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黎国北部滇州洛川郡藩王府,武阳王黎观独自端坐空旷大堂之上,桌案两侧的梁柱龙飞凤舞,金光熠熠。
他拆开手中千纸鹤,读道:“永信王提交罪己书……”随即哑然一笑将手中书信震为齑粉。
“这个老六,艮苍山一战伤筋动骨了吧?”想到少时年华,黎观内心闪过一丝温柔,“老七锋芒毕露,看此次云州之乱该如何收场。”
一个黑衣人突现大堂阶下,半跪于地,“王爷,事情已经办妥了。”
“嗯,切勿走漏风声。皇城内尚有天机营之人,能够推演天机,凡事小心为上。”黎观叮嘱道。
“是。还有件事……”黑衣人抬头看了看黎观,欲言又止。
“何事说吧。”
“尸书院沟通苦限魔界的空宇通道受到一股不知名的冲力震荡,从中跑出了白鳞大蛇。”
“什么?这白鳞大蛇擅长变化之术,混入人群便杳无踪迹。这件事先暂且放下,一个妖兽翻不起大浪。”
“是。”黑衣人爆出一团黑雾消失。
黎观负手而立,盛气凌人,胸罗万象,“殁虫已经种下,我的父皇啊,你的太子殿下是否能够看到明日的太阳呢?”
远在青州境内的皇都,宫中之人无不愁眉苦脸。众宫娥太监颤颤惊惊,脸上满含惊恐之色。
皇帝黎无术坐在寝宫床沿,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床榻躺着的是当今大黎国太子黎觉,他面如金纸,唇色惨白,浑身流脓,恶臭难闻。
“这孩子怎会生如此怪病?是被人下了何种剧毒?”黎无术一时间也有些束手无策,宫内所有太医全都诊断不出病因。
皇后惠纪娘娘在一旁哭哭啼啼,看着黎觉凄惨模样,内心抽痛不已,“皇上,快想办法救一救孩子吧。”
“朕自然知晓,你先行退下。”黎无术手一摆。
惠纪娘娘不敢违背,屈膝礼而退。
黎无术叹了口气,起身去往深宫一个清冷的精巧宫殿。站在殿门外,黎无术伫立良久,苦笑着推开了沉香木门。
缓缓而入,一阵冷风吹来,令黎无术无端打了个寒颤。这时一个低沉的女人声音传来,“这么多年了,怎么想起来上我这儿来了?”
黎无术躬身行了一礼,“见过华额娘。实在是朕遇上了大`麻烦。”
那声音不禁呵呵一笑,笑容冷冽如深冬寒风,“十年前你来过一次,是为了杀你三哥。此次前来不知又是要杀谁?”
黎无术面无表情,“太子身重剧毒,命悬一线,无人可治。恳请华额娘援手。”
大殿后侧的纱帘被一阵清风卷起,缓缓走出一位妇人,她四十年纪,红衣白发,眼神锐利,粉面桃腮,岁月没有在其脸上划出一丝痕迹,直如花信少女。云鬓上横插的玉钗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黎无术躬身行礼,莫不敢视。
“带老身前去吧。”也不瞧黎无术,径直从其身侧穿过。黎无术迅步跟随。
经黎无术的吩咐,太子寝塌已空无一人。华贵人拨开帘帐坐于床榻,查探了黎觉情况,“此乃中蛊之像。”
“什么?中蛊?皇儿一直在宫内跟随朕学习处理国政社稷,怎会被人下蛊?”
“无知。远在千里之外都能下蛊,为何你的儿子不能中蛊?”
黎无术默然,不禁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没有。”
“什么?”黎无术差点失却君主之仪,他委实没有料到华贵人说出如此话来。
“这蛊老身也看不出,似乎乃是上古之蛊。太子浑身溃烂,死气横陈,这种情况只有《槐天师蛊道密谈》中的三种蛊虫才能造成。”
“哪三种?”
“黄泉铁树衣虫茧、无常蛊、殁虫。”
“真的无药可医吗?”
“无药可医,除非真仙下凡,还有一丝可能。”
“真仙下凡,还仅有一丝可能?”黎无术面色凄然道。
华贵人嘲弄一笑,“还不焚香燃纸启奏西方仁圣大帝?你不是自诩太子有道君扶持的吗?”
黎无术苦笑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皇儿幼年早智,曾被都天道君托梦授道。也仅仅只是这一层关系罢了。”
华贵人沉默不语。半晌,起身离开太子寝宫,“老身回去了,勿送。”
只余下黎无术呆呆地立于原地。
离皇都三十里,此处是青州藩王府。国都在境,这藩王府像是过眼云烟一般被人遗忘角落。大黎国二皇子天喜王黎伤便是这青州藩王。
青州藩王府古朴简约,和不远处的皇都形成鲜明对比。三进三出的院落,无假山奇石,无水榭凉亭,仅栽种柳树五株而已。
褪漆的朱红大门诉说着它古老的岁月,黎伤坐于案桌前,手捧书卷,聚精会神地翻阅。他身材修长清瘦,面白如凝脂,就像南宋时的文人一样,但却丝毫没有女气。一席青黛发丝悬垂过腰,末梢用一根白丝带扎住,使之不至于被清风吹乱。
黎伤性子清冷,不喜热闹,日复一日地坐于厅室翻阅经书,便似那苦修的道士。
这一日,难得有人进得王府,乃是微服出行的大黎国六王爷永信王黎远。他推开大门,缓缓而入。
“二哥。”永信王躬身行礼。
黎伤抬起头来,看着黎远微笑道:“是六弟啊,是什么风把你吹我这儿了?过来坐。”侧身容下了一个地方。
黎远应声,坐于其侧。
“呵呵,你一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微服而来,有事且说吧。”
“老四薨,云州乱。除了你和远在西南的老五,各兄弟都出手了。我怀疑老四的死脱不了关系。”
黎伤没有接他的话,突然问道:“你想君临天下吗?”
黎远愣了一下,“为何有此一问?”
黎伤翻阅着书卷,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黎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并非想君临天下,只是不想命运掌控在别人手中。”
“每个人都想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
“那我也要尽最大努力,开拓命运。”
黎伤哈哈大笑,笑得骇人无比,“生于世间,哪有称心之事!你可知太子即将命丧九泉吗?”
“什么?”黎观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本是血脉骨肉,奈何帝王之家!父皇正当壮年,血腥已然漫天。呵呵,看来过不了多久是不是连我也难逃毒手了?”黎伤自嘲道。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到底是谁所做?”
“知道是谁又有何意义?老六,你是诸兄弟最为谦逊的一个,若要真要人上位,二哥希望你能坐那位子。”黎伤拍了拍黎远的肩膀。
“二哥说笑了。”黎远表情有些不自然。
“老三自负,老五享乐,老七阴鸷,老八狠毒,皆非天子之气。太子温文如玉,却也命不久矣。大黎国传承了十代,到底还能延续多久呢?封王本就是一个错误。”
一时间二人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去去就来。”黎伤起身离开。
盏茶时间,黎伤前来,手中捧着一套书卷,递给黎远道:“这是我集百家之长所编写的兵书,你且收好。”
“二哥……”
“你既然训有黑旗军,自然了解道阵的威力。这套兵书相信会对你有所帮助。”
黎远接过收好,有些欲言又止,“二哥,你若不嫌弃去我乾州吧?在我王府相信不会有任何问题。”
黎伤摆了摆手,“不用。我好歹还是这青州的藩王,虽然已经名存实亡。父皇不会允我离开。况且,此处门可罗雀,静谧清幽,乃是少有的读书之所,我也不愿离开。”
黎远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离大黎国云州藩王义成王黎贽被刺杀仅过了半年,太子黎觉蛊发身亡。朝野哗然,天下惊恐。
皇帝黎无术八子已亡其二,是否还会有其他王爷惨遭毒手?于是,一股国运衰败的留言散落大街小巷,各地起义、动乱之事层出不穷。黎无术还未在悲痛中走出,就马不停蹄地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
“滇州绰喜郡黑岱山土匪暴乱……陇州夏炉郡残阳山流民起义……”黎无术翻阅着各地文书,第一次有种有心无力之感,“难道真的是朕大黎国国运衰败不成?哼,朕偏不信邪。”
累了就闭眼小憩,困了就喝口苦茶,黎无术日夜无休批改奏章,夜晚的御书房灯火从未熄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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