我差点一口老血喷出，结果她又自顾自地说了一句：“没有办法，只能用一通狂风骤雨般的狂吻来解决了。”

    宛如一道晴天霹雳降在我头顶，我还没反应过来，陈怡文就已经绕过我身前，将我推到一边的墙上。她个子不高，踮起脚来勉强到我眼睛。这实在是有点配的身高差，我突然萌发出了这个想法的同时，她已经侧过头，唇朝我亲了过来。

    她刚碰到我的那一刻，我浑身都僵了。

    我今天已经僵了很多次，但这一次……我连意识都僵了。

    她的唇很软，轻轻地在我唇上厮磨，口中有淡淡的蓝莓木糖醇的味道。我下意识就想推开她，但突然发现，我特么被强吻，我又不吃亏，我干嘛要推开她？搞得我像被占了便宜一样……哦我确实是被占了便宜，可是，美女的话……我还是很乐意的。

    不同于上次莉卡的调戏，也不是那些三十多岁如狼似虎的女人对我狎昵意味的亲近。我面前的这个姑娘，此刻正闭着眼睛，非常专注地吻着我。

    她的气味传来，有种很香很温软的感觉，一时竟然没有那种冰凉凉的触感。我意识有点飘飘然，手不自觉地就抚上了她的腰背，不出意料地很瘦。她没有丝毫反应，继续沉迷在我的唇上无法自拔。我很快就感到下嘴唇有点微微的刺痛，然后她亲得更用力了些。

    我一边可耻地硬了，却突然间感到不对。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她口中伸了出来。此刻正轻啮着我的下嘴唇。

    我忍不住将手从她的腰上拿开，扶住她的肩。她总算有了点反应，慢慢离开了我的唇，睁开了眼睛。她的眼里尽是掩不住的笑意，小嘴咧开，笑得很开心。

    然而望着她的嘴，我却感到了丝丝寒意，冷汗从我的背上渐渐爬满了全身，带上一层鸡皮疙瘩。

    我的唇上还留着血，我甚至能感到上面有两个微小到不行的洞。鲜血就是从里面流出来的。

    陈怡文还在笑。巷子里的路灯光打在她脸上，映得她眼睛明亮到不行，我甚至能从里面看到我现在惊诧、讶异带着微微可怖的表情。

    “我就说嘛，像我这样身份尊贵的吸血鬼，就该找个平凡人类谈恋爱。”

    仿佛对我的表情很满意，她舌尖抵了抵犬齿，微微有些得意地说。

    回到何静雨的住宅时已经接近一点了。由于是深夜，回来的公车上人非常少。我傻逼兮兮地坐在窗边，整个人还处于一种茫然的痴呆状态。某种程度上我非常庆幸车上人很少，因为我不想明天看见诸如“智障杀马特少年独自一人深夜乘公交志残身坚惹人潸然泪下”之类的报道。

    我低着头打开了门，张索估计是早就从窗子那边看到我回来了，我一开门就看到了他，拿了个红本子在我面前晃：“哥给你赶制出来的厨师资格证，够意思吧？”

    “……”我手撑在门上，抬了头问他：“你知不知道陈怡文是什么人？不，”我晃了晃头：“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东西？”

    “她当然不是东西。”张索严肃：“她在我眼里那就是移动的运钞机。她刚才打过电话来了，告诉我她对你非常满意，她决定追加我的小费。”他双手拍上我的肩：“所以你要好好表现，继续约会知道吗？这么个美女，也没亏待你。”

    “她是个吸血鬼。”我努力用比较平静的语气说出来，指了指我的下嘴唇：“她不久前咬过我这里，吸了我的血。”

    然后我满意地看到张索的表情由最初的欣喜转为了不信、怀疑、惊诧，最后又恢复了狂喜……？为什么是狂喜？

    张索噗一声竟然笑了出来：“可以啊，她亲你了？啊，不行，我竟然没看出来她这么喜欢你，我要去打电话问她加钱！”说着就要往客厅钻，我一把揪住他衣领，在他耳边大吼：“加个鸟啊傻逼！她是个吸血鬼！她刚才咬了我！我会不会感染啊！”

    我内心其实有点小害怕，接受自己是个兽人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毕竟我身上还有那些特征，可是吸血鬼这种东西……我要是被感染了，我就是吸血鬼和兽人的结合体，这算个什么jb？

    我真是有些不淡定，不仅脑子里在一句一句地飙脏话，连揪住张索衣领的手都有些抖了。联想到不久前陈怡文得意地放开我，告诉她她对我很满意，决定要跟我长期发展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被从天而降的惊雷劈成烧鸡。

    啊哈，和吸血鬼谈恋爱，多么棒的题材。充满了禁忌、激情和悬念，我是不是都应该有点激动了对吧？可是他妈的我要激动个鸟啊！那种吸人血的东西我才不要去做啊！更不用提我要和那种吸人血的怪物在一起培养感情、外出游玩、在家谈心、滚上床单！我的天……我有点想吐。

    “我以前竟然没有看出，你是这么个有感情洁癖的人。处女座啊？”张索贱笑。

    “老子是水瓶座。”我认真地回答，踢上门，揪着他往沙发上一甩：“赶紧地，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这笔生意不做了。”

    “我像那种人吗？”他歪倒在沙发上，手扒拉着茶几上的证书：“我搞了这么多证书，浪费了我多少时间金钱人力物力呀，就为这些东西，我也不能放弃这台运钞车。”

    我无语地蹲下身，打算再跟他最后地、好好地说一句，他要再这么不识相，我分分钟给他表演什么叫蹬鼻子上脸。我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说：“你可以换一台运钞车，有那么多的人类，你为什么非要挑一个吸血鬼呢？”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他突然笑出了声：“我也很想知道，世界上的吸血鬼那么多，为什么陈怡文非要挑一个人类呢？而且，偏偏挑中你呢？”

    他从沙发上直起身，眯着眼看了看我的下半边脸，大概是没有看出什么东西，从口袋里拿出个放大镜靠近我的下嘴唇仔细观察：“……这下总算能看到了。她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这两个齿洞小得可怜，她很懂得分寸。毒素侵入不进去，你不会有感染的危险。”

    “毒素？”我看着他将放大镜扔到一边，有些疑惑，什么毒素？

    “吸血鬼的牙管毒素。通过犬齿来传播。被吸血鬼咬了，牙管毒素侵入身体，就会被感染成吸血鬼。”他摆摆手：“你这个可以放心，不会感染。”

    这可算是个好消息。我若有所思地抚上唇。

    “你应该没有忘记吧，上次何静雨跟你说的。”张索突然说。

    “什么？”我随口应了一声，也坐了下来。我预感到他似乎即将有什么很长篇的故事要和我讲，因为他表情难得地有些严肃。我决定好好听讲一下。

    “g市算上在情报系统上有名的，有三百余只吸血鬼。这个情报系统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很配合地摇头。

    “g市的公安网和猎人团的吸血鬼名单。这些系统上的、有名的吸血鬼分为两种。一种是被通缉的，一种就是……”他朝我挑了挑眉：“动不得的吸血鬼。”

    “……动不得的？”我有些不解，心下却开始不安起来。

    “吸血鬼的寿命很长，极长。尽管他们无法在阳光下活动，但是在黑夜，他们可以说是绝对的主宰。漫长的生命和过人的能力足够让他们建立起属于自身的保护伞，与刺穿敌人的尖牙。”张索颇有些轻蔑地笑了笑：“有点可惜，这些东西我们非常缺少。”

    他的笑容里含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看得有点心寒：“你想告诉我，陈怡文是动不得的吸血鬼之一？”

    “折冲，g市有名的地下吸血鬼组织。认真地告诉你，他们的老大姓……”他默了两秒，我忍不住接上：“陈？”

    “不是，是姓陆。”他咳嗽一声：“陆冰，据说是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吸血鬼。从他变成吸血鬼开始，他就一直在g市，默默发展着自己的势力，折冲，是他的保护伞，也是他的匕首。”

    我听得皱眉：“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这个g市，不是我从小长大的g市？”

    自从第一次遇见吸血鬼那天，打开了我新世界的大门，所有奇异的、看上去不合常理实际上细思又非常合理的事全都接踵而来，我自认为这已经足够颠覆我的过往世界观，但是现在，随着张索在这儿给我扯了这么多，我越发觉得，我已经被一步步带领着走入这黑暗而未知的……新世界了。

    “你年纪还小，而且生活重点一直没在这上面。”张索竟然很认真地回答了，然后说：“我并不是g市的人，但自从我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和何静雨、和暴君库玛他们集合在一起之后，我们的重点就一直有放在吸血鬼这方面。所以，我对g市地下的事了解远比你的多。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哦，陆冰和他的折冲。正所谓一山难容二虎，折冲在g市自然也有个死对头，是个比他年纪要小那么个百来岁的小伙子，但发展的势力却一点也不比他弱。你或许有听过他的名字，哦还有他领导的组织，宏洲。”他笑了笑：“方宏洲。”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打在我身上，我张大了嘴。我发觉我最近被雷劈得有点多，我脑子开始有些麻木，舌头也有点打结：“宏洲？通达广场旁边那个宏洲大厦？g市的杰出企业家，方宏洲？”

    张索露出“果然你知道他”的表情。

    得了他的肯定，我反而更加惊讶了。方宏洲是g市非常有名的企业家和慈善家，宏洲大厦便是为了纪念他而修建的。这当然不是说他已经死了，而是因为他非常出名。我从很小的时候便听过他的名字，甚至在那栋大厦里面打过临时工。结果张索现在告诉我？这特么是个吸血鬼的产业？

    我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张索扯过一个风扇，点了根烟接着说：“扯了那么多，终于要到重点了。折冲以前在g市一家独大，自从方宏洲带了自己的手下进驻了g市，两家就水火不容，明里暗里斗来斗去。折冲明显是处于下风，因为新来的宏洲已经和它成了一种平分秋色的形势。最近好像又斗起来，据说那个连环杀人案就和内斗有关联。”他眼神有点恍惚，吐了几个烟圈：“你可以去问问叶颖，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风扇在他脑边转得呼呼响，把烟雾全吹到他脸上去了，所以现在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道是一片模糊。过了半晌他才道：“你觉得我们强吗？”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突然问到这个，我愣了一下：“还可以？”

    他冷笑：“不行，我们还不够强。我不轻视任何一个人，不会因为他的弱小而轻慢他，也不会因为他离我太远而忽视他。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我，我们的敌人。”他的声音在缭绕烟雾中有些模糊不清的意味：“但是，也有可能是朋友，不是吗？”

    “……我想我有些懂你的意思了。”我望着那烟雾，有些木然地道。

    “孺子可教。”他满意地答。

    我从未想过张索会用这么一副教育性的口气和我说话，而我听了竟然没有揍他的冲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知道他想告诉我什么。

    我和他就这么僵持了半晌。等到他平凡得和普通人没有两样的面目逐渐从烟雾中清晰出来，我才终于想起了一件事：“说了这么多，陈怡文和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张索白了我一眼：“你没说她是吸血鬼，我还想不起来。”

    “什么？”

    “陆冰有个很宠爱的大小姐，宝贝得不得了。”

    “陆冰的女儿为什么要姓陈？”

    “谁说陆冰是她爹了？那是她大表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