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长长的宣和声响起,街边的百姓闻声而跪,三呼万岁声势若洪钟连绵不绝。
帝王的车驾在前,文武百官列队在后四下有禁军严阵以待,气氛郑重而严谨,朝臣互相打起眼色。
直到城门外响起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众人不由的视线集聚在即将出现在眼前的大军。
汐朝一马当先行于最前方,徐勉骑马落后于半个马身,红蕊次之,彰显出凛冽的肃杀气息,胜者之威油然显现。
行到五米开外,依规矩主帅下马叩谢皇恩,汐朝下马身手诸人皆下马单膝着地拜见皇上万岁。
汐朝没有跟着跪,径直走上前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朝中百官,张口道:“臣幸不辱命!”
“好,好!”沐瑾明上前当众将汐朝揽入怀中,面露笑意轻唤,“不愧是朕信重之人。”
百官脸皮一抽,上前向凯旋而归的翼王行叩拜大礼,垂下的眼帘内翻涌出别样的心思。
简单的寒暄后沐瑾明当众邀请汐朝上玉辇与之同乘,这一举动吓坏了百官,无不绷直了嘴角,刚想张口劝说被交好的同僚制止,这个时候千万不可扫了皇上的兴致,哪怕做的在出格,不都说伴君如伴虎,上一刻还喜笑颜开,下一刻立时变成要人命的阎王,秋闱在即莫在这上面出了乱子,随了皇上的意便是,何苦自讨没趣。
汐朝颔首同意,将马交由红蕊,坐进宽敞的玉辇内与沐瑾明一同入宫,百官跟在后头步行回宫,亏得这一段路并不远。要不然朝臣一把老胳膊老腿的,走下来不喘个粗气腿肚子打颤就怪了。
徐勉过了一回被人仰望的瘾,打着哈欠骑马回府,在此之前绕道另一条街面上买点新出锅的早食回去,想着这个时辰不当班的老爹该回府了。
禁军直接回禁军营休整,众人也算得了脸面,皇上亲迎所代表的意义不同凡响。之后的犒赏三军绝对腰包鼓鼓。
红蕊牵了马回翼王府。心想主子大概这几日是回不了府的,放松个几日也好,叫厨子做些好菜。一年多没吃到好的,怪馋的。
在翼王府的亲卫睡了个昏天黑地,起来又寻着香喷喷的饭菜味大饱口福了一回,睡足吃饱此乃人生一大乐事。闲着没事叫上三五队友到教场上挥洒一番,整个人轻快不少。
原本该有的犒赏三军的庆功宴被取消。理由是皇上守孝期间哪有大肆操办的理,对此百官没有异议,也觉得翼王一个小丫头没必要捧的太高。相较于对有功之臣的赏赐,翼王可是万中无一的摘得桂冠。多少人为此眼红妒嫉。
朝堂之上汐朝提出除对边关将士的封赏外希望为死去的将士设立碑文请普华寺的大师为亡魂超度,愿死者安息生者缅怀。
没等朝臣站出来发表反对声浪,沐瑾明大笔一挥恩准。还说光立碑怎么行,死去的均为沐国的英烈。生为沐国抛头颅洒热血用血肉之躯捍卫沐国的边关,死当享有沐国百姓的尊敬供奉,下旨在普华寺中辟出一处正堂供奉死去将士的骨灰并向百姓开放。
普华寺乃皇家佛寺,香火鼎盛自不必说,将死去将士的骨灰安放在皇寺中一来彰显皇上对死者的敬意,二来受皇寺普度的亡魂得以安眠,给死去的人最后一点温暖,看上去是为笼络民心而立,实则沐瑾明同汐朝是真正为这些死去的将士做微薄的贡献。…
朝臣默默听着,心底各怀其意,还当皇上要为死者修建庙宇加以供奉,银子从哪来?自从翼王掌管户部以来国库中到底有多少银子无人知,虽然百官现已捞不到国库一分钱,也不愿让翼王动用,典型的自己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扭曲心里,好在皇上也知国库不丰,一场战事下来多少地方需要用钱,取了个折中的办法,两相皆大欢喜自没有官员提反对意见。
此事提罢,又说到秋闱主考官一事,翼王即以回京,正好又在朝堂之上,事情该有个确切说法了吧?多少官员看着,盯着位置死不挪眼。
汐朝已知沐瑾明有意让自己当此次秋闱的主考一职,对于手中事务繁多的自己来说实在难以胜任,自请户部工部事务落下许久,主考一事当选他人,明年的春闱到是可以参与。
翼王颇为识相的做法得到了朝臣心底一致好评,至于来年的春闱,还早着呢,谁知到时又是个什么情况,并不去过分担忧春闱没自己手足的地方,眼下要紧。
沐瑾明没有为难汐朝的意思,既然不愿那么依循上年秋闱主考副考及阅卷官员担当此次秋闱重任。
朝臣闻言不甘愿的应下,争了半天到头来却便宜了别人,白忙一场心里格外不舒服。
没有别的事上奏,沐瑾明示意退朝,点了汐朝随行一同用早膳。
朝臣在皇上走后起身,面上不禁流露出几分思量,没急着离开与同僚闲聊起来。
今年的秋闱试题忘了问,是皇上亲自出还是选出大臣进宫相商之后拟定?人老了记性不大好,说了一件事忘了另一件,结束了才想起有这茬。
秋闱的事有些官员并不担心,家中子嗣已参加过秋闱,名次还算可以,正等着明年的春闱,之后的殿试。
说着说着不知是谁将话题引到了翼王身上,起先只是略带意味的恭维了翼王几句,随后说起另人垂涎的卫地也是翼王的封地。
不少官员听后满腹心思,要不是巧了赶上眼下的秋闱,老早惦记上翼王封地空出来的官职。
有人突兀的说了一句翼王是不是早入京了,大家皆不清楚罢了。此言一出引得多名官员附和,简直是英雄所见略同。
又有人提出自己的观点,说翼王一身服制像是特意新换的,面色看上去不似自外风尘仆仆的赶回模样。翼王能耐啊避人耳目的本事一等一的绝妙。
京中繁华的背后是重多来自四面八方消息的汇聚地,身为朝中官员需要掌握足够庞杂的消息,结合实际来进行运作,手底下常备了打探消息的人手,不做打算就如封闭了自己的口耳一样听不见说不出,朝堂变化诡异莫测,一遭不慎就将尸骨无存。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
翼王的突然回京给了自鸣得意自信到自负地步的朝臣当头一棒。这么大的漏洞显现出来,其含义当之为重。
有官员又说起翼王未提上交兵权或是边关现由谁主持大局坐镇一方,这些情况再加上与燕国结盟的战况。均无一说明,光凭许家传来的消息难能说明一切,只有身为当事人的翼王才可为诸人答疑解惑。
满腹疑问被一句话勾出来,还说到皇上一点都没有要问清楚的意向。不知是早知内情或者翼王提前归来同皇上说明,至于朝臣有没有那个幸运再听一回就要看皇上的心情。…
第一种可能性极高。原因取自战时,弹劾翼王的那段皇上曾言翼王确有送信回京,只可惜送信的方式并非以奏折的形式,朝臣看不到自然不知。
还有官员不经意间提出翼王的婚事由谁做主。亏得欧阳烨父子早走一步,不然听到这话脸色能好看吗?
打翼王主意的官员非一日两日之功,以前不就曾有过类似事件。没什么不可说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有个别不看好翼王婚事。概因翼王如今的身份不好动,反到是皇上未立后宫,此事大有可为,无非是时间问题,比走翼王这条看似明朗的路要好得多。
谈话到此为止,朝臣三三两两凑对离开,脑中盘算着明日早朝是不是该让翼王吐露一下拿下卫国的真相,他们也好有个对比,心里才有底。
沐瑾明拉着汐朝用早膳其间问及燕国皇子一些事,传回的消息上是有提到过,有些地方不甚明晰,打算细问了解彻底。
汐朝详细的道出自去边关发生的所有事,直到早膳用罢仍未停歇,又说了半个时辰。
沐瑾明感叹汐朝的不易,要非需要手段加以震慑,情况定然没有这般好,越发疼惜其历经艰辛。
汐朝自知每日的奏折量,催促着沐瑾明别想着偷懒,自己则要去户部和工部走一趟,堆积的公务正待处理。
送走了汐朝,沐瑾明兀自神游太虚片刻,整理好酸胀涩然的情绪先去御书房处理政事。
红明得见主子回来,今日方见一面,高高兴兴地跟在主子身边汇报返程一路上经过的铺面庄子,一切均安大可放心,许家如今成了皇商,跟在许家屁股后面巴结谄媚的商贾有不少,好在众人只是先一步试探性接解,没有闹出乱子,
又详细的叙述皇上的饮食起居,从不假手以他人,确保食物安全无虞。红明嘴皮子一直不停的说,直到轿子到了户部衙门方罢。
户部的官员乍见到翼王驾临一时间愣在当场,还以为翼王要在明日才正式上差。
汐朝没有管官员显露的表情,问过执守的暗卫一年多来的情况,井道处理遗留的事项,直到过午用过饭后去了工部,一下午处理事情晚饭前回宫。
户工两部的官员为翼王的积极惊出一身薄汗,刚回来就来衙门,如此勤勉的上官已然不多见。两部官员又回到翼王在时的办事速度,心中小小的高兴一把,许久不接触官员间的阴暗面,活得更加心宽滋润,与其他四部的同僚相比气质出众不少,难怪老话常说心思算计太多老的越快,这无疑得感谢翼王,除了做事外少了同僚间的勾心斗角,关系随之融洽起来,处理事务的默契程度提高不少,一跃成为六部中的典范,相当的与有荣焉。不少官员看到了好景,想往进安插人,趁着翼王不在的时候最好做手脚,之前担心了许久怕被新来的有背景的官员挤掉,幸亏翼王有先见之明,户工两部均未能得手,两部官员长出口气,放下心专心干活守住来之不易的饭碗。
汐朝现在跟银子较上了劲。虽然口袋里还有很多,但架不住流水的账面,总得想法子填补上,自掏腰包的事不打算派上用场,除非实在没辙万不得以的情况下调拨些许,不是自己抠门只愿意花空手套白狼得来的银子,不愿动自己的分毫。
卫城的事需要大笔花销。这些都有一定的界限。就好比用一两银子可以买到的东西绝不能用二两银子买,又不是冤大头,只信好东西要用在刀刃上。冤枉钱一分没有。…
因此超出预算的那一部分,不是汐朝拿不起是怕有些人盯得太紧发现猫腻,参自己一本罪名是中饱私囊,到不是怕打口水仗。自己有理不惧那帮人信口雌黄,问题是朝臣见缝插针的本事。实在太烦人,瞅准机会往自己的地盘上安插耳目,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避免被拿住把柄来要挟。有些事尽量不出手。
卫城周边的匪患正在清理,到是可以考虑一下沐国周边的,汐朝一手托着下马盘算出动亲卫弄出动静大小的问题。值不值得暴|露手上的底牌。
思绪飞转,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汐朝正愁犒赏三军的赏赐带到边关的事,要不然这么办,亲卫出动,挑一条匪患较多的且实力中等的路线下手,有赏赐在侧不信没有劫财的,至于义匪另当别论,前提得查清楚别匪患未除,把自己先填进去多不值当。
当即叫来红明吩咐一通,尽快查清此行一路不着急,慢慢走,汐朝想着调出亲卫前去是否目标太大?要不随便抓几个衙差装门面?
红蕊进来送茶点,见主子兀自出神轻手轻脚免于扰了主子思绪,立在一旁听候吩咐。
汐朝暗叹,兵到用时方恨少,手里要用之人实在少的可怜,亲卫就那么四千人,拆开来一个没剩,心底萌生了选拔人手的念头,从禁军中选,还是算了,皇兄的禁军本就不多,还折损了一部分,虽然是此吃里扒外的货,这些要选当与亲卫分开,做另一张底牌用,专注于暗地里的事让人无从所觉,就好比此次剿匪。
对了,匪!汐朝心情瞬间高涨打了个响指,怎么忘了这类人的可用价值,如能收用则可放出去是匪收回来是兵,多好。
当匪当惯了有些人自不乐意从良,还是天不怕地不怕自由随意过活的轻松,汐朝可以理解此种心态,虽然人人喊打却甘之如饴,当然她看好的是那些个义匪,不杀人不放火不穷凶极恶,专门劫掠不义之财,其他的该杀杀该办办。
人数上不需要太多,人多眼杂办起事来不方便,汐朝看好义匪的另一层用意在于这些人对兄弟肝胆相照两肋插刀,极为团结,要的就是这种精神。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汐朝重新梳理了一下计划,亲卫还是得出去一趟,至于抓住匪患如何处置就不是他们该管的。有没有足够信任的前提下,她不想透露的太多,曾如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意思一样。
翌日的早朝,朝臣像是通好气似的,上来就问同燕国结盟一事的始末,点名让汐朝来答疑。
汐朝懒得废话,上交两国签定盟约的书面形式,简明扼要的阐述沐燕结盟与燕卫结盟的好与坏,其他再多的事无意透露,只说许家不是有打听消息传至上京,虽然不甚详细大致意思有了,聊胜于无。
她可没有为坐吃等死的一干朝臣讲述边关情况必要,汐朝没有这等免费义务。
朝臣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憋闷的不行,又不能逼迫翼王就犯,这事没得治,问及如今卫城缺少官员一事,蹦跶的最欢的莫过于大皇子一派的官员。
汐朝用脚指头都能想见这些官员为什么这么急,平静无波的说现在百废待兴不缺官员,至于以后将是自己这个封地主人的事,别人无从置喙,警告某些官员手伸的不要太长,话末略提了一下消失了一半禁军的事,勾起不明所以官员的一众好奇,大皇子一派的官员则冒着冷汗退下,如锯嘴的葫芦闭口不谈。…
大皇子一派的官员心里有鬼,消失的禁军一事是他们喉咙间的一根刺,碰不得拔不出,牵一发动及全身,即便明知此为翼王暗暗警告之语也只得认了,谁让他们心虚呢。
小心翼翼观察皇上对此事的态度,整颗心一再向上窜,等了少顷不见皇上就此事加以深究,已到喉咙口的心咕咚一声落回原位,吓死个人了,要是再来几次非得吓出个好歹,为官不容易,时时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隔日汐朝带上红明出去走走,一年多的时间上京变化不大,繁盛依旧没有要买的东西,随意驻足观看。
中午定在凤阳楼用素斋,在路中遇到两家结亲的队伍,敲锣打鼓奏着喜乐很是热闹。官员服孝已经解禁,百姓亦然今年又逢大胜,结亲的人家格外多。
汐朝出来没有穿制式的锦服,那样太招人眼尤其自己名声在外到了街面上人多的地方被认出加以围观,好心情估计得随之瓦解,虽说百姓并无恶意,但被众人当新奇猴子看浑身上下不自在。
个子又有长高,这是红明突然兴起量身高时的新发现,汐朝由着红明摆弄,确实长了一点,好在胖瘦正好,从前的衣服还能穿,不用再新制破费银两。
一身天蓝色泽的锦衣更衬的汐朝面容清俊,柔化了时时刻刻喜怒不行于色的冷面,身边的红明没有穿那套鲜亮的红裳,换成藕荷色的夏裳,衬得整个人越发明艳动人,不比世家小姐差。
“公子,要买胭脂水粉吗,我们这里的货最好最全,价格公道,进来看一看。”汐朝走到一家新开的铺子门前被出来迎客的店家叫住。
汐朝摇头,示意不进去了,自己又用不上,红明她们用的胭脂水粉出自宫中要比外面卖的好不少,自己所用的脂膏出自太医院,一直用着不打算换。
往前走着,看到有卖花的小童叫卖,花开正艳,有几位书生模样的人上前挑选,这才发现京中文人墨客的气氛越发浓重。
“小妹。”侧后方传来一声不甚清楚的呼唤,汐朝听了一耳朵无多在意,大概是在叫别人。
“小姐!”这一声话出比之刚才声大,随之而来的是急切的脚步声,声音离的近,红明不由的看去,见是熟人,扯了扯前边的主子衣袖,附耳道:“是欧阳霖。”
汐朝微讶,那么之前两声小妹叫的是自己了?转身与之面对面,等待欧阳霖接下来的话,不认为仅仅是为忽然见到上前打个招呼而已。
“小妹。”欧阳霖一开始并不敢确认看到的人是否自己熟悉的那位,根源在于翼王身边跟着的侍女一向不是穿红就是穿绿,很好辨认,这次则不然,跟了一段越看越像是以试探性的开口,没想到果然是。
“小妹即以回京,怎不回府看过父亲?”欧阳霖见已有少年身量的翼王越发高挑,如果不点出身份活脱脱一位偏偏浊世佳公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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