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衡州府,一家装潢奢华、风格豪放的酒楼内,偌大的正厅只有一位顾客,盘子里的菜似乎没有动过,但凌乱的空酒壶却摆满了餐桌,他本人也趴在一片狼藉当中,呼呼大睡。
这时,走进来一位不足四旬的圆脸男子,浓眉高鼻,相貌堂堂,用审视的态度看了一圈室内,沉默不语。
柜案后面的伙计明显认识他,而且存在某种默契,马上恭敬的鞠了一躬,然后迅速跑进后堂。
圆脸男子走到那位顾客的旁边,用力敲了敲桌子,将对方惊醒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客官,本店要关门了,麻烦您去别处吧。”
顾客似乎被吓着了,双臂胡乱挥动两下,一个激灵站了起来,还不小心将椅子撞翻在地。
此人很年轻,面容也算英俊,只是满脸的胡渣和臭烘烘的酒气,显得他更像一个落魄酒鬼——当然,落魄的家伙是没法在这间酒楼消费的。
年轻人起来后,好半天才搞清楚状况,迷茫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但发现没什么危险后,又马上松懈下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一个哈欠。
圆脸男子厌恶的皱了皱眉:“赶紧出去吧,不用结账了!”
不想,年轻人却还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装什么大方呀?账都结完了。新上的酒小爷还没来得及喝,就稀里糊涂的睡着了,用得着欠你们钱吗?”
“那就赶紧出去!”圆脸男子终于不耐烦了,直接伸出手来,推着他往外赶,嘴里还不停催促,“出去、出去!”
年轻人立马不干了,脖子一横,怒道:“出去就出去,推我干什么?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大白天的就打烊?还动手推人!”
圆脸男子有些无奈,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不再碰他,但表情还是很凶:“我不推你,麻烦你出去!”
年轻人冷笑了一声:“怎地?还这么横?推完我就想算了?”
圆脸男子知道碰上无赖了,不由威胁加蔑视的扫了一眼对方,厉声道:“我警告你!这里是衡山长老朱成的产业,想撒泼讹诈,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称!”
“噢?这么说,你也是衡山弟子了?”
“衡山赵宝忠!现在知道了?还不快滚?”
“呵呵,那又如何?就算是武林中人,打开门做生意,也不能随便欺负客人吧?我管你是哪根葱,今天只要不道歉,就别想把小爷打发了!”
很多人以为,江湖汉子就得横行霸道,一言不合便会血溅五步。其实不然,门派势力再大,也怕引来官府的忌讳,通常是不敢伤害普通百姓的。尤其在城里,人多眼杂,万一制造命案被看见,管你是谁家弟子,吃几天牢饭、定罪问斩是跑不掉的,根本没有情面可讲,就算不怕六扇门,难道还不怕军队吗?
而且,像酒楼这种民间产业,是各大门派非常重要的收益来源,普通百姓惹不起你,但不上你这儿光顾总可以吧?做生意就得讲求一个信誉。所以,一般的大派弟子,对待客人都会彬彬有礼。
可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朱成要在这里秘密会见一位重要人物,只有几个心腹手下知道。如果赵宝忠不能及时清场,年轻人被灭口是肯定的,就连赵宝忠自己,也搞不好会落个什么下场。
于是,杀机在眼底一闪而过,赵宝忠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段天涯。”年轻人随口回答,但又感觉有些奇怪,“你问这个干嘛?道歉还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赵某的铁钩之下,不死无名冤魂!”话音刚落,只见赵宝忠的袖中突然滑出一杆三寸长的精巧短钩,横切段天涯咽喉!
谁能想到他居然说出手就出手,而且不留丝毫余地,直取要害!
段天涯仿佛被吓傻了,表情僵硬的呆在那里,直到钩尖快要接触到自己皮肤的刹那间,嘴角才弯出一个莫名的笑容,目光骤然犀利起来!
“呯!”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左臂已经抬到了自己的脸侧,轻易格挡住对方的杀招。同时,右掌抡开,猛灌贯敌人单耳!而完成了防御的左手,又屈指成爪,自下而上闪电般击中对方下颚!
贯耳的那一击,伴随着强力的内劲直袭大脑,赵宝忠只感觉周围响起了空洞而刺激的轰鸣声——听力已经被废!紧接着,敌人的铁爪又把自己的嘶吼堵回了喉头,声带顿时麻痹!
眩晕、混乱,使他抓狂,只能不顾一切的全力攻击,被挡回来的铁钩再次杀出,逆袭小腹!
段天涯刚才打直的左臂还未收回,正好趁机下压肘部,顶开其攻势,右肩微沉,一拳捣中对手腹腔。
赵宝忠的身体不由向一侧栽斜,左掌下意识的拍了过来。
段天涯只是随意的一挥手,便轻描淡写的将其拨开,然后左肩高抬,顺势前跨一步,左肘回砸对方耳底翳风穴,迫使赵宝忠连退三步。但在第一步之后,段天涯的左臂就已经再次弹出,不见任何回弯蓄力的动作,结结实实印在同一个穴位上!
翳风穴的肤底,汇集了耳大神经和动、静脉血管,两次重击导致赵宝忠意识模糊,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直挺挺向后仰倒,正前方空门大露。
段天涯跳起回旋,凌空一脚,狠辣踢在他胸下的横膈膜处,赵宝忠口喷鲜血,飞出十多步的距离,才撞上墙壁,倒地昏厥。
从铁钩亮出、到胜负已分,还没用上两个呼吸的工夫,段天涯的出手只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赵宝忠可能到昏厥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待宰的羔羊何时变成噬人的恶狼了?而且,由于他声带被麻,一直没能发出喊叫,整个交手的过程极为安静,只有最后撞墙那一下制造了些许响动,但实心的墙体极为厚重,没有惊扰躲在后堂的酒楼伙计。
此时的段天涯,神情冷酷,哪里还有先前“傻小子”的模样?只见他撩开袖口,翻出一张精巧的折叠弓弩,对准了赵宝忠的头颅……
“嘭!”就在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黑衣人,伴随着血雾,凭空出现,与段天涯肩并着肩,左手手刀闪电般砸在段天涯肘弯处,使其持弩的右臂顿时屈起,并且被完成手刀的那支胳膊死死缠上。
黑衣人脚步一错,诡异的跟段天涯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一只脚已经绊住了段天涯的双腿,右手抵住其下巴,再轻轻一推,段天涯就在惊愕当中,一屁股坐倒——干净利落、清风拂云,竟比段天涯快上整整一个档次!
此人,便是玄天领岁星曜部都统、天下第一杀手——血影!
放翻段天涯后,血影没有继续攻击,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抬腿就走。
段天涯坐在地上,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磨磨蹭蹭的爬起来,跟在血影后面,灰溜溜的出门了。
一条腿迈过门槛时,血影慢慢回头,朝大厅东南角的一张桌子深深凝望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曾是军中最出色的斥候之一,但当杀手,还不合格。”没入街上的人流,血影语重心长的跟段天涯说到,“斥候,或许会干掉一切发现他行迹的人。但杀手,从不加害目标人物以外的过客,这样会使你暴露弱点的几率大大提高,还会让杀戮蒙蔽你的心灵,堕入魔道。而且,因为情绪导致的杀人,是最愚蠢的行为!杀手的词典里,没有‘怒’字!”
段天涯听到,心中谈不上不服,但还是有自己的疑惑:“可是,如果我无法留在酒楼内,就会影响计划的。”
血影淡淡回道:“计划会有影响,但可以解决,只是稍微麻烦一点,刺客没有耐心怎么行?对方清场,你应该马上离开,就不会发生后来的冲突了。”
他顿了顿,然后叹出一口气:“唉,现在没有取他性命,情况好了很多。你最后一脚,为防止造出太大的声响,还是很有分寸的,他在朱成到达之前就能转醒。届时,他只会以为耍横踢上了铁板,吃次教训,没脸跟外人讲。但如果他死了或者失踪,朱成能不起疑吗?”
段天涯这才恍悟,默默点了点头,跟随血影,消失在人潮中。
“走吧,咱们还要继续任务呢。刺客,有很多宝贵的信条……”
酒楼内,血影回望过的那处角落,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外观粗犷,秃头无发,大半个脑袋和脸上,画满了奇怪的图案,通过脖子,一直延伸到被衣服包裹的躯干,非但不显得诡异,反而有种别样的艺术感。不过想想也知道,这种东西绝对不是为了好看才画上去的,甚至,没人清楚到底是不是“画”的。
他静静坐在餐桌前,给人的感觉,似乎根本不在那里,却又确确实实的存在着。其目光直直盯着门口,闪烁不停。
这时,他听见了赵宝忠悠悠转醒的呻吟声,于是,整个身体开始被莫名的阴影所笼罩,逐渐淡出,片刻之后,椅子上就已经空无一人,过程显得那样自然,就算被胆小的家伙看见,也不会马上毛骨悚然,顶多是后怕而已……
与此同时,江南扬州城外,龙煜天正面临着二十名南宫世家精英弟子的全力围攻,危急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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