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祸
周围一时间静到极致,空气像是凝固了,梁知璇如同站在一个可怕的虚幻的梦境里。
穆峥就在她面前倒下,白色的礼服已被血色沾染。她听到不知是谁发出来的尖叫,胸口仿佛被撕开一个大口子,本能地上前扶起他,伸手摁住他的伤口,声音发抖:“穆峥……穆峥你怎么样?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血一下子就涌出来,染红了她的手,那种滑腻的触感让她恐惧到极点,眼泪忍不住往下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又欠……我的了,欠我的……”穆峥每一个字都说的很艰难,脸上的表情却是释然的微笑。
&别说话,不要说话!我们送你去医院……救护车,谁叫一下救护车!”她已经哭到不能自已,帮忙按住他的伤口,可是每一秒都仍有血流出来。
刀还握在冯晓晓手里,看到血的瞬间她也吓懵了,但是看到梁知璇扑过来抱住穆峥,心魔又重新控制住她,红着眼睛就又要将刀刺向她。
和美冲上前,谁也没看清她是怎么弄的,反正下一秒冯晓晓手中的刀子已经脱手,整个人也被一个过肩摔掼在了地上。
最后一起制住她的人还有梁文东,她仍歇斯底里大喊:“……你们放开我,你们凭什么关着我……放开!”
梁知璇和穆峥却仿佛什么都听不见了,他们眼里只看到彼此,直到他慢慢阖上眼睛。
&要!穆峥,你别睡,你睁开眼睛看着我……穆峥!”
她痛彻心扉,穆嵘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小璇,救护车来了,先送他去医院吧!”
她跟着上车,医护人员要为他止血,他的手却不肯放开她的。急救医生以为他们是新婚夫妻,说:“跟他说说话,病人需要意志力撑下去。”
穆峥失血过多休克,被推上手术台时嘴唇都泛白。那一刀离心脏太近,没人能够保证他还能不能醒过来。
他失去意识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仍是那句:“你欠我的。”
很轻,很无力,但她还是听见了。
他太傻,她也是,他们都是傻瓜。
医院里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穆家的人、酒店的负责人、关隆、容昭……还有很多穿了白大褂的专家权威。
程洁也来了,在梁知璇身边坐下,轻声道:“小璇,你没有受伤吧?”
梁知璇低头看自己,满身血迹,全是穆峥的血。
她目光彷徨,叫了声:“程姐……”
程洁抱住她,不知怎么的,眼眶也微微酸胀。
她陪着梁知璇去洗脸洗手,那些血迹被水一稀释成了虾红色。她洗了好多遍,那种粘稠的质感却仿佛怎么都洗不掉。
他终于又留下烙印,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忘记。
所有人都叫她去休息,但她根本睡不着,闭上眼就是穆峥在她跟前倒下去的情形。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终于结束,穆峥却仍然没有脱离危险,被送入加护病房观察。
医生说挺过这最初的手术后的48小时,挺过并发症,他会好起来。
瞧,直到如今,她和他之间仍隔着这样那样的阻碍。
她几乎没怎么休息,最危险的48小时里都在医院守着他。医生说他很幸运,刀尖刺伤了他的胃和肝脏,离他的心脏只有几毫米,失了那么多血,但他还是活下来了。
她每天获准进去看他一会儿,换无菌服和鞋帽,看他躺在床上,安静得像另外一个人。
他一直都不醒,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引起脑部缺血,昏迷是正常现象,但如果时间太长,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穆坤找到她,几天不见,这个父亲形容枯槁,如同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对梁知璇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
他们其实都很清楚,这句对不起为的是什么。
上一辈的恩怨她不愿再提,只问他:“你找我,有什么事。”
穆坤道:“我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亏欠很多人,首当其冲的就是穆峥穆嵘他们兄弟俩。他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有很大的责任。”
荒唐了一辈子,终于在这一刻彻悟。
梁知璇表情淡淡的:“冯亚茹和冯晓晓也难辞其咎。”
&知道。”他连忙说,“晓晓已经送去强制戒毒,她妈妈手里的股份……”
&不想听这些。”明知不礼貌,但她还是忍不住打断他,“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还有什么事吗?”
穆坤显得疲倦不堪:“小璇,你是好孩子。我时日不多了,亏欠你爸妈的,我还不上了,只能将来到了另一边儿亲自跟他们说。可峥儿现在这个样子,我走都走得不安心。你能不能……能不能多照顾他些时间?”
梁知璇道:“他是为我而受的伤,我不会不理的。”
&止是这样,我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你,离不开你。等他病好了,你们有没有可能真正在一起?”
穆家这样的家庭,父亲来替儿子挽留一份感情,大概是一辈子的脸面都豁出去了吧?
…
穆峥醒了,她匆匆忙忙地回到病房里。他神色淡淡的,提不上气来,说不出话,但眼神她看懂了,她轻声道:“我哪儿也没去,一直都在这里。”
他为她挡了一刀,醒来她却不在身边,肯定会生气。
好不容易能说话了,他吃力地问:“那天,你没,受伤?”
她摇头:“和美把冯晓晓撂倒了,我们都不知道,她是空手道黑带。”
其实那时她什么都不知道了,眼里只看见他越来越虚弱,鲜血像没有边际一样蔓延开去,身后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后来才告诉她的。
穆家陆续来了很多人,穆皖南夫妇、高月,甚至远在国外的穆晋北夫妇和穆津京听说他出事都赶了回来。没有一个人责怪她什么,反而都转头安慰她要放宽心。
&真该看看穆嵘说起当时情形的那个表情,他都傻眼了。”一直留在身边跟他打打闹闹的女孩子,竟然武力值爆表,穆嵘是的确受到了惊吓。
她以为能逗他笑,可他面部肌肉动都不动,只是定定看她。
她被他看得有点手足无措,问了一句:“是不是要上厕所?”
重伤卧床,平日里吃喝拉撒这样的小事就变成了大事,而穆峥脸皮又特别薄,想干什么都不好意思好好开口讲。
他瞪她一眼,她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了。还好病房里就有卫生间,她走过去去搀扶他下床,还没走到门口他就面色不善地说:“行了,你,别跟来。”
她一哂:“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挂着尿袋的时候,每天都是我帮你倒的。”
他胸口起伏着,想要反驳又说不出话来,牵动了伤口,疼得满头是汗。
她只好让他自己去,一个小解要等二十分钟他才出来。高月见识了一次,悄悄嘀咕:“这不是伤到肾了吧?”
梁知璇哭笑不得。
其实他算是恢复得很快了,因为伤到脏器,中途又有两次感染,发高烧,药水又一包一包地挂上输液架,慢慢滴进他身体里去,他竟也就这有挺了过来。
他精神好一点的时候,她坐在床边给他念书:
&在爱中,不在镜中。”
&对我微笑不语,为这句我等了几个世纪。”
&梦时,我们距离非常遥远;醒来时,我们在彼此的视野里取暖。”
他在午后的暖阳中睁开眼睛:“这念的是什么?”
&歌,泰戈尔的《飞鸟集》。”
他没说话,她知道他只会觉得这种东西附庸风雅,也就在这特殊时期念给他听一听。
受伤当天他们也在彼此的视野里,不暖,但他们眼里只有彼此、不掺杂任何其他东西的时刻,大概也就这仅有的一次了。
只是他们都不提那天发生的事,有种奇怪的默契。
她抽了桌上另一本书:“要不念这本,《鬼吹灯》,刚有一部拍成电影了,听说很好看很精彩。你快点好起来,说不定还能赶得上档期。”
他看了她一眼:“我跟谁去看?”
她笑了笑:“你家人都来了,可以包个场一起去看。”他们家那样的权贵,逛街看电影不是都习惯清场的吗?
明知她话里有揶揄的意思,他却难得地没有反驳,只问:“你怎么不上班?”
她心跳突突漏了一拍,搪塞道:“可以请假的。”
他没再说话,或许是她又忘了,他们两个人无论谁说谎,在对方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还跟以前一样,发脾气就不理人。她只好想方设法给他做好吃的,大清早就起来去买最新鲜的鲫鱼回来炖汤,据说这汤对伤口最好。
她把乳白色的汤汁倒进保温桶里,嗅到香气的猫咪优雅地轻轻走过来,蹲在她脚边喵喵叫。
&四乖,这不是给你的,你喝了他会很生气。”
小猫不理,继续仰着头喵喵叫。梁文东听到动静走过来:“分它一点点就好,有什么关系。”
他倒了一小碗给猫咪,它伸出舌头舔得一脸满足。
梁知璇干脆用手机拍下来发给穆峥,几乎都能想象他发现跟猫吃同样的东西时嗓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的表情,不知不觉脸上也带了笑意。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7s 2.300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