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王府出来,沈静秋沉默不语。
江瑶小心翼翼的询问沈静秋,“姑娘可是在为郡主说的那些话生气?”
沈静秋摇头,“当然不是,她也是好心提醒我。好在再过几日,郡主就要去参加宴会。届时,我们就不用再来王府。”
“这样一来,姑娘同世子殿下就没机会见面,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沈静秋笑笑,并不说话。
马车突然停下来,沈静秋疑惑,挑起帘子看了看,竟然是江武。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江武,猛地再见面,明显发现江武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褪去了谨小卑微,整个人自信坚毅了许多。
江武骑马来到马车前,下马,躬身给沈静秋行礼。然后说道:“启禀三姑娘,属下是奉世子命令请三姑娘。”
沈静秋挑眉,“罗世子有没有告诉你,我若是不去的话,你要怎么做?”
江武摇头,“世子不曾交代。”
沈静秋笑了起来,罗隐这是笃定她不会拒绝吗?也是,她的确不会拒绝。沈静秋笑道:“行了,你在前面带路吧。”
“属下遵命。”江武没看江瑶一眼,翻身上马,在前面带路。
江瑶嘟嘴,满脸不痛快,“姑娘,要不让奴婢问问他。”见到自己的亲妹妹,连个眼神都没有,真是过分。
沈静秋笑道,“这会不着急,等到了地方,有的是时间让你问他话。”
“奴婢听姑娘的。”
这是位于城东的一座别院,沈静秋在别院中庭下了马车,径直朝内院行去。琴音流淌,浸入心脾,悦人耳目。沈静秋笑了起来,转过一道影壁,就在水榭中,一位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正在全身心投入的抚琴。
沈静秋没有打搅他,只是站在下首安静的听着。
一曲完毕,男子转身朝身沈静秋看过来,正是罗隐。罗隐轻声问道:“比之轩辕显,这首曲子可否入静秋的眼?”
沈静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罗世子这是要同世子显比个高低吗?”
罗隐随意的抚琴,琴音杂乱,也透露出当事人内心的情绪。“静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沈静秋走上前,坐在罗隐的对面,眼睛不眨一下的盯着宛如谪仙的罗隐。“本是气质高洁之人,为何要落入俗套,同人比试高低。”
罗隐挑眉,“本世子从来都是一个俗世中人,何来的气质高洁。莫非静秋喜欢的就是世子显那样的惯会装的人吗?”
酸,这话真够酸的。
沈静秋笑了起来,“比如此刻,罗世子就是一位气质高洁之人。只可惜一张嘴就破坏了这么美好的风景,让人大感遗憾。若是罗世子能不开口,继续弹奏下去,本姑娘一定会格外开心。”
罗隐挑眉,明显不乐意,“静秋还没告诉我,本世子同世子显相比,究竟孰优孰劣。”
沈静秋抿唇一笑,“那罗世子能否告诉我,为何一定要知道答案。”
罗隐直接的说道,“因为想知道,所以就该问出来。在你面前,本世子不会隐瞒。这个答案,静秋满意吗?”
沈静秋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罗隐,眼中闪过促狭笑意,“不如请罗世子再抚琴一曲,或许我就有答案。”
罗隐盯着沈静秋,心情不愉。沈静秋顾左右而言他,是嫌弃他弹的没有轩辕显好听吗?真是气煞人也。最可恶的还是要数轩辕显,臭显摆什么啊。不就是会弹琴,生怕沈静秋不知道似得。他也能弹,而且弹得还不错。
沈静秋拿起放在一边的箫,“今日最恨不能琴箫和鸣,却没想到竟然在罗世子这里能够实现这个愿望。还请罗世子抚琴,我就献丑吹箫。还请罗世子点评一番,这番表演能否入耳。”
罗隐顿时跟吃了一罐子蜜糖一样,心里都在发笑,笑的格外得意。罗隐没有《边塞战阵曲》的曲谱,只能另抚一首流传百年的曲子。沈静秋拿起箫,顿生一股豪气,她沈静秋不光要琴棋书画都碾压众人,就算这箫,也要吹出她自己的风格。
琴箫合奏,音美人美,宛如一幅画,一个景,任谁也不忍心打扰。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二人相视一笑。在这一刻,沈静秋同罗隐心意相通,默契十足。罗隐的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对沈静秋说道:“想听静秋的《边塞战阵曲》,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
沈静秋失笑,“世子显弹得更有气势,更有那股原始的味道。”
罗隐一脸嫌弃,“世子显失于匠气,远远比不上静秋的通身灵气。本世子只想听你弹奏。”
沈静秋笑了起来。罗隐起身,让出位置,邀请沈静秋入座。沈静秋摇摇头,无法拒绝,上前,准备为罗隐弹奏一曲《边塞战阵曲》
当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的时候,罗隐突然动了。腰间软剑,突然爆出。灌入内劲,软剑变得刚硬无比。随着曲子变得逐渐激昂,罗隐也动了起来,身形飞转,剑势澎湃,整个人都被剑气包围,看不清哪里是剑,哪里是人。只觉有一个白衣飘飘的人,在空中腾挪转移,让人移不开眼。
沈静秋痴痴的望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手上的动作是越来越快,远远快于曲谱本身。随着音符的加快,罗隐的身形也越来越快,到最后,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仿佛整个人既是天地,天地既是人。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灵力随着血脉流动,天地灵气都仿佛集中在身边,在一呼一吸之间,十分自然的同身体内的灵力进行中一场交往,彼此替换,彼此融合。沈静秋的手上突然打出一道气劲,直接朝罗隐而去。
铛……一声脆响,剑身当住那道气劲。
罗隐大喝一声,“好!再来!”
沈静秋顿时笑了,一个个手印翻转,一道道气劲朝罗隐而去,分别打在罗隐的各大穴位上。罗隐施展武功,一一抵挡。情绪激昂,气势大开,隐有万夫莫当之勇。
沈静秋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同轩辕显弹琴的时候,总觉的少了什么。如今她知道,少的正是罗隐这份万夫莫当的勇武,少的正是真刀真枪的杀伐,少的正是如同山岳般的厚重和男儿气概。沈静秋再次抚琴,琴音依旧激昂,比起之前,却趋于平缓。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罗隐也从半空中缓缓落下。双手抱剑,立于身前,闭目养神,白衣飘飘,这才是真正的九天下凡的神人。即便是个杀神,即便会血流成河,也让人崇拜,让人甘愿追随。
罗隐睁眼,精光一闪。整个人气质冷冽,显然还沉浸于杀伐之气。
沈静秋起身,随手拿起一根木棍。走上前,不言语一声,直接朝罗隐攻击而去。用的招式,正是轩辕蔚当初教授的那最简单的挑,刺,劈,砍。
“来的好!”罗隐最近隐含笑意,抬剑就挡。
沈静秋则隐含挑衅之意,丝毫不顾自身的安危,空门大开,只顾一往直前,直击前方的敌人。
罗隐则是一招一式的拆分,分明是在给沈静秋喂招,却不肯让沈静秋打得太轻松。
沈静秋脚蹬石桌,一跃而起,朝罗隐的面颊而去。罗隐笑了起来,施展轻功,飞跃而起,巧妙避开沈静秋手中的木棍,手一揽,揽住沈静秋的腰。腰部柔软,不盈一握。每每这个时候,罗隐总桑无法集中精神。于是沈静秋手中的木棍,很顺利的招呼在罗隐的身上。
罗隐却仿佛毫无所觉,揽着沈静秋的腰,顺利落下。二人靠得极近,气息彼此交缠。罗隐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只听他说:“今日我很生气,不过此刻我很高兴。”
耳朵热热的,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让沈静秋有些不自在。想要挣脱开罗隐,却没成功。沈静秋怒道:“放开。”
罗隐肯定的说道:“不放。”
沈静秋瞧着罗隐那表情,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赶紧放开,于礼不合。”沈静秋换做委屈的模样,望着罗隐。
罗隐舍不得沈静秋委屈,于是这一次很痛快的放开了沈静秋。沈静秋离开身边的那一瞬间,罗隐就觉着整个人生都黑暗了。只恨不能长长久久的搂抱在一起。于是罗隐掷地有声的对沈静秋说道:“我改日就请大媒去侯府提亲。”
沈静秋傻愣了一下,好像是不确定刚刚听到了什么。
罗隐再次说道:“我要请大媒到侯府提亲,你说好不好?”
沈静秋这回听清楚了,心里头的滋味难辨,有欣喜,有担忧,有惶恐,有不安,更多的还有不确定。不确定她同罗隐能走到哪一步,不确定二人是不是有这个缘分。更不确定沈青康同余氏的态度。
沈静秋很认真的问他,“你确定?”
罗隐无比坚定的点头,“我很确定,这辈子想娶的人,唯一要娶的人,只有你,沈静秋。”
沈静秋脸颊发烧,不知该作何反应。低下头,半天没吭声。
“静秋,你不愿意吗?”罗隐满含期待的看着沈静秋。
沈静秋猛地抬头,“不,我不是不愿意。我只是需要时间来确定一些事情。而且,你也没有准备好一切,不是吗?太子,太子妃,国公夫人,国公爷,这些人罗世子确保全都能说服吗?我想他们心目中早有了合适你的妻子人选。”
“那些人的意见不重要。静秋,我今日知想听你一句实话,你愿意嫁给我吗?只要你说愿意,无论前面有多大的困难,我,罗隐都能克服。唯独害怕的就是你说出拒绝的话。能不能在这一刻,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此刻,罗隐的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他真的在恐惧,恐惧最后会听到不愿意三个字。
沈静秋望着罗隐,无比认真的问道:“罗隐,你说你想娶我为妻,你真的准备好了一切吗?你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如果我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一个人,你还会愿意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若是坏人,我就比你坏十倍一百倍,这样你就不会有任何负担。任何坏事,你都可以推到我的头上,我不会让任何人诋毁你的名声。”罗隐郑重的说道。
沈静秋再次问道:“罗隐,我真的很坏,我心里有仇恨,有野心,双手更是沾满了血腥。这样的我,你依旧想娶吗?”
“比仇恨,比野心,我一样不缺,甚至更强烈。比双手沾满的血腥,我更是杀人如麻,人人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这样的我,你嫌弃吗?”
沈静秋低头一笑,“我不是传统的闺阁女子,我不安于室,我总是向往外面的世界,希望以女儿身大展抱负。这样的我,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罗隐认真的回答,“我三岁丧父,四岁丧母,六岁兄嫂过世。人人都当我是天煞孤星,说我生来克父克母克家人,大家见到我,唯恐避之不及。长大后,因为皇命要求,难免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双手沾满无数血腥人命,于是在天煞孤星之外,又多了一个杀神的称呼。这样的我,你会嫌弃吗?”
沈静秋望着罗隐,“若是我的父母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
“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选我这样的人做女婿,是一件多么正确的事情。”
沈静秋大笑出声,“罗世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人生大事当前,自然不能谦虚。”罗隐一步步逼近沈静秋。
沈静秋没有退缩,她在等待,也在期待。她在期待罗隐究竟会做什么。罗隐来到沈静秋的身边,轻抚沈静秋的面容,眼神深沉同时深情。用着世上最温柔的声音,问道:“嫁给我,好吗?”
沈静秋望着罗隐,这个男人,总是出人意料,总是会给人惊喜甚至是惊吓。突然就要她嫁给他,沈静秋有些手足无措,更有一点窃喜。沈静秋问他:“我若是说不愿意,你要如何?”
罗隐笑了起来,“你要是说不愿意的话,我就一直缠着你,最后你除了嫁给我外,别无其他的选择。”
“你可真够无耻的。”
罗隐得意一笑,“事关终身幸福,岂能温文尔雅,自然是十八般武艺都要使出来。如此一来,岳父岳母也能见识到我的本事。”
沈静秋啐了她一口,“不许胡说八道。”
罗隐温暖的笑着,在沈静秋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好,我不胡说八道。等正式提亲后,我再改口。”
沈静秋一拳打过去,罗隐牢牢的抓住沈静秋的手,不让她动弹一下。顺势将沈静秋抱在怀里,二人紧紧的靠着,没有一丝距离。罗隐问道:“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
沈静秋沉默,不肯表态。
罗隐笑了起来,“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就认定了你同意嫁给我。”
“霸道。”沈静秋中肯的评价。
罗隐得意一笑,“若是霸道一点,就能让你嫁给我,我想我应该一直霸道下去。”
“放手,我该回去了。”沈静秋冷冷的说道。
罗隐轻抚她的面容,“为什么要这么嘴硬,为什么不肯说一句愿意。你可知道,你的肯定,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沈静秋笑了起来,“这是我的荣幸。”然后用极其认真的态度告诉罗隐,“你若是能说服所有的人,我就嫁给你,只嫁你一人。”
罗隐狂喜,抱起沈静秋,啊啊大叫,发泄心中的兴奋之情。
沈静秋大笑起来。
罗隐大笑说道:“今日是我最开心的日子。静秋,谢谢你。你放心,我永远不会辜负你。”
沈静秋拉着罗隐的衣领,“我不需要你的承诺,因为你一旦辜负了我,我会永远的离开,并且给你送上一份大礼,让你后悔所做过的一切。还有,管好你身边的人,否则一旦犯在我的手上,只怕是性命不保。”
罗隐大笑出声,“正该如此。你若是柔柔弱弱的小女子,本世子还不喜欢。”
沈静秋不客气的捶了他一拳头,“放开,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之前的话也全都收回。”
“不要!”罗隐无奈之下,只能放开沈静秋。
得到自由,沈静秋才有空拍拍泛红的脸颊,心底全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她竟然说出那样大胆的话,不可思议她竟然同一个男人私定终身,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感到了兴奋,无比的兴奋。要是余氏知道了这一切,只怕真的会打断她的腿。
沈静秋退后一步,罗隐的气息太过强烈,在他的气息的笼罩下,沈静秋感觉快要呼吸不过来。就像是要窒息了一样。
沈静秋低下头,说道:“我该走了。”
“再留一会。”罗隐拉住沈静秋的手,“时辰还早,再留一会。我想同你说说我的事情,你有兴趣听吗?”
沈静秋抬眼,望着罗隐。
罗隐对她点点头,“你知道的,或许仅仅只是外界传闻的那些,我今日想告诉你真实的所有的事情,你想知道吗?”
沈静秋有些迟疑,真的从这一刻就要走入罗隐的生活吗?她明显还没有准备好,她明显不知道该做出何种正确的反应。多活一辈子,并没有让她在这方面聪明多少。上辈子,遇到轩辕端,是在她最为绝望的时候,只需一点点关心一点点温暖,她就可以付出真心,付出所有的努力,只为了让自己能够永远拥有那一份温暖。
可是这一辈子,她遇到的是罗隐,是同轩辕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同样,这辈子她不缺关心,不缺温暖,父母俱在,哥哥也有所长进,弟弟也在快活的成长,二房也垮掉,一切都那么美好。罗隐却强势进入她的生活,搅乱她的心潮。这种体验,从未有过。
沈静秋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不是两个孤独的人在互相取暖,不是靠一些温暖的情话就能充满勇气,勇往直前。罗隐此举,分明在告诉她,这是两个家族的碰撞,不再是单纯的两个个体的来往。
沈静秋喜深呼吸一口气,郑重点头,“好,我听你的。”
罗隐拉着沈静秋,在石凳上坐下来,“短短数年,父死母亡,兄长嫂嫂过世,我也被人批命为天煞孤星。若非那时候大姐已经嫁给了太子,只怕大姐的下场也是……总之,因为这个原因,老夫人对我不喜。祖父失去了父亲和兄长,却有别的儿子和孙子在跟前尽孝,对我自然也没那么亲近。大姐怕我在国公府受了欺负,时常命人送我进宫,可以说我是大姐一手养大的。若非有身为太子妃的大姐在,有父兄的遗言,有皇上的眷顾,国公府的世子之位根本落不到我的头上。正因为这个世子之位,那些人也恨我入骨,认为是我抢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爵位。”
“所以,你的叔叔婶婶们对你不好?”
罗隐自嘲一笑,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罗隐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同沈静秋介绍起国公府的情况。第一代国公爷,跟随本朝太祖打天下,立国之后被封为国公。到如今国公府已经传承百年,爵位也传了数代。可以说,定国公府,是京城最根深蒂固,底蕴最为深厚的老牌勋贵。在军中影响力,任何人都不能忽视。
定国公府经过上百年的繁衍,人口之多,可想而知。人口一多,是非就多,矛盾就多。单说罗隐的婚事,罗隐已到弱冠,可是婚事始终没定下来,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国公府几方势力角逐,加上罗隐暗中搅局,使得各方势力一直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故此罗隐的婚事也就一拖再拖。至于太子妃罗敏,她不忍心委屈罗隐,故此也不曾强迫罗隐娶某个世家女子。因为罗敏的态度,也使得罗家众人对罗隐的婚事生出无可奈何的感慨。就连国公夫人也得顾忌着太子妃的面子。
“我很早之前就已经想明白,这辈子要么不娶,要么就娶心仪的姑娘。”
沈静秋望着罗隐,“若是罗世子不曾遇见心仪的姑娘,真的会不娶吗?国公府的爵位该怎办?血脉传承你也不在乎吗?”
罗隐看着沈静秋,认真的说道:“想要孩子,办法多的是,不一定非得娶妻。但是想要娶一个心仪的女子,何其艰难。今生有幸,能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沈静秋微蹙眉头,她想起上辈子,貌似的确没听到罗隐娶妻的消息。当然也没听到罗隐绝后的消息。这么说来,上辈子,罗隐没有娶妻,却用了别的‘办法’有了后代。想到这里,沈静秋笑了起来。这还真是罗隐做得出来的事情,特立独行,不被规矩约束。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罗隐问道。
沈静秋摇头,“不,我相信。何其有幸,能得罗世子倾心。”
“你完全有资格得到本世子这份真心。”罗隐得意的笑了起来,“得到本世子的倾心,有没有很窃喜,很得意?”
沈静秋真想戳戳这人的脑袋,明明之前还那么严肃,转眼又变了一种风格。沈静秋起身,“我真的该走了。”
罗隐笑着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同以往一样,罗隐将沈静秋送到巷口,亲眼看着马车进入侯府,这才返身离去。
回到府中,先去给沈老夫人请安问话,回到三房后,沈静秋又陪着余氏说话。余氏就同沈静秋说起话来,“你年龄也大了,改明儿及笄后,就要忙着你的婚事。好在早些年,娘就开始替你准备嫁妆。就算时间有限,嫁妆方面也不用发愁。”
沈静秋微微红了脸颊,“娘同女儿说这个做什么?”
余氏笑了起来,“眼看着你一日日大了,你的婚事娘岂能不操心。前几日,娘还同你父亲讨论此事,你父亲说他自有主张。瞧着你父亲的意思,约莫是想同薛阁老家结亲。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改明儿得找个机会,同薛阁老家的女眷来往来往,先看看薛家人脾性好不好。若是脾性不好,娘可不放心你嫁到薛家去。”
沈静秋心头顿时咯噔一声,心头有些不安,“娘,女儿还小,婚事不急。倒是哥哥的婚事,娘不先考虑吗?”
余氏笑道:“这不一样,你是姑娘,青春耽误不得。静卓是男子,就算再晚个几年也没关系。而且你父亲的意思,也是希望静卓有点出息后,再给他说亲。你放心吧,薛家是书香门第,教养肯定是不差的。就是不知品性如何,有没有前程。”
沈静秋大囧,很是着急,却不敢同余氏直说。“娘,我们如今是勋贵,同文官结亲,不太好吧。”
“你父亲说没关系,反正你父亲肯定是做文臣,同文官结亲正合适。而且侯府迟早是要分家的,只需长房同勋贵结亲就行了,没必要我们三房也跟着大房的规矩来。”
沈静秋低着头,说道:“娘,女儿还不想成亲。”
“傻丫头,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不过是先定亲,过个一两年再成婚。”
沈静秋很是烦躁,“娘,女儿对那什么薛家没兴趣,娘就别替女儿操心了。”
余氏奇怪的看着沈静秋,“你这孩子,今日是怎么呢?怎么耍起小性子来。”
沈静秋有些不耐烦,“娘,总归女儿不乐意,你替女儿在父亲那里说说,好不好?”
“你这丫头,耍什么性子。行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就别再使小性子。总归,娘同你父亲肯定不会害了你。行了,行了,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先下去,让娘好好考虑考虑。总归,娘也不可能强迫你嫁人,对不对?”
沈静秋无奈退下。
春光大好,正是一年中景色最美的时节。可是沈静秋却提不起任何兴趣出去走动。呆呆的坐在窗前,心情很复杂。是啊,她大了,该说婚事了。沈静秋很是烦躁,好几次她都想同余氏说说罗隐,可是都无法说出口。
提起笔,铺开信纸,想要给罗隐去信,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落笔。要是罗隐知道家人在替她相看婚事,还是薛家的少爷,不知道那人会发什么疯。可别闹出大事来才好。
干脆将信纸揉成一团,丢在纸篓里。江瑶看了眼纸篓,嘀咕了一句,“姑娘今儿可真够浪费的。”
沈静秋瞪了她一眼,让她退下。她这会正烦着,谁来谁倒霉。
夏月急匆匆的跑进来,脸上还出了细密的汗水,“姑娘,姑娘,你猜今儿谁来了。”
沈静秋没什么精神的问道:“谁来呢?”
夏月激动的说道:“启禀姑娘,是罗世子来了。这会正在外花园同老爷下棋。”
沈静秋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罗世子来了?他怎么来了?他凭什么上门啊。”
“姑娘别激动。”江瑶赶紧劝道,“夏月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月笑道,“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听说是罗世子拿了一副画来请老爷辨别真伪,然后说着说着就开始下棋。奴婢知道的就是这些。要不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不,你不必去。”沈静秋在屋里焦躁的走了两圈,干脆命人洗漱更衣,然后出门找沈青康去。当然,最主要的目睹还是想知道罗隐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上门来了。事先以点准备都没有,意外极了。
到了前花园,问了两个婆子,原来沈青康同罗隐正在花房旁边的小亭里下棋。
沈静秋示意江瑶和夏月去准备茶水点心,然后她一个人走上前,“父亲,女儿看你们下棋,好不好?”
“静秋来了。你来的倒是巧,来,替为父看看,下步棋该怎么走?”沈青康满脸笑意的同沈静秋说道。
沈静秋走到沈青康身边站定,背着沈青康,狠狠的瞪了眼罗隐。罗隐则是满脸笑意,显得彬彬有礼,当真是如玉公子。沈静秋心想,这人真会装。要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她都要被此人的表象给骗过了。
沈静秋收回目光,看向棋盘,然后说道:“父亲,走这里好不好?”拿起黑子,干脆利落的放下。
沈青康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连说落子无悔,落子无悔。又叹了几声,“你这丫头,退一边去,没为父的允许,不准乱动。”
沈静秋抿唇一笑,“好,女儿听父亲的。”
罗隐一脸笑意的看着沈静秋,同沈青康说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看沈姑娘这一步棋,沈姑娘定是个中好手。”
沈青康连连摆手,“世子别一个劲的夸她,下棋,下棋。咱们下咱们的,让她在旁边干瞪眼。”
罗隐含蓄一笑,又朝沈静秋看了眼。
沈静秋瞪了他一眼,张嘴无声的询问,为什么要到侯府来。事先也不说一声。
罗隐无声的笑着,却不肯给沈静秋一个答案。沈静秋使劲瞪,使劲瞪。奈何罗隐就是个厚脸皮,沈静秋这点功力还撼动不了他。
罗隐一边下棋,一边还要分心关注沈静秋。就算这样,也没能明显的劣势。沈静秋收回心思,仔细看着棋盘上的局势,罗隐的棋力果然深厚,在沈青康这个高手面前也不落下风。再看沈青康,早已经收起轻视之意,开始认真的面对罗隐这个对手。
沈静秋不得不感慨,罗隐这手段很好,非常好。以棋会友,算是戳中沈青康的痒处。瞧沈青康这副棋逢对手的兴奋劲,就可以预见,将来罗隐会是侯府的常客。
一局下完,沈青康也就赢了半子,还赢得格外的辛苦。沈青康哈哈大笑,心情极为兴奋,“好,好,罗世子年轻有为,本官以前倒是小看你了。来,咱们再来一局。这一次,定要赢你两子。”
罗隐笑道:“沈大人棋力精湛,晚辈多有不如,还请沈大人手下留情。”
“别说这些废话,将你的本事全拿出来,本官倒是要看看你能达到什么程度。要是今日你能赢下本官一局,本官就留你在府中用饭,还赠你一副本官的墨宝,如何?”
罗隐大喜,“沈大人此话当真?”
“本官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你赢了本官,无论多少,本官都会兑现承诺。”
罗隐战意高涨,“冲着沈大人这个承诺,晚辈也要使出看家本事,赢上一局。”
沈青康哈哈大笑,“如此甚好。本官就喜欢干脆的人。记住本官的忌讳,千万别故意让子,要是让本官知道了,以后你就别再上侯府。本官不乐意见到你。”
罗隐顿感尴尬,沈静秋掩嘴轻笑。让你得瑟,自有人制得住你。
罗隐不敢再分心,打起精神来,认认真真的同沈青康下棋。两人你来我往,俱都是杀伐类型的人,下个棋都是杀气腾腾。就算要做局,也是给波云诡异的感觉。沈静秋在旁边观战,大呼过瘾。这才是真正的对弈,真正的高手对决。
一局棋下了真正一个半时辰,还没有决出最后的胜利者。下人已经来询问,该在哪里摆餐。沈静秋挥手,示意下人们不准来打扰二人的这场对决。
错过了午饭,又错了下午茶时间,眼看着晚饭都要错过,沈青康经过深思熟虑,终于落子。罗隐顿时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容,黑子一下,白子立马失去大片地盘。沈青康大皱眉头,怎么会这样。
罗隐笑道:“沈大人,这一局眼看就要结束了,不知沈大人有没有办法力挽狂澜。”
沈静秋本想出言提醒,让罗隐别得瑟。这局并非不能破。不过最后沈静秋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青康大皱眉头,感觉自己的脑子此刻就是一团浆糊,竟然被罗隐占了先机。再落下一子,罗隐这次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黑子落下,战局结束。罗隐笑道:“沈大人,不好意思,晚辈正好赢了沈大人半子。”
沈青康先是懊恼,转而又是哈哈大笑,“后生可畏啊,将沈某逼迫到这个地步,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哈哈……走,沈某带你去书房,看上什么尽管挑选。”
罗隐呵呵一笑,“沈大人厚意,晚辈心领。晚辈不求墨宝,只求能在侯府同沈大人用一餐晚饭,不知沈大人能否答应。”
沈请康大笑,“哈哈,这算什么要求。走吧,本官的肚子也饿了,正好一起吃一顿。咱们今日不醉不归。”
罗隐笑了起来,很是高兴。很显然,罗隐用对的办法,成功的讨好了沈青康,让沈青康对他另眼相看。还主动邀请罗隐以后有空多来侯府坐坐,下下棋之类的。罗隐满口答应,无有不从。可谓是宾主尽欢。
余氏看着罗隐,也觉着欢喜。想起去年在东山寺,幸亏罗隐出面帮忙,才没让容渊那小子得逞,也顺便揭穿了沈静如的真面目。余氏热情的招呼罗隐,让罗隐多吃一点,千万别客气。既然是沈青康的忘年交,以后就多多来侯府。
罗隐满脸笑意,他才不要做沈青康的忘年交,他只想叫沈青康一声岳父,叫余氏一声岳母大人。
沈静秋偷偷的瞪了眼罗隐,胆敢乱来,定会让他好看。
罗隐连连摇头,他自然不敢乱来。这才刚开头,任重而道远,岂会在刚开始的时候就主动破坏大好的形势。
用过晚餐后,沈青康又留着罗隐一起品茗,闲聊朝中八卦。眼见天色已黑,沈青康才不舍的将罗隐送走。罗隐则表示,下次休沐的时候,会再来找沈青康切磋棋艺。沈青康大笑着答应,他是巴不得罗隐上门。得如此高手对决,乃是人生幸事。
离去之前,罗隐总算找到了机会,同沈静秋说上两句话。罗隐悄声问沈静秋,“最好好吗?”
沈静秋四下看看,没人注意到他们。赶紧问道:“你怎么来呢?”
“我答应过你,会解决掉所有问题。所以我就上门来了。如何,今日表现你可满意?”
沈静秋笑着点点头,“父亲来了,我不同你说了。你赶紧走吧。”
罗隐大纲遗憾。
送走罗隐后,沈静秋同沈青康走在一起。沈静秋小心翼翼的问道:“父亲,你觉着罗世子这人怎么样?”
“很不错,年纪轻轻,有这等定力,又那般聪明,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沈青康对罗隐的评价很高。
沈静秋又问道:“父亲不在意那些传闻吗?就是天煞孤星,杀神什么的。”
沈青康笑笑,“子不语怪力乱神。以后不要再说天煞孤星的话。至于杀神……”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他以前行事,的确过于暴烈,很是欠妥。不过今日看他的棋风,显然是长进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直冲只撞,不惜同所有人结仇。不过罗家那样的情况,也难怪他以前的性子那样暴烈。静秋,你怎么对他感兴趣?”
“女儿就是好奇问问。极少看到父亲如此欣赏一个人,女儿自然想要了解一下。”
沈青康点点头,“知道这么个人就行了,可别同他多接触,对你名声不好。”
沈静秋有些紧张,“父亲一边欣赏他,一边又不让女儿同他多接触。难道父亲从心里头还是看不上他吗?”
“胡说八道,这是两回事。为父欣赏他是不假,但是你是姑娘家,将来要嫁人的。同他有所来往,对你的名声不好。”沈青康一本正经的说道。
沈静秋深吸一口气,“听闻那罗世子到现在还没有成婚,难道是被名声所累?”
沈青康皱眉,看着沈静秋,“静秋,你今日很不对劲。你老实告诉我,你不会是对那罗世子有什么意思吧。你可别犯糊涂,那样的人家,说是龙潭虎穴都是轻的,为父岂能让你嫁到那样的人家受苦。”
沈静秋不知该做什么表情才好,最后强撑着,说道:“父亲误会了。”
“是误会就好。总之,你不要犯糊涂。这罗隐是个人才,但是对女儿家来说,绝非良配。你可不能被他表面给迷惑了。”
沈静秋叹气,深感遗憾。她无法再说下去,更无法同沈青康辩解,越说越错。此事来日方长,还需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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