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蓑衣渡,楚勇头目江忠源在太平军自全州北上之前就已赶到了湘江要津蓑衣渡,士兵们在江忠源指挥下,几乎把湘江附近的树木全都伐光了,他们把树木整根地插在渡口处,又往间隙抛石头,江水几乎断流,彻底堵塞了湘江航道。
斯时,绥靖镇总兵和春乘船从西岸而来,江忠源亲自上前迎候,二人寒暄毕,这位因夺双髻山有功而御赐花翎并得赐号铿色巴图鲁的和春一副春风得意的神态,他说道:“足下塞江截匪,可是亘古未闻的呀。”
“在下所招楚勇不过千人,均为家乡子弟兵,正面与贼交锋,无法樱其锋,只好略施些小计谋。下官本是守制在乡之人,为保乡梓太平,涤生兄再三来函催办团练,我本一介书生,勉为其难,还须大人提携。”
“哪里。”和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道光十七年先生公车人京时,曾国藩不就称你是他生平所未见之大才吗?他那时即断言你当立名天下,先生何以自谦?
江忠源笑笑说:“将军看,发匪北上,是不是去攻长沙呢?”
和春道:“当然是直指长沙,我们要尽心尽力,勿使发匪北窜中原。”
……
太平军数百艘船横亘在蓑衣渡江面上,因全军皆着丧服,宛如一座白色的水上堡垒。杨秀清与萧朝贵等将领立于挂有东王大旗的船上,这时,前队传来了停止前进的信号。
林风样乘快船来报告,说道:“江忠源用大树把江道全堵塞了,水路无法通过。”
杨秀清当机立断:“放弃水路。由昌辉和达开率兵在西岸与清妖周旋,掩护天朝大军从敌人没设防的东岸冲过去,翻越华黄山隘,绕道进道州。”
萧朝贵道:“我去传令。”
石达开的杏黄字黑边旗和韦昌辉的红字黑边杏黄旗在军中飘扬。夜幕渐渐降临,石达开、韦昌辉所率后卫部队与和春部激战。江上,太平军将几百条战船付之一炬,一时火光烛天,执行这次毁船任务的便是陆远所率的左七军。
一见太平军撤走,江忠源与和春马上带兵追击,夺得了太平军不少辎重。
陆远撤在最后面,他见仓惶撤退的太平军把大炮都扔了只顾跑,对身旁的周正说道:“辎重不能丢,凡是能带上的武器,一个都不能拉下。”周正连忙去吆喝,可哪里有人听得进去,太平军节节后退,留下遍地死尸。
……
在众多尸体当中,有一个人动了动。他终于爬了起来,他正是陈玉成,是被炮弹震昏了。他坐在漆黑的战场,四处看看,四处摸索,他摸到了曾晚妹,他摸了一手血。借着城上灯火的微弱光亮,他看到了曾晚妹那苍白的脸,他伸手到她鼻子底下试试,还有一丝微弱的气儿。陈玉成把曾晚妹架起来,让她伏在自己背上,他不敢站起来走,就这样驮着她,一步步向远处爬,后面的地上鲜血淋漓。漓江畔精疲力竭的陈玉成伏在地上喘息着。忽然,淙淙的水声吸引他抬起了沉甸甸的头。他发现,在一片摇曳的凤尾竹后,依旧是闪亮着涟漪的湘江。他又鼓起勇气背着曾晚妹向前爬,总算爬到了水边。
湘江的水亮晶晶一片,水里倒映着那些异峰凸起的山,水里有明有暗。陈玉成放下曾晚妹,踉跄着走到水边,掬起一捧水喝下去,又洗了几把脸,走回来,坐到曾晚妹身旁。陈玉成发现,曾晚妹醒过来了,她此时正睁开一双圆溜溜乌黑的大眼睛在四处搜寻。
“晚生!”陈玉成叫了一声。曾晚妹认出了陈玉成,她像怕失去他一样,伸手紧紧搂住了陈玉成的手,问:“我们这是在哪?”
“在湘江边上。”陈玉成说道,“你受伤了。”
曾晚妹想坐起来,可挣扎了半天没有成功,疼出一脸冷汗。“你别动。”陈玉成借着微弱的天光,发现曾晚妹伤在腹部,那里一片血渍,血仍在流。陈玉成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扯成了几大条布,准备为她包扎止血。当陈玉成去解曾晚妹的裤带时,曾晚妹显得格外清醒,她神经质地双手用力按住腰带说:“不,不!”
陈玉成有点不解,就劝道:“伤得这么重,我给你止血呀!”
疼得咬着牙的曾晚妹依然说:“不!”
陈玉成哄着她说:“别怕,好兄弟,止了血就不疼了。”一边说一边又去脱她的裤子。这一次,曾晚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道:“不,你滚开!”
陈玉成也火了,说了一句:“哪有你这样的人!”不由分说,刷地一下扯断她的腰带。
曾晚妹叫了一声,又昏厥过去。陈玉成麻利地剥下了曾晚妹的裤子,只见陈玉成惊吓得叫了一声“天呐”,立刻紧闭起双眼。湘江水哗啦哗啦地流淌着,水波轻轻地摇荡着葱翠奇异的群山。
清庭正为蓑衣渡的胜利大肆吹嘘,太平军已进入湖南攻取道州,踏上北上的路,在左七军营外,周正在门旁架了三块石头,吊起一个小锅正在熬药。陈玉成走来,问道:“曾晚生见好吗?”
周正回道:“他自己说伤口快好了,他也不让别人看呐。”
陈玉成又问:“赖内医(赖汉英)怎么说?”
“赖内医说没什么大妨碍。”
陈玉成就掀开帐帘走了进去。曾晚妹气色很好,本来正在照着菱花镜梳理短发,冷不防见陈玉成进来,立刻躺下,把被蒙在头上。陈玉成抿着嘴笑了笑,坐在床旁,好一阵子曾晚妹都不露脸,陈玉成就故意向门口走了几步,并随手掀了一下门帘子。曾晚妹以为陈玉成走了,从被里钻出来,却见陈玉成站在床前对她笑呢。她飞红了脸,不好再钻被窝,就把脸对着围帐。
陈玉成说道:“我哪对不起你了?怎么谁都能见,就不见我?”
曾晚妹不做声。
陈玉成说道:“行了,童子军里也不敢再要你了,等你伤一好,你就得送回女营去!”
“我不!”曾晚妹猛地坐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又害羞地低下头。
“那你叫我怎么办?”曾晚妹到底抬起了头,却滴滴答答地淌起了眼泪。
“好好的,哭什么?”陈玉成说道,“我又没欺侮你!”
“还说没欺侮!”曾晚妹噘着小嘴说,“你那天……你叫我都没脸见人了。”
陈玉成笑道:“我就猜到你是为这个。都是我不好,冒犯了你。可我哪知道曾晚生是个女的呀!”
“你还说!”曾晚妹又羞又气地伸手捶打他的背。
陈玉成替她拭去脸颊的泪珠,说道:“别小心眼了。我为救你的命,那也是不得已的事。”
曾晚妹问道:“你告诉别人了吗?”
“没有,传出去,对你不好,我脸上也没光啊!你放心,我把这事烂在肚子里,行不?你还是曾晚生,一个男兵,还不行吗?”
曾晚妹脸上这才浮出一丝羞怯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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