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 第一六二章 泥鳅（四）

    作为一名陆军士兵，无论是在日常作训或者是在战场之上，他们直属的上校军衔的长官基本上属于只听过却基本从未见过的角色。

    往往少尉排长，上士班长，更多时候军士长才是他们真正的家长。

    但是星际海军不同。

    星际战舰无论身躯尺寸有多么惊人，总归是一个封闭空间。即便分属不同的区域，哪怕是进餐都在不同的舱室，但是一名格外有心的海军士兵，只要他准备这么做，那么他总是可以有办法在战舰上遇到自己的舰长。

    海军上校，在普通海军士兵眼里，并没有陆军上校那么神秘。所以，为了秉承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为了军官在普通士兵眼里、心目中不可动摇的绝对地位，星际海军等级制度的森严可以说苛刻到令人发指。

    对待上级所必须遵守的礼仪，往往是海军新兵在训练营上的第一课，陆军那些猴子们在新兵集合完毕就先来二十公里限时折返跑这种行为，在海军看来简直是毫无意义的愚蠢行径。

    ……

    在这个仅仅能塞下几个人的转角，叶赛宁上校这几日无聊的发慌，也过来溜达过几次。

    面前的这几位显然是退役海军官兵的大烟枪，上校已经基本上叫得出名字。

    任凭那低劣呛人的烟草气息，在肺里流转了一圈儿，上校悠然的呼出一条细细的烟气，聊胜于无吧……看了看自己对面的这位身量不高，一顶鸭舌帽压得很低的中年汉子，“罗汉，你退役几年了？”

    对于‘罗汉’这个别称，叶赛宁上校觉得很奇怪。诚然，舰船上的官兵一般都会有一个比较好记的别称。即便是宇宙时代，可以跃迁行进的星际航行依旧是一个极为枯燥过程。使用别称，可以最大限度的拉近人类个体之间的距离，便于在乏味的航程中人与人的相处。可是，‘罗汉’？叶赛宁上校很好奇对面这位鸭舌帽曾经在舰船上的职位。

    “报告长官……”即便已经退役，这种已经在军队中被打造得根深蒂固的称呼习惯却依旧无法淡去，“有五个年头了……”

    “唔……之前在舰上是？”

    罗汉那已经不那么健壮的胸膛，目视可见的立即挺了起来。伸手扶正了头顶的鸭舌帽，他大声的回答道，“帝国海军第二舰队，疣猪级护卫巡逻舰AC311号，水手长！长官！”

    似乎是也感觉到自己声音大了些，罗汉有些难为情的左右看看，伸手拽着帽檐向下拉了拉。

    “哦？”叶赛宁上校挑了挑眉头，冲他挪揄道，“看来你不是罗汉头，是水头儿啊。”

    水头儿，是舰上对水手长公认的别称。顾名思义，水手们的头儿。水手长，是舰上大副的直属部下，负责的活计不仅仅是对水手们的日常管理，可以说所谓的星舰甲板上的所有事物打理得井井有条，都和一位称职的水手长不无关系。

    听到上校口中那熟悉又充满着赞赏意味的，对水手长的昵称，罗汉憨呼呼的笑了起来……

    “可不是罗汉头咋地？”站在罗汉身旁的，总被称呼为老炮的这位，嗤笑了一声，猛不丁一伸手，掀掉了罗汉脑袋上的那顶鸭舌帽儿……

    唔……叶赛宁上校看着罗汉那一颗长得疙疙瘩瘩，剃得油光锃亮的大脑壳，深以为然的拉低了两边嘴角，点了点头……

    “呵呵……”被揭了底儿，一弯腰捡起鸭舌帽儿，用手摩挲着头顶，罗汉只是咧着嘴笑着，却对老炮的行为貌似没有丝毫的介意。

    显然年岁已经半百之数，当然那皱巴巴蹬不展的干瘦面庞却又叫他看上去老了至少十岁……老炮那一双布满皱纹的三角眼始终掉着眼角儿，一副老不正经的老头儿摸样。

    “老炮，你呢？”叶赛宁上校用自己那富含贵族气息，标志明显的美人沟下巴冲老炮点了点，示意问道。

    “嘿嘿……我这老汉了，可没这罗**光，”老炮咂了咂嘴，“退下来八年，临末了，也没能混上个炮长干干！”

    呵！这糟老头口气不小……叶赛宁上校不以为然的抽了口烟。

    炮长……星际战舰上的炮长，甭管是战列舰、巡洋舰还是护卫舰，炮长从来只有一位，那就是专门负责星舰主炮阵列的舰炮长！

    星舰的主炮操控，需要人数众多的各个炮位的炮手们协同操作。但，这绝对不是一个和星舰主炮威力相对应的充满着暴虐与毁灭气息的战斗岗位。相反，星舰的主炮操控，是一个需要谨小慎微的纯技术活计。与陆军的那些操控重炮的五大三粗的猩猩们不同，海军舰炮长总是一些见到外形怪异的小虫子也能蹦起三尺高，饭碗里总能挑出厨师头发丝的，鸡蛋里面挑骨头，通常会有洁癖，走路有点扭屁股的娘娘腔们……好吧，其实海军很多一线大型战舰的舰炮长，本来也都是由女性担纲的。

    看着眼前这位，仿佛一不留神就会偷走女性舰员寝室里的**，然后揣进怀里踮起脚尖猥琐的跑回住处的糟老头子……叶赛宁上校鼻翼里，不屑一顾的哼出了声儿……

    仿佛是对方才老炮掀了自己帽子的恶意报复，罗汉却也不看叶赛宁上校，似乎只是很随意的说了句，“哼，老炮，你的狮子头勋章……那是就算是给个炮长干也不换啊！”

    狮子头勋章！

    叶赛宁上校手里那支香烟的一长截烟灰，无声的掉在了甲板上……

    他头一回仿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老炮，自上而下，一寸也不放过的细细打量着……

    就像是老炮的怀里真的掖着几件滋味份外迷人的女士**一样……

    “嘿嘿，”在叶赛宁上校审视深疑的目光中，老炮撇着嘴对罗汉无声的做了个‘坏蛋’的口型，冲叶赛宁上校摆了摆手，“不当事儿，不当事儿喽……日子久了，估计现在的主炮，咱爷们也玩不转了喽！”

    叶赛宁上校略显僵硬的摇了摇头……

    海军雄狮勋章意味着什么！

    那一枚金色的雄狮勋章，因为造型逼真，凸显着雄狮那一头卷曲迸发状、霸气侧漏的毛发而被形象的称之为狮子头勋章。

    这一枚独特的勋章，只为海军星际战舰的顶尖舰炮手颁发！

    这枚金灿灿的勋章不仅仅代表着荣耀，还彰显着获得者异常突出的操控技能。凡是能获得雄狮勋章的舰炮手，都拥有着另一个独特的冠绝海军的称谓，全能炮兵！

    全能炮兵，特指那些在星舰主炮所涵盖的所有炮位全部服过役，并且在每一个炮位均连续获得优异以上超一流评价的全能尖兵。

    可以这么通俗的讲，一名全能炮兵，在时间允许的前提下，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从星舰主炮的日常维护保养，战前预备姿态，主炮预热，主炮充能，目标确认，轨迹修正，主炮发射的全过程。而这简简单单几十个字岗位流程的描述，汇集起来所有操作要领和动作规范，如果要印刷成册，摞起来比一套十本、厚重无比的精装帝国词典还要厚上许多。

    全能炮兵，放在任何一艘帝国战舰上都会是大熊猫级的国宝级尖兵。即便他们没有军官的军衔，全能炮兵也是唯一可以与舰炮长一起步入指挥舱室的大头兵。

    虽然拥有全能炮兵的舰长无法将那些走路扭屁股的舰炮长一脚踢飞，但是他们往往会在下达主炮准备的命令时，眼光忽略过舰炮长，却扎扎实实的落在全能炮兵身上。因为每一位舰长都熟知，这些拥有狮子头勋章的全能炮兵，绝对会一丝不苟的完成他们下达的指令。

    狮子头勋章，就代表着这一份无以伦比的信任。

    然而，这枚代表着技能和资历的士兵勋章，放眼帝国海军全军，能获得这一殊荣的也寥寥无几。这绝对是叶赛宁上校一个不小的遗憾，因为他的天罡级巡洋舰天哭星号上，就从来未能拥有一位全能炮兵。

    叶赛宁上校看着老炮的年龄，心里不由的点了点头，如果老炮真的是狮子头勋章的获得者，那么最起码年龄对的上。如果有一名连毛儿都没长全的家伙，在上校面前声称自己是全能炮兵，那么他绝对会不假思索下命令将这个疯子丢出舰外！正常年龄入伍的海军士兵，即便是星舰主炮各炮位都服役轮值一遍，那也得到快五十岁的光景。

    在叶赛宁上校那带着审视的目光中，老炮却得意的靠在了舱壁上，“嘿嘿，长官您有所不知……”老炮的目光移向一直在他与罗汉身旁不言不语，只是闷头抽烟，一根接一根的中年汉子。

    “这老萝卜您看着是个闷葫芦……”

    萝卜什么时候和闷葫芦有了类比性质？一贯极为讲究修辞的叶赛宁上校，对这些大头兵粗鄙的言语无奈之下只觉得好笑的接过罗汉递过来的第二根烟卷……

    “可这老家伙！”老炮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他身旁的另一位老兵罗伯特的肩头，“可是机修好手！你说说，得过啥勋章来着？”老炮冲罗伯特挑了挑他的三角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