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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听到邹晨这样说,露出了希冀的神色。丁贤之的学问非常好,比府学里的那些老师们要好得多,陈琦不过是跟着他学了短短两年便在第一次会试中了探花,所以邹家人非常信服他。
“小妹你说得是真的?”六郎抬起头,兴奋的连瞳孔都变大了。
邹晨便点点头,“我几时骗过人,六哥不如跟着哥哥们进京,先跟着丁先生学一年,等到今年八月再回来应试……”说到这里害怕六郎今年还不中,就放缓了声音,“这个考试的事情我不知道,可是我却知道你越是把这件事情当成一回事,到时你就越紧张。我见过许多人平时都挺好的,可是一进闱场中就惊慌失措,明明是好学问却考的一点也不理想。”
六郎听到邹晨这样说,哎呀了一下,“小妹你说的对,我就是这样的人,我觉得那经义我都能解,做诗词做赋心里也都有数,可就是落笔时不知怎么写,看起来乱七八糟的!等到一出闱场,我这双腿都变成软的了……路都走不成。”
“你就是紧张!”二郎在一旁面露遗憾之色,六郎平时学的还挺不错,可就是一紧张就出错,最终与贡举失之交臂。
邹正达看到六郎这样,便说道:“其实咱们家还有一个保解名额没用呢,你六哥非得说凭自己真本事考上不可,最终把名额让给了别人。”言语之中颇为后悔,认为六郎不该把自家好不容易抢来的保解名额给别人。
陈琦却是极为赞同:“六哥做的对,不是凭自己真本事考上的,将来朝廷绝不会重视你,而且同僚和同年之间也会瞧不起你,你没要父辈恩荫还真做对了。”
邹正业见到六郎已经被劝解得开心,就招呼大家吃菜吃酒。
席间笑语晏晏,杯觥交错,没有一个人提起和陈家争守陵户的事情,陈琦更是问都不问。
吃完了饭,何思麻和徐小宛将邹晨拉到一边说话。
“小晨,你在京里可有你大哥和三哥的消息?”何思麻想起了再次出海的大郎,徐小宛也紧张的看着邹晨。
邹晨拉着两个嫂子的手,安慰道:“大哥和三哥又不是第一次出海了,你们不用担心。京里没有他们的消息,不过这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等到一两年后他们回来,说不定以后就不再让他们出海了。”
“你说得是真的?”徐小宛听到她这样说,不由抓住了邹晨的手。
邹晨含含糊糊的说道:“咱家的事情,你们多少也知道……”何思麻和徐小宛便交换了一下眼神,点了点头,邹晨便接着说,“那朝廷必是不放心将美洲的航运权交到咱家的手上,所以……极有可能给大哥三哥封个爵位什么,将他们给养起来。”
“真的吗?”何思麻和徐小宛睁大了眼睛,眼睛里瞬间蓄满了幸福的泪水。
邹晨压低了声音,“我也是猜测的,现在京里乱着呢。小皇帝一年年长大了,四个顾命大臣又不是一条心。虽然咱们家是依靠着文相的,可是文相也是相当忌惮咱们家,生怕咱家……你们懂的,我就不明说了。”缓了缓语气又说道,“你们想想看,大哥和三哥功劳这么大,可他们却不是贡举出身,朝中那些大臣岂能容忍一个农夫有这么大的功劳?所以这一次回京后,极有可能大哥三哥就不再有出海立功的机会了。”
“我们才不要立什么功呢,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行。”何思麻说完这句话失声痛哭。
她一哭,徐小宛感同身受,也搂着她的肩膀哭,俩妯娌哭成了一团。
“大哥和三哥没什么学问,不卖命的话,怎么给我两个侄子留一个好前程呢?”邹晨叹了口气,和她们俩人抱在了一起。
下午,由邹正达邹正业陪着去了老族长家里拜年,老族长一百多岁高龄,依旧身子骨硬朗,除了时不时的犯糊涂之外,也没有别的毛病,给老族长留了一堆补品之后,便去了马太婆家里拜年。
马太婆家的孙子媳妇非常孝顺,日子过的舒心无比,每日还可以编席子换点零花钱,看到邹晨和陈琦来给她拜年,喜得合不拢嘴,拿出自己挣的钱打得溜金镯子就往晶晶手上戴。
邹晨是知道她的习惯,送人的礼物必须是自已挣的钱,从不向孙子们开口要钱,便抱着晶晶恭敬的给她磕了三个头,郑重的将镯子收了下来。
又叮嘱了侍候马太婆的几个仆妇们用心照顾着,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要记得请医士过来看,千万不能让老人家受任何一点委屈,这才出了马太婆的家门往其他家去拜年。
等到给邹家庄的亲友们都拜完了年,天色已经转黑。
吃了晚饭,邹晨和黄丽娘母女俩人在自在居里睡觉,将陈琦和小七安排到了一起。
自在居还保持着以前的样子,任何东西都没有改变。邹晨看到自己成亲看过的一本书,就那样卷开摆在书架上,屋里的一个青铜花觚里插着几枝她喜欢的腊梅,清馨雅致的梅香飘荡在房间里,令人忍不住的想要深吸一口气。
“知道你不喜欢熏香,你这屋里啊,一点香气都没有。”黄丽娘将晶晶抱在怀里,柔声和女儿说话。
“阿娘……”邹晨在屋里转了一圈,走到黄丽娘身边,把头深深埋到她的肩膀里,眼里泛起了一层水光。
黄丽娘将头紧挨着邹晨,语气有些哽咽,“一转眼,孩子们大了;一转眼,孩子们又生孩子了;再一转眼,阿娘头发白了一半……”晶晶看到母亲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伸出手拍了拍母亲,嘴里咿咿呀呀的说了几句话。
邹晨摩挲了一下晶晶的小脑袋,浅笑轻语:“阿娘,你瞧这个小丫头才这么一点就知道安慰我了。”
“你小的时候比她还贴心呢!”黄丽娘捏了捏晶晶的小鼻子,收起了满腹的感慨,说起邹晨小时候的事情,母女俩个一边说一边笑,逗得晶晶左看右看,也跟着她们一起傻笑。
好不容易将晶晶哄睡着,和黄丽娘并排躺在了一起,邹晨忍不住问道:“阿娘,咱家为什么非要和陈家争守陵户不可?”
黄丽娘听到邹晨问这个问题,便冷笑了一下,“他老陈家不将我女儿看在眼里,为什么要给他家留脸面?不过是争争守陵户罢了,又没怎么他家。就冲你成亲后他家是如何待你的,咱家也是非争不可。”
邹晨在被子里拱了拱,躺到了黄丽娘的怀里,“阿娘,我就知道,你是最疼我了。”
“你身为孙辈,没办法替自己出气,他们折腾你,你也只能忍着。我们可不管那么多,谁让你不好过,我就让他家一辈子不好过。”黄丽娘气怵怵的说道。
“陈家把阿琦的免税田给要走了让陈六郎耕种……”邹晨噘起嘴,向黄丽娘告状。
“嘁!”黄丽娘冷哼一声,“这老陈家真是没救了,这点小钱也看在眼里。怪不得他们家一年不如一年!你们以后可不能跟着他们学,他们那是往下坡路走,你们以后好好的在京里呆着。没事别往家里跑……当初怎么瞎了眼把你许到陈家了呢?”
“阿娘……”邹晨不满的轻喊。
黄丽娘想起陈琦对邹晨的深情,遂拍了拍她的肩膀,“得了,得了,我知道陈琦那小子对你好!我和你说呀,这夫妻俩个相处,你也不能一味忍让,你要是忍着让着,他就会认为你是在默许,说不定哪一天给你带一个貌美如花的美妾来,到时你才哭笑不得呢……”向邹晨传授了一些她和那些贵妇们来往中听说的收服夫君的绝招,把邹晨听得直咂舌。这宋朝的半边天们,个个彪悍的很呢。
怪不得除了那些高官和富商,很少有人纳妾,原来是家有母虎。
“……什么妇道,什么纲常lun理那都是夫子们拿出来唬傻子,用大道理骗那些傻娘们屈从,以供他们纳妾玩乐的,你可千万别信。不过呢,你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不信这个,嘴上还得时时讲着,表明你是一个贤妇……你得让他从心里爱你,这样他以后事事都会考虑到你的感受,你也不能凭着他的爱护就在家里颐指气使……该尊敬他的地方你还得尊敬,得让他在外人面前有面子……”黄丽娘慢慢的教女训夫。
“我知道了。”邹晨听得心里暖洋洋的,也只有自己的亲娘才会这样教女儿,如果换了其他人,肯定就要劝她处处考虑到陈琦,处处忍让。
“就象今天,你做的就不错,你在娘家人面前维护陈琦,他才会打心眼里爱护你。”虽然今天邹晨为了陈琦呛了四郎一下,黄丽娘从女儿的立场上还是觉得她做的对。
母女俩个说着话,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直到困意上来了才沉沉睡下。
鸡叫第一遍,房门就被人拍响,黄丽娘赶紧催促着邹晨起床,她则是去把晶晶撒尿,“赶紧的,快点起床,咱们要去黄家坪,这路远着呢。”
等到她们收拾利索后,看到其他人都已经起了床正等着他们。
到黄家坪的路途更加遥远,天不亮就出发,到了下午才到,连中午饭都是在车上对付的。
黄老爷子和黄刘氏见到女儿女婿领着外孙和外孙女回来,又见到了粉装玉琢的晶晶,抱在怀里恨不得揉碎了才好。
到了夜里,家里人就在黄家坪休息等到初四一早将他们送到宛丘城里。
进了宛丘城,仅仅只是去拜别了陈宗长,没有多加停留,便急勿勿的出了陈家回去收拾东西了,到了下午,汇合了归家探亲的刘成几人,坐上了马车和小七一起返回了东京城。
陈宗长惆怅的看着孙子和孙妇坐上马车,头也不回的,连一句留恋的话都没有,根本不象上次去京城时,数次拉着他的手叮嘱他小心身体……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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