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起天国 第十八章汉人涤生

    北京紫禁城养心殿的暖阁内,咸丰皇帝拖着那条跛腿回到了书桌前,那腿是他在年幼时,一次随先帝南苑围猎,追逐野兽时,甚从马上摔下来,以致胫骨骨折。虽经上驷院太医正骨医治,还是留下了终生行走不便的毛病。他捶了捶不争气的跛腿,向内侍太监招下手,移过黄匣子,开始御览先帝遗留下来未及批阅的奏折。他登基一年来,在哀痛之余,也曾立下宏图大志,要像皇太祖康熙爷、乾隆爷一样,励精图治,把祖宗留下来的,业已残缺不全的大清基业治理出个中兴模样。至少外不再受胡夷欺辱,内不再出刁民造反,做到君臣同治、国泰民安、丰衣足食就谢天谢地了。

    看着看着,咸丰突然被一份字体极为工整且有几分眼熟的奏稿吸引。这是一份应诏陈言疏,记得去年五月先帝崩驾前,令负有言责的官员论政,这应诏陈言疏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某个大臣所写,翻开来上面写着:

    京官之办事通病有二:曰退缩、曰琐屑。外官之办事通病有二:曰敷衍、曰颟顸……有此四者,习俗相沿,但求苟安无过,不求振作有为。将来一有艰巨,国家必有乏才之患。”

    咸丰帝再细看下面的落款:“愚臣,礼部侍郎曾国藩,道光三十年三月初二日。”这曾国藩的名字和他的字体一样有几分熟悉,曾国藩做过翰林院的侍讲、侍读,后来又做过国史馆的编修,记得在他刚封皇太子不久,曾国藩随清大臣穆彰阿、倭仁一道进宫给他讲朱子经学,给他留下过一些印象。那时曾国藩大约三十几岁,五短身材,一副瘦猴脸,言语木讷,显得古板迂腐,而且又是汉人,自然不会给咸丰留下多少好印象,只听说他是先帝道光十八年的进士,朝试拔一等二名,是穆彰阿的学生。满州镶蓝旗的穆彰阿是嘉庆年间的进士,道光十分信任的大学士、军机大臣,给咸丰侍讲、侍读时已是垂垂老矣的股肱名臣。就是蒙古正红旗的翰林院侍讲倭仁,虽然只比曾国藩大不过十来岁,但在京城已是大名鼎鼎的理学大师。相比之下,曾国藩就象跟在两位名臣宿儒后面的小跟班,理所当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现在看过曾国藩的陈言疏,觉得讲的颇有几分道理,在尖锐地直陈鞭挞吏治腐败的同时,吐露出他忧君忧国的急切心情。特别是奏疏中“将来一有艰巨”几字,像重锤敲击了样,那“艰巨”二字自然是暗指大规模农民结党抗租造反之类。自从当皇太子以来这些年,从山东、安徽、河南、不时有飞报传进宫廷,咸丰仿佛能听到造反的喊杀声。登基以后,怕的就是此事,如真要励精图治、整肃朝纲、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如此下臣的铮铮之言,倒有可取之处。于是提起朱笔,待要御批,给予褒奖,甚至考虑要不要破例召见,可就在他御笔将落未落之时,突然头脑里面“嗡”的一声,握笔的手一抖,御笔落在龙案上。

    那是道光皇帝驾崩的前夕,他跪在六十八岁已病入膏肓,形削骨立的父皇龙榻前。奄奄一息的道光帝张了张口,失神的目光游离着却没吐一声。知道父皇有话要说,他摒退左右大臣、太医、太监宫女,就留下自己和太子妃慈安,夫妇俩扑到父皇龙体上,他抓住父皇枯瘦的手,含泪问道:

    “父皇,您有什么话就请说吧!儿子听着呢。”

    道光皇帝回光反照地瞪了瞪眼,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地说:

    “老四,祖宗基业……就要传给你了,你的长兄早死、二兄、三兄非嫡生,皆是嗣子……,你身为皇太子自然要继承大统,朕有一言,你要牢记……大清的江山是满蒙大下来的,汉人不服……如今夷狄为乱,但最终危害朝廷的还是汉人……汉臣只可利用,不可依靠,你要切切记住。记得嘉庆十八年,朕三十岁,随先帝从木兰围场返回京城,正赶上天理教林清率一伙汉人攻打皇宫……”

    说到这里,道光皇帝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目光闪了一下又突然熄灭,合上了眼皮:“反叛的汉人攻入内右门,朕听到喧嚣声,提着鸟铳走了出来,只见一人爬上了宫墙……朕举起鸟铳,尽管双手发抖,还是开了枪,打……打……打死了那个汉贼。”

    病榻上那双枯干的手绝望地举了举,挣扎出最后一句临终嘱咐:“你,你要防汉人,防汉人!”

    咸丰帝惊呼一声“防汉人!”,猛然从龙椅上跳了起来,胸口一阵剧痛,他双手揪着胸口,伏在书案上,脸色愈发清白,刚好这时慈安走进来向皇帝请安,一见咸丰脸色,吓得惊惶失措,连呼内侍太监速传太医。

    就在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为咸丰忙得团团转的时候,一个穿着长袍马褂,道貌岸然的瘦个儿中年男人正背负着双手,怒气冲冲地穿过琉璃厂,奔天桥的方向走着,在他身后还跟个五大三粗的家奴。

    此人并非寻常人,他正是咸丰帝没看上眼,末代道学家曾国藩。嘉庆十五年(1881年)出生在湖南湘乡荷叶塘一户土财主家里,原名子城,字伯函,号涤生,道光十八年赴京殿试中进士,进入翰林院的庶常馆深造,当了庶吉士。

    鸦片战争爆发那年,由于庶常馆散馆,授检讨而登于仕途。此后十余年,曾国藩过着安闲的京官生活。由于师傅、大学士兼军机大臣穆彰阿的青睐,他先后担任翰林院侍讲、侍读、国史馆协修。这些官职位不低,但无实权,也无事可做,不过是“储才养望之地“闲暇无聊,便潜心于古诗文辞,宋明理学,十年磨一剑,终于炼成了清末最后一个道学家。


    这天他带着家奴丁贵来琉璃厂看看古玩、字画,在一个古玩摊子上见到几轴字画,一个荷叶砚台,拿起一看,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这都是自己平日收藏的旧物,心中暗暗叫苦,特别是那荷叶砚台,不雕不琢,天然如一片荷叶舒展、砚面青翠发亮,晴则燥、雨则润、夏则荣、冬则枯,此乃友人馈赠的祖传之物,他视之如宝,平日不用,珍藏于箱底,他大惑不解地问摊主:

    “这砚台、字画是从哪来的?”

    “好象是一位叫杨国栋的年轻人典当的。”摊主回答。

    曾国藩骇然,这杨国栋是湖南桃源人,七岁跟父母到浙江金华,从小练习书画,二十多岁才出来游学求师,游学数年,足迹遍布大江南北,饱学圣贤书,专攻朱子理学,后来千里迢迢来到京师,就为谒见湘籍在京的理学大师曾国藩。曾国藩接谈了几次,二人纵论朱陆异同及阴阳学派之利弊,大为畅快。曾国藩破例收杨国栋为入室弟子,并在朋友间称赞国栋根基颇深,悟性甚好。

    杨国栋已在曾府住了一年多,前几日,却突然不辞而别,打发家人到处寻找,不见踪影,曾国藩心中奇怪,一连数日寻他不到,也就算了。没料到自己看好的杨国栋竟是个梁山君子,悔恨自己引狼入室,还视为奇才。骂自己瞎了眼,将一个窃贼养在家里。

    “店家,这几轴字画和砚台您给个价,我都要了!”不得不佩服曾国藩的老成持重,到这份上,说话还是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起码得这个数!”摊主将手心手背晃了两晃,摆出一副绝不降价的表情。

    “丁贵,我们带了多少银子?”

    “就刚才从帐上拿了七百多两,加上点碎银子,顶多八百两。可这是要给唐大人置办礼品的钱那,老爷,我去借点人手,死活把杨国栋那小子给您拽回来。”

    曾国藩皱着眉头,回头对摊主说道:“一千两我恐怕拿不出来,您看我身上就这八百两,能不能通融通融。”

    摊主伸手挠挠下巴,心想这个瘦老头没准就是个朝廷大员,八百两也够个数,卖个人清算了。“我看您不是一般人,今儿算我遇见贵人了,八百两卖您!”

    “谢谢了,店家!”曾国藩一抱腕,示意丁贵付账,丁贵极不情愿地掏出几张银票和一把碎银子,接了字画和砚台跟在曾国藩身后向天桥的方向走去。

    “老爷,这离化石桥还远,我给您去叫顶轿子吧。”

    “银子都花光了,拿什么付给人家脚力。”曾国藩心中窝火,对家人说话不免得有点大声。

    “老爷,我这还有一百两的银票和几两碎银子,刚才没说出来。”丁贵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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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汉人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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