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天
n城看守所,灰色的墙,逼仄的天空。
尹晴绝没有想过自己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她雪白的纯手工小羊皮鞋踩在灰色的地板上,有种格外空洞的回响。
正是这种响声,让她更加强烈地不安。
从门口到探望室,区区几百米,铁丝网,灰砖墙,带枪的狱警,冷漠的眼神,深蓝色的囚衣,一切都让人莫名地压抑。
尹晴握着通话器的这侧,感觉自己冰凉的汗水凉腻腻浸润着话筒。
杜承泽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的头发被剃到只剩一层薄薄的发根,青色的头颅更有一种戾气与桀骜。
他看着她明显受惊的脸孔,语气十分温和:“别怕。”
尹晴的手指握得更紧了,寒气一阵阵冒上来,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到了更深的,名为恐惧的情绪。
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招惹这个人。
曾经,她躲在宿舍楼外的阴影中,看着杜承泽和沈清陌在雪夜的步道上争执,吵闹。
看着杜承泽向沈清陌发出了包/养的邀约,而沈清陌对他暴力以对。
尹晴那个时候有种痴傻的天真,觉得杜承泽是一个很无用的废物,连沈清陌都搞不定,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所以她找到了杜承泽的联系方式,主动打电话给他,提出合作。
最后的结果,居然是自己的阴谋被拆穿,全校皆知,她转系,搬离寝室,受到无数异样的眼光,和男友姜子轩分手,她付出了惨烈无比的代价。
但这些代价都没有杜承泽的代价来得大!
他直接被送进了看守所,等待候审。
这就是招惹沈清陌的代价?为什么?尹晴至今都没有想明白。然而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杜承泽居然还要将她拖进这个鸿沟里来。
杜承泽看着尹晴阴晴不定的脸色,轻松地笑了笑:“放轻松,我只是想约你谈一点,对我们都有利的事情。”
尹晴的指甲都要掐进自己的肉里去,杜承泽这个人,简直危险得可怕,只有在沈清陌面前,杜承泽就像一个使不出力气的孩子,对沈清陌毫无招架之力,但是对待其他人,杜承泽就变得又残酷又黑暗。
昨天尹晴收到了一封邮件,邮件的附件是她和姜子轩的欢爱视频,那本来只是情侣间的一点小情趣,她也安然把这些视频存在电脑的深处,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被人转发给她。
她点开的瞬间,感觉整个人都冷了。
那封邮件还有时间地点人名,让尹晴乖乖来看杜承泽。
“我要你把我的视频还给我。”尹晴脸色惨白而倔强。
“当然,当然,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杜承泽知道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很简单,你盯着沈清陌就好,你和她在同一个学校,很多东西,你比我看得清楚。”
只是这么简单?尹晴升起了莫名的奇异感。
杜承泽笑了笑:“会有人交给你一个记忆体,沈清陌在里面留了不少东西,方便你好好了解一下你的前室友。”
尹晴握紧拳头,记忆体?宿舍被盗那次,沈清陌被偷走的记忆体?她忽然觉得恐慌,眼前这个邪邪笑着的人,就是那次盗窃事件的主谋?
杜承泽漫不经心点点头:“怎么样?不然我可不能保证你的视频会流到什么地方去,可能是一些特别有趣的网站,也可能会变成dvd,真是让人难以决定,毕竟是那么精彩的视频。”
尹晴脸一白:“只是盯着她?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哦,那是下一步的事情,不要着急,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会让你知道的。”杜承泽继续神秘莫测地笑了。
直到尹晴迟疑而钝钝地点了点头,杜承泽才结束了这次通话,深深看了尹晴最后一眼,在守卫的陪同下,转身走回了铁窗背后。
铁门“吱呀”一声在他背后,沉重地关上,只剩下尹晴带着无限的仓惶,留在原地,并不知道,自己和魔鬼订立了永久的契约。
**
“我不关心。”沈清陌并没有不耐烦,只是一如既往地冷漠着,“尹晴去见谁和我没有关系,即便她是想要针对我,我也不在乎,我不认为她有能力伤害我。”
“尹晴算什么?在你面前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蝼蚁,你当然可以不在乎。”仇励很欣赏沈清陌的淡定自若,仍是继续说下去,“但是你能不在乎杜承泽吗?甚至于,你也可以不在乎杜承泽,你能不在乎杜承泽背后的势力吗?”
沈清陌反问:“什么势力?”
仇励高深莫测地敲敲桌子:“这次沈氏的爆炸案,甚至于,几年前吴景辰卷入的那次暴力事件,我怀疑都是杜承泽背后那批势力做的。那是一个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无所不用其极的团体,很庞大,很有权势。”
沈清陌这才联想到一些线索,杜承泽曾经用毒品控制过松青,杜承泽控制过一批出卖肉体的姑娘,毒/品,色/情,渠道,客源,供货,收款,各种繁杂的事项,如果以他一个小小工作室的力量,未免太过庞大和有力了一些,但是如果将这些事情,变成一个庞大犯罪集团的小小支点,就很说得通了。
沈清陌大略明白了仇励所指的意思,她只是不明白仇励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仇励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她的手指纤长,微凉。
他低声说:“让我照顾你,把你的烦恼交给我,杜承泽和你结下的问题,我来帮你解决,让你再也不用担心他,好不好?”
沈清陌定定看仇励,想了一想,抽出自己的手指,一寸一寸,虽然缓慢,却并不迟疑。
“说我傻也好,说我胆大也罢。我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沈清陌摇摇头。
仇励低哼一声:“杜承泽的身份没那么简单,你这是以卵击石。”
沈清陌漠然收回自己的目光:“那是我自己需要操心的事。”
仇励也并不勉强,即便他现在已经断定,身为植物人的吴景辰并不是沈清陌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物。通过对沈清陌这么多次的接触和试探,他都找不出沈清陌和沈氏核心科研成果的一点联系,他已经不认为沈清陌和沈氏的科研成果或者吴景辰有关。最多不过是今天帮她的那个黑客还有点意思,不过这种科研人才,满地一抓一把,有则求之,无则也罢。
这样的沈清陌对于他而言,没有金钱上的价值,反倒是沈清陌这张绝美的脸,倒是越发让他兴趣浓厚。
这样的小姑娘,这辈子被沈华章护着,就没吃过苦,让她吃点苦头也好,无论是拉出她背后的那个神秘人是谁,或者让她再次因为窘迫,来向他求援也罢,都是让仇励十分乐见其成的局面。
于是仇励点点头:“也好,反正你知道我的电话,需要的时候就打电话给我。”
**
沈清陌觉得自己赴的仇励的鸿门宴,并不让她恐惧,反而十分振奋。这餐简单的吃饭,她掌握了很多之前她没有预料到的信息。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唯有知道仇励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她才有办法应对。
好在,现在的仇励似乎已经不再认为她和吴景辰有关系,而他透露出的杜承泽对于她的威胁,她也需要好好思索一番。
这个阴魂不散的杜承泽!
沈清陌努力稳住自己,回家依然先直播,神色如常,技术细节讲解依然到位,该拿的人头一个都没少,该到手的补兵一个也没漏。
在满屏“陌爷v587”的弹幕中,她淡定自若结束了直播。
她摸出手机,打字问道:“房间里有没有监控设备?”
吴景辰回复她:“有。”
沈清陌咬住嘴唇,果然。
她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屋里有人闯入的痕迹,她的鼻子极其敏感,留心到了那一丝淡淡的汗味,她假意看风景,去窗边看了看,窗边有一点灰色的污渍,她昨天刚打扫过房间,窗台她擦得很干净。
这是电梯公寓,层高12,也是难为这位闯入者了。
“怎么办?”沈清陌问道。
“在床垫里,你过两天可以清理和换掉一批房东的旧家具。”吴景辰并不太着急。
他已经通过这个窃听器的信号发射源,定位到了一个地址,开始疯狂挖掘这个地址背后的信息。
“洗澡上/床,不动声色,今晚两点钟起床。”吴景辰继续弹出提示,想了想又补上一句,“给我把电充满。”
不多一会儿,楼下响起了警笛的光芒变换,警察盘问楼下停了很久的一辆不起眼的灰色小车,车主没怎么挣扎,很快就开离了楼下。
沈清陌站在窗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很快领悟了那辆监视车的离开,而报警的,显然是吴景辰。
于是沈清陌依言行事,洗澡上/床,她恍恍惚惚想着自己的处境,竟然也睡着了。
这平静,一直维持到了凌晨2点。手机在手边无声震动,将她惊醒。
她悄悄爬起来,吴景辰早把提示在手机上准备好:“换衣服下楼,用钥匙锁门,尽量不发出声音,去工作室,不用电梯,走楼梯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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