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气渐深,夜里寒夜渐重。
皇上伟岸的身影御临慧芳宫。
屋里窗幔紧严。慧妃乌发披背,一身素衣裹着动人的身体,跪在地上,行过礼后,不肯起来。
“爱妃怎么了?”皇上扶起她,坐到香榻上,轻抚她秀美的头发。
“皇上。你倒底还想不想让山儿能够好起来?”慧妃一双美目水汪汪地,两潭泪玄然欲流,甚是惹人怜爱。
“我当然想看到山儿好起来。不然东宫是太子殿,我却还让你和山儿住在我的东面?德妃是太子的生母,还一直住在西福宫?虽然不在这些形式上,可是宫里的人都明白,你和山儿在我心里的位置,不比他们低。至少是一样的。”皇上极爱这位柔顺无争的妃子,很多心里话不和皇后讲,都和她讲。
慧妃噙泪点头。
“你还没告诉朕,见过应荣儿后,听了外面的趣事,是否心情好了许多?”皇上微笑着问。
慧妃双点点头,“这孩子稀奇可爱。我与你细细说后,你可能都不会相信…”
“快说来听听。繁累一整天,朕正想放松放松。”说着,皇上倒下身,把头枕在她的怀里,微闭双目。就象一个孩子靠在母亲的怀里。
慧妃用一双柔荑轻国为他按摩头部两侧,缓缓说道,“这孩子长得可爱,将来是个绝色美人不必说。她的性子也好可爱,白日我和她聊到山儿的病情流泪时,她不但不紧张害怕,还拿自己的手帕为我擦泪,也没有一丝害怕和多虑。仿佛她就是我的孩子一样亲近。”
皇上睁开狭长的双目,眼角的鱼纹泛笑,“还真的可爱。别的孩子见这情况一定不知所措。”
“嗯。我问过她在梦吕得尤正机授医的事,此事不假,她小小年纪知道很多基本医理,还在一夜梦里学会针灸。我有让钟太医考查过她。钟太医也这么说。所以,她大嫂生孩子时,她能急中生智想,指挥稳婆帮她大嫂度过危险。实非偶然。这孩子有很高的医赋。”
“真的?想不到我朝还有这样的奇闻。这是好事。她在梦里有得到尤正机的谪传医术吗?”皇上睁大双眼,坐了起来,满脸兴奋。
“她和我说山儿的病,如果不换种方法医治,这个冬天难捱…”说着慧妃声音哽咽。
“她也这么说?她有建议没有?”皇上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上树鸟玩,摔昏多日后,命玄一线,被个游医救活,竟结下这样的奇缘,不到一个月,竟然从一个对医一无所知的天真小孩,变成半个大夫。
慧妃点头道,“她说不仅要换方法。还要换地方,还得保秘。”
“快细细说来。”
“她还说,如果能按她的条件办。她也许能治好山儿。她说……”慧妃不敢全部把荣儿的话说来,说的都是经过考虑和处理的话。
皇上方唇张圆,似笑非笑,思索着她说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太孩子气?”慧妃又两眼水汪汪地看着他。
思索良久,皇上拍下大腿,“山儿已经病入膏肓。不如一试!可是她提的要换地方,又要保秘,朕得想想怎么做比较好。”
“这事臣妾已有考虑。臣妾只要皇上的全心支持。”慧妃暗舒一品气。皇上的确钟爱山儿,所以允了让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试。
“好。这件事都听你的。”
“谢皇上龙恩。”慧妃惊喜地跪下来行礼。
“只要能治好山儿,再麻烦都不是事。”
**
夜已深,夏士则夫妇不能象往日那样早早安眠。
“慧妃召见应荣儿。都说些什么呀?”曾氏坐在床边,月眉微皱,第一次眉目间的少女风姿无踪无影,满脸深思。
夏士则在床前深思许久,才缓缓解说道,“这个应荣儿还真有点不可捉摸。听说她和慧妃很是投缘。午膳后慧妃还牵着她的手逛花园,两人在碧玉亭聊了很久。离开时,慧妃赏了应荣儿好多物品。”
“皇后送来的信也这么说。提醒我们,可得要拿捏得住应荣儿。别让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淘气到天上去了。”
“早晨皇上先见过应清沅才来上的朝,然后就下旨召应荣儿进宫。应清沅比我们想象的深沉。”夏士则两眼看着屋梁上精美的雕刻,心中的防备越来越多。
“所以别看他平常是个温和周全的人,到利害关头,谁是傻子?恐怕他知道些什么了吧?”曾氏十分敏感。
“都是你和你弟媳,就为个方士的话搞得满城风闻。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这样没头没脑的行事。”夏士则有点责备。
“那侯爷是不介意我的生死?”曾氏两眼一红,眉眼间又挂上少女的娇姿。
“算了。不怪你。是成国府的太激进。好象应荣儿和成国府的有仇一样。”夏士则扬扬眉,坐到夫人身边。“你给成国府的警告一下。未得我的允许,不得乱行。否则别怪我无情。现在皇上之所以维护安平府,就是有他特别的心思。”
曾氏点点头,“应荣儿怎么办好?”
“你先管好内务。应荣儿的事我自会处理。”夏士则的语气很少这么严厉。
曾氏小声地应诺,不敢象往日那样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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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
大家在正院的客厅里看范氏母女拿过来的新衣。
“二婶的绣工好好。”荣儿捧着新衣边看边称赞,“这功夫都快能和南方绣相比了。”
“妹妹试试看。穿上一定好看。”从晴在一边笑着拿过新衣,往她身上比。
“三姐姐试试看。”灵芝也在一边催促。
荣儿进母亲屋里换上新衣,喜气靓丽地站在大家面前。
“你二婶的绣工真的没得二话可说。”固氏看着她新衣服上金色的绣纹,一身水映红锦给那金色的绣花给显得有着无尽的灵性。
大家正在热闹的议论中,雪花在外面惊喜地叫道:“郎文奇回来了。”
郎文奇带着李青明终于回到安平府。
语梅再见到哥哥,分别不过数日,李青明一身青衣,神情显得比过去精明干练起来。
“哥哥。”语梅在走廊上仍不住叫出声。
李青明看着妹妹,一身精细的上等婢衣,已脱去昔日在农庄里的寒碜之气。苍白的脸色长得红润,小脸长胖不少。
兄妹俩在走廊上高兴地拉着手,激动不已。
郎文奇肩背布包,俨然一个少年主事。俊面神情飞扬,含笑不露。
“文奇公子快请进。”语琴从厅里出来,笑意浓浓地看着他风度翩翩,徐步过来。
郎文奇向她行个礼,“见过语琴姐姐。”
语琴笑一笑。粉面掠过一丝微羞。
郎文奇进了屋里,还没行礼,固氏便笑着叫坐。
郎文奇行个礼,在侧边一个凳子上坐下,看到荣儿穿身喜庆的新衣,笑道:“荣儿妹妹就要过生日了?”
“这时没事,大家让我正试新衣服玩。”荣儿回答。
“近南县那边都安排好了。来复也跟我回来了。接到侯爷的来信,我把李青明带了回来。”郎文奇正身端坐,双手放在膝上,语气温沉地说。
“好。具体的事。还是荣儿等会先给你说吧。”固氏现在不操心这些,一心只想调理身体,学会轻松了,不再象从前那样事事都要包揽。
“青明进来见过夫人。”郎文奇对着外面说声。
李青明身板挺直,步子阔阔地进来,打个躬,“青明见过夫人。”
固氏打量他一阵,见他长得浓眉圆眉,身上透着股诚实,又看眼门口边的语梅。点点头,笑道:“青明看着不错。你妹妹在府里可沉着了,别看年纪最小,不叫她说话。平日不会多讲一句。”
“托侯爷和夫人的福。看到妹妹在府里长得精神,穿得漂亮。我对安平府的感激难以言表。”李青明真心地说。
“好好做事。好日子少不了你们的。”固氏看到他们回来,很高兴,对谢姨娘说,“文奇和青明虽不姓应,但一心为安平府做事。晚上应该会他们专门作两个菜以示洗尘。”
“文奇和青明,小小年纪就帮安平府挑着管事的重任。的确当得如此。我这就去厨房安排。”谢姨娘欢喜地出去。
“你们谈事。我和芝儿先去客院。”范氏和女儿退下。
从晴见状,也说有事先走了。
荣儿的确有很多事要和郎文奇谈,“你随我去书房一趟吧。青明和语梅去逛逛花园。”
屋里一下就空了,固氏这时正好午休。
书房里。
语琴泡了好茶进来。
“文奇哥。你明天回家看看吧。顺便再给我找些人。你这次回来要接替我二叔的位置。”荣儿语气有些严肃。
郎文奇笑道,“那二叔怎么安排?”
“他现在跟在我父亲身边。过些天是我的生日宴。之后我要出远门。安平府外务上的事就拜托你了。明年春天是你们的头试,到时你安排时间,和我二哥他们几个一道去考便好。考试的事,我也有为你们安排。”荣儿这时完全是个小当家。
郎文奇眨眨清俊的眼睛,考试都为他们安排上了?不由一笑,没说话。
“考试上的事。我二哥会和你细细的说。相信你头试和二试不会有问题,最后的科试也能高中。”荣儿这话有含义。
郎文奇笑道,“那可是托荣妹妹的福了。科试要后年才考。你都给我们安排好了?”
荣儿点点头,“不考就不考,既然要去考,你们几个都要给我高中才行。”
郎文奇呵呵地直笑,岔开话题,“你生日后要去哪里?”
“这次可是大事。生日后我会出门,之后我们可能很久都见不到面…”对郎文奇,荣儿没有隐瞒太多,大致说了后面的计划。
郎文奇惊得张圆嘴,看着她半晌才结舌出来,“皇上会同意?”
“说不定晚上我爹就会捎信回来。”荣儿粉嫩的小脸荡漾着自信和莫测。
实在不能拿普通的小姑娘和荣儿作比较。
郎文奇端正身子,作个揖,“一切听你安排和吩咐。”
说阵话,喝会茶。郎文奇细细地给荣儿讲了近南县那边的安排情况。
申时,应清沅回来了。听说郎文奇在书房,抱着官帽直接来到书房。
见到父亲回来了,荣儿笑眯眯地看着应清沅,叫声,“爹爹。”
目光里有所等待。
应清沅笑一笑,“果然让你说准。”看一眼郎文奇没多说。
“我告诉文奇了。”荣儿笑道。
应清沅拿出一封信交给她,没出声。
“我回屋去看信。爹爹和文奇慢慢地谈。”荣儿调皮地冲他们眨下眼,把信放进衣服袖,笑着离开。
语梅领着哥哥在安平府的花园里边看边说话。
说来说去,兄妹俩都只有对荣儿的感激。
荣儿和语琴经过花园时,看到他们坐在荷心亭里,没有惊动他们,绕道从东安院那边回到馨香院。
荣儿屋里正在装修书房,两人进了库房。
荣儿看罢信,让语琴点了灯火,亲自烧掉那信。
语琴有些紧张地看着那信化为一团灰烬。
“这件事纯属计划之外。狗肉的来头太大。现在成国府和会宁府都成了她的筹码,我不借用宫里的势力不行。生日后我就要出门,到时我们会分别。”荣儿这时才告诉语琴一些打算。
“奴婢可不能和你分开!”语琴心中一痛。
“姐姐,你听我说。府里很多事本来离不开。可是这件事不得不先去办。我们分开后,府里很多事要靠你帮衬着。希望过段日子我们再见时,我能看到我母亲和谢姨娘都为府里添丁了。还有我让你放在外面的钱都生钱了。你若跟我出去了,府里怎么办?光靠二婶和灵芝?”荣儿握着她的手恳切地说。
语琴叹息一声,实在舍不得和主子分别。
“你在府里帮衬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忠诚。”
“那你带语香出去?”
“我带语梅出去。她年纪虽小,但机灵稳重。”
语琴连声叹息。
荣儿认真道:“你别叹气。这些天你得多听多记我说的一些事。不然我走后,你没有商量的人。有几件事,你特别要记好,不仅关系到我放在外面的钱要生钱,还会关系到多方面的人事。你在府里就是我很重要的内应。”
语琴感觉到事情的重大,不得不噙泪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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