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蹙眉,尼克居然急得用力推了他一把:“操!别站着不动啊!快去!如果让他跑掉了,别说我,就连你也得一块儿死!”
尼克脸上的焦急不似作伪,野狼心中困惑,但还是重新走回去检查。约克特还是之前那个姿势,依旧昏迷未醒。
“他还在吗?”尼克远远的问他,野狼扭头,发现他背对着自己,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东西。
“在。”野狼简短的回答。
“在就好。你等会儿,我找找,不是这里,嗯,也不是这个……太好了!总算是找到了!”尼克喜悦的欢呼起来,“哈哈,我果然没记错,上次用完后没有丢掉,随手塞到这里了。”他从箱子里拿出了什么东西,转身一扬手,远远地甩给了野狼,“嘿!接着。”
野狼并不去接,而是握紧长剑,警惕地看着那一团亚麻色的物体飞过来,然后软软地坠落,掉在脚前十米之外。并没有发生任何攻击。
野狼定睛一看,发现那居然是一捆麻绳。
野狼松开剑,心里不由困惑,不知道尼克把麻绳丢给他作什么。
尼克觉得野狼简直就是榆木脑袋,不由生气地说:“你还傻愣着作什么?快点把他绑起来啊!不然一会儿他醒了跑掉,通知外头的人来抓咱们,那就完蛋了。快啊,待会儿他该醒来了。”
野狼沉默。他一心想要尽快离开,但越拖越久,整件事情开始逐渐变得麻烦起来,像个泥潭,让人越陷越深最后无法逃脱。
他已心生退意,不过还是用绳子将约克特绑了起来。虽然尼克让人无法相信,但最后他的神情不似作假。他不想节外生枝,只希望这样能够拖延一些时间,以便在惊动城防军之前离开。
而在他绑约克特的同时,尼克则推开堆砌得有半米高的杂物,露出一块明显比旁边地板颜色浅很多的木板,三米宽,上面堆满了灰尘。他趴在上面用力吹了一口,呛了满脸灰尘,咳嗽起来。
他用手擦去灰尘,最后找到一个隐蔽的圆形小铁环,顿时面上一喜。尼克双手扣住铁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力向上提起。
他的脸因过度用力而涨得通红,但门板一点点,一点点地被他拉了起来,露出下面黑洞|洞的入口。
那居然是一个地窖。
由于年代已久,地窖门的关节连接处已经生锈。但尼克最后总算还是打开了这该死的窖门,虽然累得他气喘吁吁,不得不双手撑着脚,大口呼吸。
但这根本就不管用,他还是肌肉酸胀浑身无力。最后他不得不坐在地上,靠着墙歇息。
一切简直都糟糕透顶了。尼克用力揉了一把脸,烦躁得不行。他的身体里还残留着约克特那个家伙的恶心东西,刚才他动作的时候,时不时还会溢出来。草他娘的要不是发生这事儿,他现在肯定已经回家清理身体,然后睡觉了。
约克特表面的身份是骑士,他也特别喜欢把自己以前的比武经历挂在嘴边儿。但那些光辉往事至少都是十年前的老事了,他的过度炫耀不过是因为心虚,他早已没了当年的勇猛。
现在的约克特,早已抛弃了骑士的荣誉,不过是个见钱眼开的自由佣兵,在各个领主旗下换来换去。忠诚对他来说就是狗屁,谁给的钱多他就替谁卖命。
所以他其实并不经常来大卫堡,偶尔来一次,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情,咬咬牙挺过去就好了。可是那个贱男人今晚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好像是做了笔什么大买卖,居然激动得不行,射了还能再硬,搞了三个多小时都不肯停,痛得他中途差点没晕过去了。
尼克的脸因疼痛而抽|搐了一下,他看着野狼心里来气,真是到了八辈子的血霉,不由没好气地说:“喂!小鬼,你要么不绑,要绑就绑紧一点,动作那么秀气是没吃饭吗?”
野狼猛地用力一个拉绳,绳子之间发出紧绷的嘎吱声,约克特的肉都被绳子箍得凸出来。
野狼系好绳结,站起来。
尼克毫不客气地对他下达命令:“把他拖过来!”
野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尼克翻了个白眼:“看在光明之神的份儿上,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拜托你行行好,请你把他带过来,丢进地窖里,好吗。我现在可是在帮你啊。相信你也不希望他到处乱跑,通知城防军来抓你吧。”
但野狼还是没有动弹。
他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这个人,简直就是条变色龙,前后态度态度变化得如此迅速,并不值得信任。而且,他为什么要帮我?上一秒,他还视自己为仇人想要掐死自己,可得知约克特没死以后,他的态度却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居然不但不仇视野狼,反而还帮助他对付约克特。为什么?
现在野狼有两个选择,一是杀光这两个人然后离开,二是问清楚情况,然后再做决定。野狼沉吟片刻,决定根据尼克的回答再做决定。
野狼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他决定单刀直入。“你为什么帮我?”他问得很直接。
尼克回答得也很直接:“操,谁帮你了,从头到尾我都是在自救好吧。”他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脚底的那位骑士大人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
“那就是--特别特别的在乎他那所谓的骑士荣耀。再具体点讲,就是绝对不允许他的‘光辉伟大’的比武记录上,出现任何一笔失败记录。”尼克的声音里满是冷嘲热讽。
野狼低头瞥了一眼约克特。
白发已经爬上了这个四十多岁男人的头顶,他已经不年轻了,但却非常仔细地打理着自己的脸,胡须剃得干干净净,鬓角额发梳得一丝不苟,蕾丝金边镶宝石的服饰有着不合时宜的过度华丽,依稀能看得出年轻时的风流样子。再联系他说的话,估摸着这人平时没少拿骑士的身份说事儿,把自己端得高高在上,一副什么都看不起的傲慢贵族脸。
“你知道上一个打败他的人是什么下场吗?”尼克这么问,然后不等野狼回答,他就主动说出了答案:“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情,所以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可怜的笨蛋被骗着吃下了麻药,然后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丢到斗兽场里和熊打。”
“那可真是一顿丰富的盛宴啊……”尼克忍不住地感慨,须臾,他又嘲讽地呵呵起来:“不过不是人类的盛宴,而是熊的盛宴。熊把他吃的连渣儿都不剩,最后他家人想要捡两块完整的骨头去下葬,结果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可是这并不是他做过最残忍的事情,你知道有什么更残忍的吗,那就是目睹了他比武失败的倒霉蛋。那些人不过是看到街上有比武,所以凑个热闹嘘了两声罢了。结果他们第二天早上全都死在了自己的床上,眼珠子还被挖出来,丢到火里头烧掉。约克特认为这样就能掩盖自己失败的事实,然后继续假装自己无敌不败。”
“你倒好,拍拍屁股滚蛋了,可是我就惨了。上一次好歹还是堂堂正正的比武挑战,约克特也不过是稍微输了一点点而已。而今天,约克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你说说看,等那个人渣醒来后他会干什么?”
“反正我对自己的眼睛喜欢得很,一点也没有想要失去他们的意思。”尼克说,“所以,我这么解释,你明白了吗?理解了吗?你这个讨厌的啰啰嗦嗦还觉得所有人都是坏人的小鬼,快点在你脚边那个恶毒的麻烦醒过来之前,把他拖过来。”
这些都是尼克的一面之词,野狼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尼克。但至少尼克脸上,那憎恨,那嫌恶,至少看上去是十分真实的。野狼想了想,然后单手抓着约克特的脚把他拖过来。
期间约克特的脑袋被经过的东西磕磕碰碰,尼克生怕野狼把他给弄醒了。但野狼冷着一张脸,于是他埋怨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嘿,没想到你个子不高,力气居然还挺大的。”
他本意是想称赞一下野狼,结果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气得野狼狠狠瞪他一眼,心里暗自嘀咕:你才个子不高!你全家都个子不高!我才十八岁还可以再长高的好吧!
尼克被他的眼神唬住,怔愣片刻后,夸张的打了个哆嗦。野狼无语,垂下眼帘,沉默地拖着约克特走到他身边。
尼克检查了一下绳子是否已经绑妥当了,恶意十足的脱下臭袜子,把他嘴巴塞得满满的叫他无法出声,一把扯下他别在胸前的徽章,然后满意地往旁边挪了一点,指着地窖入口说:“把他丢进去。”
这是一个废弃的酒窖,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各种蜜酒葡萄酒麦酒混杂在一起的熏人气味,不过已经很淡了。下边儿没有任何光线,黑洞洞的看不清内里的情况,只感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野狼往里面瞅了一眼,目测至少有七米深。正常情况应该是有梯子的,不过他却没有找到。
野狼还没想好要怎样该怎样将被捆成沙包的约克特放下去,不耐烦的尼克就已经自己动脚,猛地一下把人肉沙包给踹了下去。
整个地板都跟着震动了一下,约克特就算本来没伤,现在也被砸了个重级残废。野狼听到了人从喉咙里发出的哼哼声,估计是约克特被弄醒了,但尼克立刻就把地窖的阀门重新关上,厚厚的木头隔绝了下边儿的动静。
尼克把地窖的阀门锁上,认为事情至此算是解决的很圆满,不由得意的拍了拍手,然后抬头看到野狼。
上一刻,他们有约克特这个共同的敌人,临时站在了同一阵线成了同谋者。可是麻烦解决了以后,对方的身份立刻又发生了改变,他们没有可能互相握手哥俩好地拍肩做朋友。
一时间,二人面面相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尼克的眼神迅速变化,一时间眼中闪过各种情绪,野狼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按在剑柄上。
直到婴儿的肚子骤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他们这才惊醒。
婴儿饿了。
两个人同时都将目光转向婴儿,婴儿则看着野狼,朝他拼命晃动手臂,委委屈屈地“啊啊啊”。
野狼侧着身走过去,没有把自己的后背露给尼克,然后弯腰将婴儿抱了起来。
入手冰凉,野狼紧了紧婴儿的衣服。
婴儿的肚子开始连声打鼓,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难受地拽了拽野狼的头发。
野狼头皮一痛,被他扯得低下头来。本来应该生气,但他对上婴儿的眼睛后,忍不住有些心疼,也焦虑起来。
“你得给他弄点东西吃,这小东西看上去饿坏了。”尼克这么说。
野狼回头看了一眼尼克,尼克生气地说:“看我干嘛!?你觉得我像是藏了食物的样子吗。”
野狼收回目光,懒得搭理这混账玩意儿。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屋外的雨果然已经停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婴儿脑袋枕着野狼的右肩,一把抓住他的的头发,连带自己的小拳头一起往嘴里送,喉咙里嘟哝哝地呢喃着听不懂的话。
野狼摸了摸婴儿的脑袋,然后朝门外走去。
“小鬼!接着!”尼克突然丢了个什么东西给他。
野狼敏捷旋身,举起右手抓住了它。打开,发现是个长矛射日的圆形胸针,半个巴掌大小,整个儿居然是纯黄金做的。他不由困惑地举着胸针,问:“什么意思?”
“叫你把它别在胸口的意思。”尼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是约克特的徽章,金色的等级可并不常见,级别不低。你戴上后,至少别人不容易猜出你的身份。不过,你可千万记得要弄件看上去高档一点的披风,不然你会被那群贪婪的鬣狗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鬣狗?”野狼困惑地问。
尼克无意过多解释,只是给了他一个很古怪的笑容,然后接着说:“顺便给你弟弟也弄身华丽点的暖和衣服。他是你弟弟对吧?嗳,无所谓了,总之你装得像一点,最好是装得像个高傲冷漠的贵族,那么只要不碰上城防军,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野狼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好心。
尼克瞪着他说:“看我干嘛!?别以为把约克特的徽章给你,就代表些什么。我告诉你,如果你被抓|住了,城防军找上门来的话,我绝对会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他们,而且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你的身上。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实人,怎么可能干得出把人打晕捆起来然后藏在地窖的行为呢。这一切都是你干的!都是你的错!你求我也没用。”
这人真是……野狼无语,莫名其妙地又觉得有些好笑。
“好了你怎么这么多事儿,罗里吧嗦全是废话。快点滚吧。”尼克把手插|进自己的头发,烦躁地按揉头皮,“妈的,尽是些乱七八糟的倒霉事,我的小缇娜该在家里等得着急了。”
小缇娜?女孩子?是他的家人吗?
野狼戴好黄金别针,然后推门离开了。
一推门,潮湿阴冷的寒气就扑面而来,婴儿打了个哆嗦,野狼让他换了个姿势,试图用胸口的热量来温暖他,抱紧他,走了出去。
此时雨果然已经停了,夜色已深,四周漆黑一片。离开几步,野狼回头发现刚才所在的,似乎是个废弃的客栈,两层楼高,旁边还有马厩和小片果园,依稀可看得出当年旺盛的情形。不过现在已经多处破损,长满了青苔和杂草。而他刚才则是从客栈最后面的仓库走出来的。
野狼静静地看了一眼,然后裹紧婴儿,低头离开了。
外面只有唯一的一条路,倒是省去了辨别方向的麻烦。他们此时在这条路的最尽头,狭窄而又漆黑。而越往外走,路况越好,路也越来越宽阔,同时,周围也渐渐热闹起来。
约莫二十来分钟后,一个热闹的小型城镇出现在了眼前。
眼前还是只有一条直路,但街道却修得非常平整,而且宽阔得可供三辆马车并排而过。房子后面的树全都被剪成五米高,高空悬挂着彩色缎带,垂坠着灯笼椒形状的小灯,像是在无声的说着欢迎欢迎。
道路两旁全都是酒肆、客栈和妓院,一排排房子看过去,款式竟然都挺统一,是十年前流行的尖顶红木白墙两层建筑。
现在时间已是深夜十点,但街上竟然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生意好得简直叫人意外,甚至不少的店铺挂出了满客的招牌。
周围什么声音都有,男人粗犷的唱歌声,醉酒的划拳声,卖|身女的揽客声,多人跳舞的踢踏地板声,上菜声,碎盘子声……总之综合起来就两个字,热闹。不是一般的热闹。
野狼惊讶地站在街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山沟里,居然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神秘的热闹集市。他觉得自己上一秒还呆在冰冷阴森的黑白世界,霍地下一秒整个世界就变得五彩斑斓充满了欢声笑语。
究竟,他是误入了天堂,还是闯进了地狱。
大卫堡,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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