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圣宫、东王殿,天朝众将一排开,东王杨秀清手持‘云中雪’(洪秀全称此乃天父梦中所赐斩妖宝剑),意气轩昂高声道:
“为扫清胡氛、复我中华、建地上天堂,会中弟兄戮力同心、寝食一处。先有金田‘蔡村江’、‘迎主’之战;后有‘官村岭大捷’。太平天兵天将所向披靡,无往不克。如今太平主于永安封王建制,天堂圣朝已由天定,我等替天诛妖,定当有志顶报天国。清妖士气低落、军心不振,中军指挥黄文金兄弟重占水窦,前日西王兄于古眉峡大败妖首尚荣,控制南下浔梧咽喉。此时正是众将官大展拳脚、谢天恩、鸣宏志、创不世勋功之际。放胆诛妖,与太平主二兄同打江山,同顶起江山。尊天父天兄之戒,天父天兄定为我等做主。今日正是吉日,前军指挥罗大纲听命!”
“属下在!”罗大纲上前一步单膝点地。
“命你率本部两千兵马于今夜亥时出兵城南,袭扰尚荣妖窟。”
“得令!”
“女军主将苏三娘听命!”
“属下在!”银铃般的声音令众将无不侧目往视。
“命你紧随罗大纲之后,左右策应。”
“得令!”
“梁立泰、朱锡琨、陈坤书、刘荃琳。”
“末将在!”四将齐道。
“命你四人各选五百精壮,听候后护又副军师北王调遣。事不宜迟,即刻去办。”
“得令!”
四人先行出殿,回营安排人手。
“北王昌辉兄弟何在?”
明明就坐在眼皮底下,还有此一问。陆远心里叹道:“有谱!”
“小弟谨心受命!”
韦昌辉跪伏在杨秀清面前。
“天王二兄一再叮咛,此役事关重大,望贤弟果敢勇断、一战溃敌。特赐斩妖宝剑‘云中雪’,助你斩妖除魔、克敌制胜。”
“小弟誓不辱命!”韦昌辉双手高举过顶、接过‘云中雪’、环扣胸前、归位就座。
“众将官可有不明之处?”
“禀东王,不知水窦黄文金处有无调遣?”中军指挥胡以晃道。
“本王已派人知会黄文金,命他相机行事,尔等勿虑。”
“东王,也给俺个差事,这些日子可闷得我手脚直痒。”
秦日纲刚一开口,众将就知道讨不到好果子吃。只见杨秀清紧蹙双眉、举掌击案、大声喝道:
“放肆,军命皆奉天意、岂同儿戏,违天专行,不怕天父天兄降罪否?”
众人噤若寒蝉。秦日纲也知一时口快、惹恼了东王,一时进退维谷、不知所措,呆立在大殿之上。
“东王息怒,秦日纲也是斩妖心切,一时莽撞。他为人忠厚、不善言辞、心直口快,绝非有意触犯天规。望东王开恩,饶他失礼之罪,若有再犯,两罪并罚,定不轻饶。”
为秦日纲开罪之人正是南王冯云山。拜上帝会教义虽由洪秀全演化基督教教义而来,但拜上帝会的创办却尽出冯云山之手。洪秀全传教之初,得洪仁轩(洪秀全原名洪仁坤,洪仁轩为其堂弟。)和冯云山相助。洪、冯二人同赴广西传教,洪仁轩因家中老母患病未能随行。传教之中,洪秀全称广播教义以正人心,而冯云山多次力荐应建教之根本。洪秀全后因家中有事,不得不返回广东老家花县官禄村。冯云山只得一人在广西传教,以一人之力,感召千余兄弟姐妹入教创会,始称拜上帝会。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胡以晃等天国顶梁均系冯云山带入会中。令陆远好奇的是为什么明明稳居第二的拜上帝会开山鼻主却做了这南王第四把交椅?
杨秀清眼角微微上挑、嘴角微颤、表情凝滞、身子一晃、扑倒于桌案之上。众人惊呼:“东王!”
杨秀清忽又正襟危坐,众人齐齐拜倒,异口同声地高呼:
“天父劳心下凡?是何圣旨教导?”
“天父”(杨秀清)抻着长声道:“尔众小要知:军令有规、人心有戒。秀清所言有理,尔等要服。将帅获罪,更应惩治,切莫姑息。上行下效,岂不乱了纲常。朕回天矣!”
语毕,杨秀清像泄了气的皮球,倒在桌案上。缓缓坐直身子,故作惊诧地望着殿下跪下拜倒的众将官,问道:
“天父劳心下凡?”
“正是!”
“众将快快平身,天父有何教诲?”
萧朝贵出列回道:“禀东王,天父命我等听服王命,责罚秦日纲,以儆效尤。”
“哦!秦日纲你可知罪?”
“末将知罪!”被杨秀清玩了这么一出,不知罪又待怎样!
天父乃天国所奉真神,杨秀清聪明之处便在于钻了拜上帝教教义的空子。洪秀全自称天王二兄,他就弄天父附体。万物是天王子民,杨秀清在关键时刻摇身一变,就成了天王的亲爹了。有明眼之人,怎不知其中有诈,但上帝教义乃天朝正统,道破便是大逆不道,要五马分尸。忍!南王如此,天王又何尝不是如此。天父屡屡“下凡”,往往是在处理军政要务,以激励众心。且处处维护天王及天朝利益,天王贪图安逸,也就听之任之了。
“来人,将秦日纲拖出去,杖责五十!”
陆远翘首向冯云山望去,见他低垂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禀东王,打俺之前俺有个请求。”
“你说!”
“这身衣裳是新发的,俺家妹子昨个才给俺洗过,能不能让俺脱了再打,省得糟蹋了这身衣裳。”
众将听罢,无不悯然。但“天父”有言在先,谁又敢造次求饶。陆远有股欲代秦日纲受罪的冲动,可仅凭他挂个副监军虚衔的小小王府侍卫,未有召见,哪有资格出来说话,更何谈求情。
“本王就依你所请,扒下他的裤子,给我重重的打!”
韦昌辉也有点坐不住了,起身言道:
“秦日纲生性如此,天朝正值用人之际,五十军棍恐他数月不能参战,不若减至三十,以示警戒。”
“军法岂可讨价还价,再有为秦日纲说情者,同罪论处。”杨秀清的火越发越大。
陆远为秦日纲心中叫屈,什么同罪论处,“秦大头”有多大的罪,不就是说话直了点,语气对他东王不够谦卑,小题大做。
“既以无事,众将各自散去,办事去吧。”杨秀清双手撑住案角,缓缓起身,想了想又道:“朝贵兄弟留步,有事相商。”
……
韦昌辉刚出东王府,回头对陆远说:
“之元,去把南王请来。”
“是!”
韦昌辉见了冯云山,先开口道:
“哥哥,随我同往北营如何?”
“好啊,我们兄弟也有日子没在一起闲聊了。”
话虽答应得利落,却是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
韦昌辉、冯云山并马慢行,两府侍卫紧随左右。冯云山道:
“昌辉,你此去蒙山要多加小心,毕竟孤军深入、左右无援,一切要谨慎从事。”
“哥哥放心!”
韦昌辉似乎还有话要说,几番吐气,未曾开口。一行人,静静的,过了街口。冯云山环视左右,见只有自己的两个亲信和北王府的韦俊、陆远离得颇近。于是贴近韦昌辉近旁,低声问道:
“这二人可信得过?”
韦昌辉顺势望向身后,答道:
“都是自家兄弟,哥哥但说无妨。”
“哎!”
冯云山叹了口气。韦昌辉似乎明白冯云山的心意,问道:
“是否因秦日纲之事?”
“此事随小,其意甚大。杨秀清首借天父附体,传言警训之时,我便与天王商量,天朝岂能共奉二主,天王一再退让,致萧朝贵又扮天兄附体,岂非闹剧不成。你也知道,当时会中屡遭重创,人心浮动。他二人倒也稳住了人心,何况所传皆是利天朝、利天王之言。现虽如往常,但秦日纲一事如此小题大做,仅因出言不恭,就以军法论处,实是他扬威造势之举。如此骄妄自大,今日他能借天父传言杖责秦日纲,明日他便敢罪罚天王。”
“哥哥所言正是韦正所忧。但我等征战沙场,不知何日便要埋骨他乡。士为知己者死,今生能与哥哥同谋大业,足矣!权术我韦正不懂,只要存身于世,誓保太平天国政纪朝纲。”
“昌辉所言,云山谨记于心。建会之初,会中兄弟大都穷困潦倒、无以温饱,是兄弟散尽家产,变卖三百亩水田,才得以维持。兄何尝不知,教会中人,多因我教有饭同吃、有衣同穿,才投奔而来,不就是为了有口饭吃。杨秀清、萧朝贵皆出身草莽、矿工脚夫,非我鄙夷其出身,而惧其因环境骤变,失了心性。”
“哥哥勿虑,有天王、你我、达开兄弟在!”
“兄弟切莫如此,天国如今方兴未艾,断不可存有二心,自家兄弟要寻机告诫,以臻日善。东王总理天国军政要务。小事要能忍则忍。”
“小弟记下了。”陆远从未见过韦昌辉如此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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