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林决 第三十二回比翼双飞

    三思向着休门之人阔步而上，八门再度顺时针旋转起来。“是时候检验一下这‘乾坤剑法’的威力了，成败在此一举。前辈，一定要助我啊！”

    “乾坤剑法”总共三式——归一式，天乾式，地坤式。而每一式有十二招，共计三十六路。

    三思第一剑挥出，那股圆形牵引力再度袭来。三思看准时机，以自身为轴反向旋转，使出地坤剑法倒持太阿之势，果然令剑气瞬间冲破了阵法的吸力。

    “这不可能！”黑云八使皆为震惊。

    只听得一声刀剑相交，三思面前镇守生休之门的两人齐刷刷地被逼退两步，阵法停止运转。

    三思心中暗喜：“成了！”当下趁着阵法终止，连忙乘胜追击挥出第二剑，誓要一举突破休门。然而就在第二剑挥出的刹那，阵法竟然再度启动，又将三思的剑气化为虚无。

    “什么情况！”不仅三思不解，连黑云八使也纷纷不解，以为是三思剑法不熟所至，趁此机会立即向三思发起合围。

    三思见势不好，慌忙使出第三剑，再次将八人的攻势化解并击退。

    “为什么？明明管用的啊！难道是我刚才那一剑使错了？”三思一鼓作气，第四剑出手。然而这一剑又被压制了回来。

    黑云八使纷纷怒道：“臭小子，你耍我们！”

    这下，三思越来越奇怪，“怎么感觉这剑法一招灵，一招不灵？”

    这个推断果然没有错，接下来的几个回合里，三思一直保持着这个架势，一招压制，一招被压，双方像拉锯战一样，难分难解。

    “可恶！这是什么鬼剑法，一半精妙异常，一半全是废招！”三思发现这套剑法的奇数剑招管用，而偶数剑招不管用，当下想要舍弃偶数剑招，全用奇数剑招，但是这样一来，剑招之间根本无法连贯，顿时被敌人有机可乘，再度被打翻在地。

    这时，沈湘云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三思，迟疑道：“你……这‘鸳鸯剑法’，你从何处学来？”

    三思被湘云这句话问得摸不着头脑，道：“哪里来的什么鸳鸯剑法啊，我这套剑法名叫乾坤剑法。”

    “乾坤剑法？可是这套路上明明很像……罢了，姑且试试吧。”只见湘云从腰间抽出一条缠身软剑，向前走去，与三思并肩而立，“三思，我们联手试试看，注意把剑招节奏放慢，尽量保持心中无物，专注于招式之上。”

    三思心头一痴，“你居然……叫我名字？不，不对，这不是重点！”三思瞪大眼睛盯着湘云，惊道：“你会武功！？”

    湘云缓缓抬起手中的软剑，那软剑在空中左右摇摆不定，然而摇摆的姿态极为优雅，像是荡秋千一般。

    黑云八使中镇守死门之人道：“据说玄机散人专门为他的两个徒弟打造了一对宝剑，‘玄星’与‘柔云’。这柳寒星名满江湖数载，玄星宝剑我们早就看腻了，今天这柔云剑可着实是第一次在江湖上亮相啊。”

    三思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冲着湘云大怒道：“好啊，你明明会武功，还看我挨打这么久，你和柳寒星合起伙来故意整我的吧！”

    沈湘云故作镇定地瞥了瞥三思，嗔道：“你穷急什么啊，我是真不会武功，没听见我刚才的话吗，现在只是试试而已。”

    听见沈湘云说“只是试试”这四个字，三思差点要喷出一口血来，“你是在吓我！”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非生即死的紧要关头，面对这如此恐怖的敌人时，竟然突然拔出一把剑说要试试，这当然有些天方夜谭！

    沈湘云噗嗤一笑，“我要是真会武功，怎么会看着你挨打呢？”

    “你……！”三思已经实在不清楚湘云究竟想要干什么，他更不确定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姑娘到底会不会武功。

    只听沈湘云突然发令：“废话少说，上了！”

    “不是吧！她真得上了！”三思大惊之下，连忙挥剑相助。

    且不说湘云会不会武功，在敌人不断移动的情况下，三思感觉她甚至连敌人在哪都不一定搞得清楚，只见湘云挥舞着手中的柔云宝剑，砍的根本不是敌人，她像是挥舞着一条彩带在跳舞一般，完全没有打架的样子。

    “天啊，这次是死定了！”三思的意志已经完全消沉，本着听天由命的想法，乾坤剑法随随便便地使出，根本不具备任何威力。

    然而，奇迹的一幕发生了，当霜红与柔云双剑相交的一瞬间，竟然凭空冒出了一股威力巨大的剑气，瞬间冲破了阵法防御，将八人全部击退。黑云八使面面相觑，完全不知所以，竟纷纷愣在当场，“这是什么邪门武功！？”

    “哈，漂亮！”湘云兴高采烈一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思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懵了。

    湘云一脸得意道：“这是本门最强的鸳鸯剑阵，不过这并不是武功，而是一支舞蹈。若只有单人施展，则完全没有威力，可若是双剑合璧，则会立刻变得威力无匹！”

    “舞蹈？难怪你说自己不会武功。天啊，我说，你们师父实在是厉害啊，这么奇特的剑法都能创出来。”三思敬佩之余，又转眼疑道：“可我这乾坤剑法，又怎么会……？”

    湘云悠悠地看了看前方道：“谁知道呢，反正和鸳鸯剑法很像，就索性一试，看来还真管用呢！诶，他们又来了，上！”

    话音刚落，沈湘云竟然闭上了双眼，完全无视对方的进攻，自顾自地又跳起舞来。三思虽然清楚了双剑合璧的威力，不过看沈湘云把眼睛都敢闭上，如此自大，也实在是惊出了冷汗，当下不敢迟疑，立刻出手。

    听得几声刀剑相交，沈湘云与韩三思二人竟然同时被打翻在地，若不是黑云八使忌惮二人的合璧，没敢使出全力，这一击下来两人早已毙命当场。

    沈湘云冲着三思怒道：“可恶，你这什么破剑法，完全融合不起来！还有你，空有剑形，却完全不懂剑意，你……唉！”

    三思哪敢还嘴，他知道这乾坤剑法一招灵，一招不灵，想不到双剑合璧之后仍然是这样，他也感到很无语。

    “要是师兄在就好了。”沈湘云失落之极。

    突然，一个满怀激动的声音传来：“沈妹妹，这可是我第一次听见你主动想我呢！”

    听见此语，韩三思、沈湘云、黑云八使皆是一惊。回过神来的一刻，柳寒星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三思忙问：“你们突围了？”

    柳寒星点点头，“各派都折了不少人，但所幸是突围了，都要多亏了避邪回元珠啊。不过，你们也太慢了，最先走的反而留在最后。”柳寒星看了看浑身鲜血直流、只剩下半口气的韩三思，嘲讽道：“还搞的半死不活的。”

    湘云道：“柳哥哥，你别说风凉话了，他是为了我才这样的。”

    柳寒星一听，笑着拍了拍三思的肩膀，“小子，这次我欠你个人情，你好好歇着吧，看我帮你教训着八个废物。”

    此语一出，黑云八使简直是七窍生烟，上次在城郊被柳寒星戏耍的怒火彻底涌上，八人二话不说，大喝一声，纷纷冲了过来。

    柳寒星微微一笑，“沈妹妹，准备好了吗？”

    沈湘云道：“好久没有这样热血沸腾了。”

    沈柳二人背靠着背，静静感受着对方的心跳，玄星、柔云分别横立胸前，两个人的影子已经完全合二为一。这时，八门黑风阵第一道攻势已欺至身前。

    空中的一片枯叶随风飘来，落地的瞬间，二人同时出剑，各自在胸前划了一个半圆，两两相合，一道太极图案在八门阵的圆圈内生成，刹那间化解开了八人的合击。两人各自向右手方向错开半步，形成背靠背，弓步前刺的姿势。此时此刻，二人的步调已经完全同步，连动作都完全相同，无需任何口令，如出一辙地后转，提剑斜挑，两股月牙般的剑气横冲而去。黑云八使连忙缩小阵型，互相将左手搭在前一人的肩上，让内力加速流通，使阵法的防御发挥到极限，将两股剑气化解。三个回合下来，沈柳二人只是原地转了一圈，仍然保持着背靠背的位置，丝毫没有费力，然而，这只是起势。

    只见沈柳二人腰肢一挺，借着刚才这一挑之力，分别向自己的前方大跳一步，将剑锋送出，这当真不是剑法，而是舞蹈！可以想象得到，若是二人此时拿在手中的不是剑，而是彩带，该是多么美丽的风景。这一剑送出，分别朝着伤门和惊门，八人见状，阵法立刻旋转，顿时产生了无比强大的吸力，将两人的长剑吸了进来。两人身随剑走，借力原地旋转，纷纷凭着牵引力惯性导致的巨大爆发力一跃而上，凌空飞转，犹如西洋圆舞。当旋转自然停止的一瞬，两人又自上而下朝地面俯冲，双剑在地面上轻点，借力一弹，两人纷纷凌空向对方的方向飞去，犹如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上上下下互相追逐。但见两人在空中擦肩而过，互相笑意盈盈地一望，像是完全陶醉于舞蹈，忽略了身周的一切。

    春花秋月两情长，

    剑影纵千方。

    跳梁小丑、

    幼狼雏虎，

    怎敢斗锋芒？

    鸳鸯浅唱春沙暖，

    比翼飞两行。

    久寂星云，

    忆流年笑，

    共舞风华光。

    这次，双剑所指的地方是休门和景门。玄星与柔云是阴阳一对，玄星宝剑为至阳，剑身笔直，剑锋刚猛，有千军破甲之势；柔云宝剑为至阴，剑身柔软，剑锋飘忽不定，像灵蛇吐信一般让人不知落点何方。可以说，这两把剑是专门为这套鸳鸯剑阵而设，谁也不会想到，当我们把日常舞蹈中的彩练换成宝剑，竟会产生如此强大的威力。只听得“嗤”地一声，休门和景门纷纷中剑，沈柳二人又顺势转攻杜门和开门。

    三思看着两人的舞蹈思索道：“是了，这套剑舞并没有攻击目标的指向性，他们只能随心而跳，凭借八门阵的力道来不断改变攻击方位，这就是道家讲究的顺其自然。双剑合璧最重要的就是心意相通，若是因为知道休门是全阵阵眼，而一味猛攻，反而会破坏双剑合璧的节奏。”

    转眼之间，沈柳二人又已跳出杜门和开门，转攻伤门和惊门。黑云八使皆感久战不妙，心中慌乱，当下互使眼色，由防御转为主动进攻。第一刀向着柳寒星迎面劈来，柳寒星剑锋落于刀锋之上，又是轻轻一弹，整个人借力荡开。同时，沈湘云也以同样的招式借力荡开。不同的是，柳寒星背对地面，身体在地面之上划过却不发生触碰，似海底捞月的迅猛之势迎头刺向对面的伤门；而沈湘云背对天空，曼妙的身影在天空中呈飞虹一般飘过，以鲤鱼飞跃的轻巧之态向对面的惊门俯冲。这二人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各画一个半圆，再度构成了一副太极轮转的图案。

    第三刀，第四刀纷纷砍来，无论对方的力道如何增强，沈柳二人只是轻轻借力，以圆形轨迹呈四两拨千斤之力轻松化解。直至第七刀、第八刀……黑云八使渐渐体力不支，而沈柳二人仍然尽情纵舞，丝毫不疲。

    “变阵！”只听生门之人大喝一声，这八人的圆圈瞬间变成了一个矩形，四边各一人，四角各一人，以八门变九宫，将沈柳二人合围在中宫之内，此乃这八门黑风阵的第二形态。

    三思心道：“八门变成了九宫，照这么说的话，刚才的阵眼是休门，现在应该又回到了乾元。不过他们二人应该是不用我提醒的吧。”

    随着一声大喝，四角之人先上，两人攻上盘，两人攻下盘。沈柳二人又是各自一个大跳迎面回到中心，将要错开时，两人左手相握，右手举剑，形成一个打横的“一”字，以此为圆心，手牵着手转起圈来。玄星柔云顿时在空中乱舞成花，叮零桄榔的刀剑相交声错乱却有致。此时，四边之人跟着攻上，八人再度合击。沈湘云轻轻一跳，身体暂离地面，柳寒星握着她的手，一把将其举上半空，“一”字由横变竖，二人上下相对，与地面垂直。柳寒星左臂用力一顶，将湘云悬空托起，两人双手相分，原地旋转，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强烈的剑气形成一道龙卷之势，只听八人惨叫，一个个瞬间飞向一旁。

    “再变阵！”生门之人再度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站起，撤销了合围，聚在一起，转而变为一个宽大的扇形与沈柳二人迎面相对。

    三思大喊：“小心，他们完全舍弃了防御，这是要一击定胜负！”

    沈柳二人停了下来，柳寒星笑道：“沈妹妹，你的舞还是这么美。”

    沈湘云回敬道：“柳哥哥，彼此彼此。”

    黑云八使一齐挥刀，带着一道扇形刀气向二人冲来，二人闭上双眼，玄星与柔云缓缓交叠在一起，又是一个半圆，一道强劲的“x形”剑气笔直射出，瞬间冲破了刀气，将黑云八使连刀带人震飞数丈。

    “撤！”见势不好，怀着满满的不甘，八人丟刀弃甲，慌忙逃去。

    “呼！终于结束了，我还以为今天要死在这了。”三思注意力一散，再也忍不住疼痛，虚脱倒地。

    “三思，你怎么样？！”沈湘云连忙上前搀扶，但是三思已经实在是站不起来了。

    “三……思？”柳寒星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沈湘云，“师妹，你都没叫过我的名字！”

    韩三思躺在地上浑身无力，仍是不肯放过这个挖苦柳寒星的好机会，“哈哈哈，堂堂柳大侠吃醋了？”

    沈湘云正在给三思把脉，听见这句话登时忍不住扑哧一笑，对着柳寒星道：“师兄，当初可是你让我叫你‘柳哥哥’的。”

    柳寒星霎时理亏，仍硬着头皮道：“不管，以后你也要叫我名字！”

    韩三思见到柳寒星这般小孩子模样，心中觉得特别好笑，便想接着气他，道：“沈姑娘，我以后可以叫你‘湘云’吗？”

    柳寒星哪能忍得了，指着韩三思的鼻子道：“喂，臭小子我告诉你啊，别得寸进尺啊！”

    湘云似乎也想逗一逗柳寒星，便用亲切的语气道：“好啊，那以后私下里，三思你就叫我名字吧。至于师兄呢？”湘云见柳寒星瞬间露出了一脸期待的样子，顿了一顿道：“我们还是以师兄妹相称吧。”

    “什么！这不公平！”柳寒星吵嚷道。

    湘云眯起眼睛，“怎么不公平，我们本就是师兄妹关系，自然要以师兄妹相称。至于三思嘛，朋友之间直呼姓名当然没问题啦。对吧，三思？”

    三思连忙点头：“对对对！”

    柳寒星气不打一处来，冲着三思怒道：“你……！”

    湘云一嗔：“好啦，师兄，三思都伤成这样了，你就别和他闹了，赶快背着他走，此地不宜久留。”

    柳寒星目瞪口呆，“我背他？开什么玩笑，臭小子你赶快给我站起来，少装伤员！”

    三思无辜道：“柳大侠，我哪里用得着装，我是真伤啊！”……

    柳寒星与厉江流等人约好在邺城客栈集合。就这样，柳寒星背着韩三思，三人一同向邺城前进。

    “刚才你们干嘛要放跑黑云八使啊，趁机把他们除掉，黑云帮不就少了一大战力吗。”三思问道。

    湘云回答：“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双剑合璧必须心无杂念，如果一心想着杀敌，反而会影响威力。”

    “这样啊，那这么说，这双剑合璧虽然威力巨大，但是只能用来退敌，根本无法主动出击？”

    湘云点点头：“没错，毕竟这只是舞蹈，是用来给人们欣赏的，原本就没有杀人的作用。”

    柳寒星烦躁道：“臭小子别乱动，受了伤还不老实，再动小心我把你摔下来！”

    “那么凶干嘛！你刚才还说欠我个人情的。”

    “哼，本大侠这可是第二次背你了！”

    “第二次？”

    “废话，上次在益州城郊……”

    “不会吧，没想到我这么受黑云帮待见！”

    “少得瑟，他们是冲着本大侠的威名来的！”

    “胡说，明明是我！”

    “是我！”

    沈湘云听着二人的吵闹，无奈地摇了摇头，“前方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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